面對暴怒中的許褚,司馬孚沒有半點驚慌,反拍了一下許褚肩膀,大聲說道:“賢弟他和甄xiǎo姐跳入漳河逃生,現在不知所蹤,許將軍立即派一人回去通傳奉孝先生,我們沿河尋找”
許褚現在已經完全luàn了方寸,聽到司馬孚之言,覺得有理,於是便回頭對兩名士卒道:“你們立即回去讓他們都來幫忙,另外回城去找奉孝先生,讓他主持此事”
話音剛落,一邊甄宓的shì婢綵衣卻是chā嘴道:“許將軍,xiǎonv子也一併回去找大少爺幫忙。”
許褚不耐煩地擺了擺手,繼而一把捉住司馬孚喝道:“領路”
司馬孚也沒有怪許褚無禮,點了點頭便返身向那已經結冰的漳河走去。許褚原本心中還對司馬孚有些懷疑,但是當見到他手上提着那柄沾滿鮮血的劍後,便再無疑慮。
當二人再次來到漳河上的時候,只見四面八方空闊無比,沒有任何人影,許褚臉sè微變,司馬孚心中發苦,無奈道:“許將軍,我們往下游尋找吧……”說完嘆了口氣,當先往下游走去,邊走還邊大聲呼喊曹植的名字。
半天之後,曹軍士卒終於將消息帶回給郭嘉,當時郭嘉還在跟袁熙在海吹鬍扯,聽到消息之後當即就懵了。他也沒有想到,有許褚和這麼多的曹軍jīng銳保護,曹植也會出事。拉住那名曹軍士卒,郭嘉連忙詢問事情的經過,當聽見是因爲馬車陷入雪地之中,在甄宓和“馬孚”的建議下曹植才獨自前去的,郭嘉的眼睛當即半眯了起來,lù出懾人的jīng光。
一邊袁熙聽完曹軍士卒所稟報之後,卻是滿臉擔心地對郭嘉說到:“奉孝先生,若是有用得着熙的地方,儘管吩咐。”
聽到袁熙的聲音,郭嘉心中一凜,從袁熙引走自己,再到甄宓和司馬孚引曹植去看那西mén豹投巫之地,然後馬車陷入雪地中,之後是曹植被單獨引走,繼而遭遇埋伏。如今回想起來,這一連串事件可謂環環相扣,顯然是有人要暗殺曹植。雖然其中有不少漏dòng,出謀也稍欠周全,但自己大意之下也中計了,可見出謀之人年紀不大但絕對是智謀高超之輩。
郭嘉偷偷瞥了袁熙一眼,將自己引走這一環,關鍵人物便是袁熙,很顯然此事絕對與他有關。但是通過之前跟袁熙的一番jiāo談,郭嘉又發現此人生xìng怯懦,沒主見、沒大志,袁熙只怕不會是主謀。而看到袁熙眼中那好不作僞的關注神sè,郭嘉知道他可能也被主謀之人所騙。
沉yín了一下,郭嘉知道此時並非查問袁熙的時候,於是轉過頭認真地對袁熙說道:“二公子,此事嘉的確需要你的幫忙。”
袁熙也是仗義,點頭道:“先生儘管吩咐。”
郭嘉不再客套,說道:“不知二公子現在能調動多少人,可以的話請二公子讓他們幫忙尋找我家公子和甄xiǎo姐。”說到最後,郭嘉特意在“甄xiǎo姐”這三個字上面加重了語氣。
果然,袁熙聽到甄宓之後,整個人立即變得亢奮起來,jī動地大喝道:“來人快來人”未幾便有一名家僕走了進來,袁熙未等他說話,便指着郭嘉說道:“你將所有人都叫來,聽候奉孝先生差遣,快”那名家僕從未見過袁熙如此緊張,不敢怠慢,立即應諾而去。
郭嘉點了點頭,對袁熙繼續說道:“二公子,此事幹系重大,若是處理不好不止會影響袁大人名聲,更影響到兩家關係,請你現在立即將此事向袁大人稟報。”
袁熙一聽,也明白此事幹系重大,曹植的身份非同一般,如今在河北遇刺,他們袁家責無旁貸。於是點了點頭,吩咐隨從,若那家僕召集齊人,便聽候郭嘉調遣,自己則立即風風火火地去見袁紹。
郭嘉在袁熙府上等了一會,待得家僕都齊了之後,二話不說就帶着他們出城而去。
……
州牧府中,袁紹一臉肅容地坐在主位之上,下面衆謀士齊聚,整個大廳氣氛緊張無比。
靜默了良久,只聽見袁紹沉聲說道:“郭奉孝此行目的便在於推廣那什麼印刷術?”
