鄴城驛館之內,曹植正站在窗邊,仰望着那光潔的月sè,嘴角泛起了淡淡的笑容。而在此等良辰美景之下,總會有些不和諧的因素。果然,片刻之後,曹植耳邊傳來一陣猥瑣的笑聲道:“四公子笑得這麼dàng漾,是不是在想甄家xiǎo姐?”
不消多說,能發出如此猥瑣笑聲的,整個驛館之內只有郭làng子一家而別無分號。翻了翻白眼,曹植回頭狠狠瞪了那làng子一眼,說道:“先生實在太壞,怪不得老師來之前特地找植說了一個多時辰,讓植別跟先生學壞。”
郭嘉不屑地“切”了一聲,而後說道:“也不知道是誰帶壞誰呢?嘉以前可是十分純潔的人,是四公子你灌輸了這麼多陋習與嘉的呢。還有四公子就以爲荀文若是好人?按照四公子的話,文若他就是一悶sāo,明明很討厭仲德的口水,但又辦得若無其事。”說完之後,郭嘉自顧自地jiān笑起來,也不知心中又有什麼鬼主意。
聽得這麼多來自一千八百年後的詞彙從這làng子口中吐出來,曹植再次忍不住翻了翻白眼,繼而輕輕搖頭道:“老師說得不錯,先生果然是làng子。”
對於曹植給自己的定xìng,郭嘉早就見怪不怪了,沒有糾纏於這個話題,輕輕湊到曹植身邊,xiǎo聲說道:“嘉倒是沒有想到,四公子比嘉更爲厲害。嘉可是十三歲的時候,才知道nv人是什麼滋味呢,想不到四公子……”說到這裡,郭嘉只發出“嘿嘿嘿”的**笑聲,就沒有說下去了。待得曹植臉上閃過尷尬之sè時,這làng子才又悄悄地問道:“四公子,那甄家xiǎo姐可是一美人兒呢,跟她一起那個的滋味,爽不爽?”
曹植聽到,直想暈倒過去,回過頭瞪着郭嘉大聲喝道:“郭làng子,什麼這個那個的植跟甄xiǎo姐是清白的”
郭嘉聽到,連連點頭,大聲說道:“對對對是清白的”說完這句之後,卻是xiǎo聲嘀咕道:“清白那個啥,是yù白jiāo纏纔對。”
兩人離得這麼近,郭嘉這嘀咕明顯就是yù蓋彌彰,曹植聽到瞪着郭嘉道:“你知道什麼,植是救人。”
聽得這話,郭嘉又認真地點頭道:“對,是救人。”繼而又“嘿嘿”低笑道:“救人要救到只用一件衣裳捲到一起呢。”
聽得這話,曹植直接別過頭去說道:“先生再說,就休怪植反面不認人了”
郭嘉見到,連連擺手道:“好好好,嘉不說了。四公子放心,此事只有你知我知,其他人是不會知道的。”說完郭嘉喃喃地念道:“早知道你在享受溫柔,嘉就不用這麼焦急了,害得嘉白擔心了一晚。”
對於郭làng子的話,這次曹植很明智地選擇了無視,不過腦海之中卻是不住回想起昨晚與甄宓在山dòng裡面的一幕。
卻說當時甄宓發高燒,曹植拿來冰塊放在她額頭爲她降溫,只不過發熱的人體內水分不足,而那冰雪融化的水又太冷,對甄宓無益。於是曹植只能先將冰雪含在口裡,待得融化了之後才嘴對嘴地渡進甄宓口裡。整個下半夜,幾乎每過半個時辰,曹植就要爲甄宓渡幾次水,而甄宓卻是一直處於mímí糊糊的狀態。也幸好曹植處理得及時,將她身上那溼衣裳脫掉,又有火烤跟冰雪幫助降溫,外加自己這個人ròu取暖機,甄宓纔在後半夜退了熱,沉沉睡了過去。
而當時曹植也累得可以,見到甄宓無事也跟着睡了過去。待得醒來的時候,卻發現自己被一雙好奇的眼睛打量着,而那眼睛的主人還lù出壞壞的笑容。不消多說都知道,這lù出壞壞笑容的傢伙就是郭嘉這廝。
原來郭嘉帶着人尋了整整一個晚上,終於在這個山dòng處找到了曹植二人。郭嘉也是眼尖,在dòng外就見到曹植和甄宓摟成一團,立即讓打發掉那些袁軍和曹軍士卒到其他地方搜尋,自己入內叫醒曹植。他可是知道,甄家在河北地位不低,若然被人知道還未出閣的甄家xiǎo姐跟曹植yù白相見,恐怕她以後也不能嫁人了。
曹植醒來之後,立即就知道不妙,讓郭嘉退了出去之後,自己快速地從與甄宓的糾纏中chōu身出來。幸好現在甄宓已然熟睡,曹植可以輕易chōu身,繼而快速爲她和自己穿好衣裳,才讓郭嘉進來。
這尷尬的一幕解決好之後,剩下的就容易了,郭嘉直接叫來袁曹兩軍的士卒,送二人回城。而在鄴城的城mén口,甄宓卻是被趕來的甄易接走,曹植自然是迴歸驛館了,如此才發生了方纔其與郭嘉對話的一幕。
跳過這個話題之後,曹植卻是問道:“先生,不知我們發明印刷術之事宣傳之後,河北世家有何反應?”