袁譚拱手道:“正是那印刷術我等雖然未見,但卻神奇無比,此事從郭奉孝可以輕鬆拿出百套《論語》便可知。”
袁紹聽到,緩緩地點了點頭,目光落到許攸身上,問道:“子遠以爲如何?”
許攸臉sè凝重,拱手答道:“主公,如今印刷術的消息已然在文會之上散佈開來,不消半月,整個河北士林都會知道。假以時日,恐怕天下士人都知道,讓天下士人有書可讀的,乃是曹孟德。如此一來,孟德的名聲自會大振,這對恐怕有所不利”
這一次,袁紹麾下謀士鮮有地沒有扯皮,齊齊拱手答道:“主公,子遠所言甚是。”
袁紹不僅不是笨人,他甚至比所有人都清楚,名聲的重要xìng。他之所以有如今的成就,與顯赫的名聲絕對是分不開的。除了袁家四世三公的名頭之外,袁紹本人也一直努力建立一個正面形象。最起碼在此時,天下士人提起他袁本初,絕對會讚一句“有孟嘗之風”。正是如此,袁紹麾下才聚攏瞭如此多的能人異士,雖然也有不少如荀彧一般投靠了他之後又離開得,但袁紹表面上都沒有lù出絲毫不滿,反而客客氣氣地將他們送走,還贈予路費。正是這種舉止行爲,才讓天下士人爭相爲他效力。
此時的袁紹,可以說在名聲上一時無兩,現在驟然聽見曹cào的名聲會在短時間之內飆升至與他齊平的地步,袁紹已經感覺到一股淡淡的威脅。
沉默了一陣,袁紹皺眉問道:“那諸位可有解決之法?”
衆人聽到,齊齊沉默,曹cào這招根本就是陽謀。袁紹對此只有三條路可以選擇,其一便是接招,然一旦接招便是爲曹cào作嫁衣裳。除此之外便是阻撓,但是郭嘉選擇的時機實在太好,除非他們提前知道還可以阻止,現在郭嘉發佈消息之後他袁紹跳出去阻止,不是敗壞自己名聲,成全曹cào嗎?因而這選擇最不可取,剩下的便是保持沉默,也就是眼白白地看着曹cào的名聲急促上竄到可以跟自己分庭抗禮的時候。這三個選擇,對袁紹來說都無益,曹cào出這招,實在讓袁紹和他麾下的衆謀士爲難至極。
“該如何應對?”這是袁紹和麾下衆謀士現在心中同時面對的難題。
就在廳中衆人都沉默的時候,外面卻是傳來一人高呼的聲音道:“父親,出大事了”
衆人聽得,心中齊齊“咯噔”地跳了一下,袁紹心中雖驚,但臉sè如常,看着衝進來的袁熙低喝道:“何事大驚xiǎo怪,當着諸位先生面前還如此無禮”
袁熙無緣無故被袁紹教訓了一頓,心中雖然不服,但怯懦的xìng格讓他不敢駁嘴。站定了身子拱手行禮之後,低聲說道:“父親,大事不妙了,曹植和甄家xiǎo姐在城外遇刺”
“什麼”這一下,所有人臉sè再也不能保持平靜了,袁紹整個人驚得站了起來,指着袁熙問道:“快將經過給爲父原原本本地說出來”
袁熙聽得,不敢怠慢,立即將方纔曹軍士卒稟報的消息向袁紹複述一遍。當袁熙說完之後,沮授立即拱手道:“主公,此事非同xiǎo可。郭奉孝剛在文會上公佈了印刷術的消息,轉而曹植便遇刺。此事恐怕有人要嫁禍於主公,主謀之人包藏禍心,曹植若然遇刺身亡,世人恐怕會認爲主公嫉妒曹孟德於印刷術之事上獲得巨大名望,從而要加害於他的孩兒。如此一來,主公名聲必然急挫,更重要的是,曹孟德愛子在我河北遇刺身亡,必然會讓主公和曹孟德勢成水火。現在主公之大敵乃是幽州公孫瓚,若此時與曹孟德jiāo惡,對主公極爲不利主謀之人此計一石二鳥,實在是厲害”
聽完沮授的分析,袁紹已經知道此事的嚴重xìng了,“砰”一下怒拍案桌,大喝道:“查一定要查出主謀之人”
沮授聽到,卻是再次出來拱手道:“主公,查出主謀固然重要。但現在曹植生死不明,授以爲主公應當立即派人去找尋曹植。若然曹植無礙,那麼要嫁禍主公之人此計便不成了。到時主公再找出主謀,公告天下,那麼流言便不攻自破。”
袁紹聽完,拍了拍腦袋道:“公與所言甚是顏良、文丑、張郃、高覽”
四人聽到,齊齊出列抱拳道:“末將在”
袁紹盯着四人大喝道:“命汝等各率三千jīng銳,沿漳河找尋曹植,生要見人,死要見屍一日找不到曹植,一日不要來見吾”
四人不敢怠慢,齊聲應道:“諾”繼而便轉身大步而去。
找人是武將的任務,那麼尋找兇手就要靠一幫謀士了,只見袁紹環視了衆謀士一眼之後,目光卻是落到沮授身上,說道:“公與,找尋幕後兇手之事,就jiāo由汝來處理吾現在給你手令,汝可以隨時調動鄴城內一千士卒,另外可以隨時到鄴城各處查找,無需稟報”
此言一出,未等沮授接令,郭圖和逢紀卻是雙雙跳出來道:“主公,此事不可”
“嗯?”袁紹聽得,臉sè一沉,喝問道:“如何不可?”
郭圖說道:“主公允許公與隨便搜查,無需稟報。若是公與要查找我等府邸,我等若是允,則顏面無存,若是不允又違抗主公命令,請主公明察”
袁紹聽得,愣了一下,他也知道郭圖之言有理,那些世家大族,將面子看得比xìng命更加重要。若然沮授隨便搜查,查得到還好,若是查不到,就是削了那些世家的面子,一旦他們鬧將起來,那麻煩就大了。一家、兩家袁紹相信自己還能壓得住,但是多了的話,影響不下於這次被人賊贓嫁禍。
袁紹擔憂什麼,沮授自然也清楚,雖然無法隨便搜查,會增加找尋幕後主謀的難度。但爲了河北的穩定,沮授也不得不讓步,心中暗歎了口氣,拱手道:“主公,公則所言不無道理,授也以爲隨便搜查,於禮不合。不若待授找到證據,再來求主公手令拿人,而一旦有所發現,需要搜查哪處,授也先行稟報主公,再作定奪。”
沮授的讓步,總算讓郭圖和逢紀滿意,二人齊齊點頭道:“若是如此,吾等並無異議。”
袁紹見沮授如此識大體,心中也滿意,含笑點了點頭,將手令jiāo給沮授,繼而說道:“如此就辛苦公與了,這手令可以調動鄴城內一千士卒,協助公與找尋幕後主謀”
沮授接過手令,拱手道:“授必不負主公所託。”
袁紹輕輕點了點頭,轉而望向衆謀士說道:“此事雖然jiāo給公與處理,但若然諸位有所發現,需立即向吾稟報”
衆人齊齊拱手道:“屬下曉得。”
袁紹擺手說道:“事不宜遲,立即行動吧至於印刷術之事,來日再議”說完袁紹自己當先離開了。
衆謀士見到袁紹走了,也紛紛散去,正當許攸也準備離開的時候,沮授卻是截住了他,拱手問道:“聞說子遠方纔參加了文會,授倒想知道當時的情形與事情的始末。”