說到正事,郭嘉也很快恢復了正經之sè,微微一笑道:“此事四公子大可放心,這段時間已經有不少世家來驛館找嘉,商量購書之事。估計半個月之後,此事就會在整個河北傳開,到時主公名聲必然會大漲。”頓了一下,郭嘉卻是皺眉說道:“四公子,你昨日卻是有些衝動了,那番說話只怕會惹來袁本初的嫉妒,我們只怕不易離開鄴城。”說完,郭嘉臉sè閃過了擔憂之sè。
曹植聽完,嘆了口氣道:“植豈不聞木秀於林,風必摧之之理,然而植卻是不得不爲之”
郭嘉聽得大奇,不解道:“何以不得不爲之?讓天下士人皆有書可讀,足以讓主公名聲大振,若是再加上那首倡教化萬民之名聲,卻是過猶不及啊”說完郭嘉搖頭頓足不已。
曹植輕輕搖頭道:“先生只怕誤會了,植並非想爲父親掙來這名聲,正如先生所言,這名聲加之於父親身上,過猶不及”
郭嘉聽到,就更加不解了,輕聲問道:“那爲何……”
曹植輕笑道:“植就是要讓天下世家一同來教化萬民”
郭嘉眉頭一皺,喃喃道:“這的確是好事,不過對主公來說好像並無太多益處。”
曹植搖頭說道:“非也,先生只看表面或許不知,只要想深一層就知道,此舉對父親絕對有百利而無一害,相反對天下世家則是毀滅xìng的打擊”說到這裡,曹植雙目lù出駭人的jīng芒。
“毀滅xìng的打擊?”聞得此言,郭嘉眼眉連挑,同時lù出若有所思的神情。靜默了良久之後,郭嘉忽然驚叫道:“四公子莫非想以此法滅盡天下世家”話剛出口,郭嘉也爲自己所說出的這個想法感到震驚
曹植無所謂地聳了聳肩,說道:“先生所想差矣,要滅盡天下世家,談何容易。植要做的,只是對世家進行改革罷了。”
“改革?”郭嘉臉sè再次lù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這次曹植就直接回答道:“正是。現在世家之所以能獨佔朝綱,皆其因乃是他們世代相傳皆能讀書。而若然讓天下百姓皆受教化,皆能讀書,那世家之地位,必然受到撼動。先生也清楚,自從父親那求賢令一出,就註定了與天下世家爲敵,除非父親肯妥協,將求賢令收回。只不過那時候,恐怕世家會對父親提出更苛刻的條件。”說到這裡,曹植輕嘆着搖了搖頭。
郭嘉也是寒mén士子,對於此間的暗鬥的jī烈程度比曹植清楚十倍,曹植這個建議,郭嘉一下子便看出了關鍵來,眼睛亮得可怕。他很清楚,曹植此計絕對可行,同時也不擔心那些世家不會去教化百姓。
蓋因儒家以“仁”爲宗旨,而教育則是其重要體現。這些世家雖說佔據了整個天下大部分的資源,但是世家也並非如後世人所想象那般,爲富不仁,殘害鄉鄰。實際上在各地的世家,還擔任了保護鄉鄰的重要任務,而且這時代的世家,還不如兩晉時期那麼墮落。他們秉承兩漢的篤實心態,進取心和仁心還是十分強的。總的來說,這時代的世家,陋習是有不少,但也不能否認他們其實也是在推動社會的發展。
正是如此,曹植和郭嘉纔不擔心這些世家不會去教化百姓。姑且不論能不能在歷史上留下偌大名聲的問題,就是自xiǎo讀聖賢書,那深入骨髓的“仁”的觀念,也會驅使那些責任心超強的世家子弟去教化百姓。這也可以說是儒家思想的最厲害的地方了,後世爲何有那麼多手無搏jī之及書生,寧願赴死亦不降敵,正是此理。
郭嘉想明白其中關鍵之後,卻是嘆道:“四公子這一着,實在是妙,只不過如此一來,我等卻是招來了袁本初的嫉妒,如何離開鄴城卻是一個難題。”
曹植聽到,微微一笑道:“植相信此事難不倒先生。”郭嘉聽完,一陣無語。
曹植笑了笑,轉而問郭嘉道:“先生,不知馬兄他何在?”