許攸聞言,微微一笑,也不隱瞞,將事情的經過都說了一遍。當許攸說完之後,卻見到沮授皺了皺眉,拱手道謝便離開,只不過離開之時,許攸卻是聽見沮授喃喃自語道:“二公子竟然邀請郭奉孝到府上,讓他沒有跟隨曹植,着實怪哉”聞得此言,許攸心中一動,神sè不變快步離開了州牧府。
當許攸剛到自己家中大mén之時,那mén房便迎了出來,說道:“xiǎo人恭迎老爺。”
許攸點了點頭,就要進去,那mén房卻是說道:“稟報老爺,有位司馬先生來訪,正在偏廳等候。”
聞得此言,許攸眼眉一挑,冷笑道:“司馬懿,你還敢來?”說完對那mén房道:“將他叫到大廳。”mén房立即應聲而去。
當許攸到得大廳之後,果然見到司馬懿坐在大廳之中。只不過此時司馬懿身上不見半點慌luàn,反而一副氣定神閒的樣子,待得許攸進來的時候,司馬懿還扭頭對他lù出友善的微笑,絲毫沒有異樣。
許攸臉如沉水坐到主位之上,屏退左右之後冷笑道:“司馬懿,你倒是好膽派人刺殺曹植之後竟然還敢來我府上,你就不怕吾將你拿住去見主公?”
司馬懿微微一笑道:“懿就知道,以子遠先生的睿智,此事絕對瞞不過先生。”
許攸冷“哼”一聲道:“原來當**來找我,要求介紹二公子與你認識,爲的竟然是利用二公子佈局殺曹植”
司馬懿笑容不減,對許攸說道:“子遠先生沒有證據,可不要憑空猜測。而且曹植一死,先生不也是能出一口氣嗎?要知道,在兗州的時候,曹植可是讓先生極爲難堪。”
許攸不屑一笑道:“莫要狡辯了曹植xiǎo兒雖然於兗州讓我難堪,然他終究是孟德之子,我又豈會加害於他若是要教訓他,吾的辦法多得是,又豈需要你這外人幫忙”頓了一頓,許攸瞪着司馬懿說道:“你們司馬家倒是好算計,刺殺曹植不僅可以敗壞我主名聲,更可以挑釁袁曹兩家的關係”說完,目光綽綽地盯着司馬懿。
司馬懿見到,“啪啪啪”地鼓起掌來,同時哈哈大笑道:“子遠先生果然智計百出,一下子便看出了此一石三鳥之計”
許攸冷笑地看着司馬懿說道:“果然是你”
司馬懿無所謂地一聳肩道:“子遠先生還是莫要胡luàn猜測爲好。這個一石三鳥的確是好計,然而就算成功了,對我司馬懿和司馬家有何好處?”
許攸聞言,當即語塞,轉念一想好像此計成功了的確對司馬懿沒有任何好處。敗壞袁紹名聲還好說,然後面挑釁袁曹關係,無論司馬家投靠袁紹定是曹cào,都沒有絲毫好處的。除非司馬家投靠的是其他諸侯,然而也沒有證據可以證明,司馬家有投靠其他諸侯的跡象。
想到這裡,許攸終於犯愁了。司馬懿見到,心中暗笑,繼而說道:“看來子遠先生已經明白,此事與懿無關了。”
許攸冷“哼”一聲道:“雖然你說的不無道理,但無法證明你並非幕後主謀。”
司馬懿無所謂地一聳肩道:“是不是幕後主謀,真的這麼重要?”
許攸聞言,卻是低頭沉思了好一會,而後才答道:“此事有損主公名聲,找到幕後主謀當然重要”
司馬懿聽得,也不辯駁,輕笑道:“子遠先生所言甚是,然印刷術之事,曹孟德棋高一着,袁公身處劣勢,縱有奇謀也無法阻止曹孟德名聲超越袁公。此時還計較些許名聲,子遠先生是否有些不智了?”說完,司馬懿卻是用似笑非笑的神sè望着許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