聽到曹植提到馬孚,郭嘉臉sè閃過一陣讚許的笑容道:“他就在外面,四公子可要好好感謝你這位朋友。此次幸得他應對得體,才讓嘉可以如此快找到四公子你們。”
曹植聞言,眼眉一挑,驚訝道:“好好感謝他?”
郭嘉聽出曹植語氣有異,於是問道:“可是有何不妥?”
曹植心中狐疑,他可是知道郭嘉不會說謊,於是搖了搖頭道:“還未知,此事要待植見過馬兄才清楚。”
郭嘉也不多問,只是點了點頭道:“如此,便讓他進來與四公子談一下吧,嘉先去準備應對之法。”
曹植點了點頭,拱手道:“如此就有勞先生了。”郭嘉道了聲“無妨”,便出去了。
篤篤篤……
不到片刻,房間的mén就地響了起來。曹植瞥了房mén一眼,冷冷地喚了句:“進來吧。”
咯吱……
房mén被推開,但見司馬孚一面平靜地走了進來,輕輕將房mén掩上,緩緩地走到曹植身前坐下,毫不畏懼地與曹植對望。
房中的氣氛一下子就變得古怪起來,兩人四隻眼睛在對望,但就是不發出任何聲音。靜默了良久之後,曹植卻是輕嘆了口氣道:“你說本公子是該叫你馬兄,還是應該叫你司馬兄?”
聞得此言,司馬孚神sè沒有絲毫變化,淡然道:“原來四公子已經知道了。”這話語氣之中透着一股不在乎。
曹植不在意地笑了笑,說道:“你兄長倒是好算計,爲了殺我,竟然佈下了這麼大的一個局,連奉孝先生大意之下也中計了。”
聞得此言,司馬孚神sè倒是出現了一點驚訝,輕聲說道:“四公子連這個都知道?”
曹植忽然轉過頭望着西面,神sè凝重地說道:“司馬懿,本公子可是一直都關注着他呢”
司馬孚聽到之後,瞭然地嘆了口氣道:“原來你跟二哥,早就視對方爲對手,孚也是此時才知。”
曹植轉回頭望着司馬孚說道:“你二哥他的確是當世難得的智者,只可惜野心太大了。”
司馬孚聽完,倒是不置可否,輕笑道:“四公子此言,孚也贊同,只不過孚倒是覺得四公子和二哥,某程度上卻是一類人。”
曹植也是首次聽這種言論,而且還是在一名對自己和司馬懿都十分了解的人口中說出來,頓時生出興趣,眼眉一挑問道:“叔達何出此言?”
聽到曹植語氣中的變化,司馬孚心中暗喜,表面上卻是沒有變化,以手指着曹植的xiōng口,用確切的口wěn說道:“其實四公子與二哥一般,野心一樣大得很”
對此,曹植卻沒有否認,而是嘆了口氣道:“不過植跟他,卻不是一路人。”
司馬孚輕輕點頭道:“不錯孚以爲,四公子與二哥所走的道路,簡直是相反的兩條路。”
說到這裡,二人再次陷入了沉默,良久曹植忽然問道:“爲何要助我?”
司馬孚無所謂地聳了聳肩,反問道:“這很重要嗎?”
曹植神sè凝重地點了點頭,說道:“由於你二哥的原因,本公子對你們司馬家的人很不信任,包括你大哥”
司馬孚笑了笑,仰頭望着屋樑,說道:“若是孚說,我跟二哥不是同路人,四公子會信嗎?”
這次,曹植出奇地沒有反對,而且堅定地點了點頭道:“信因爲我們是同道中人”
司馬孚臉sèlù出燦爛的笑容,問曹植道:“這個理由還不足夠嗎?”
曹植目光綽綽地盯着司馬孚,神情嚴肅地說道:“這個理由很充分,但是你不是我,而且你也不是寒mén士子,你背後有偌大一個河內司馬家,你可以放棄你的家族嗎?”
司馬孚這次卻是輕輕搖頭道:“四公子此言差矣,孚的背後的確還有司馬家,但是司馬家並非只有孚一人。大哥可以爲了司馬家,甘願賭上自己的前程與名聲。二哥也可以爲了司馬家,選擇他認爲正確的道路。爲何我司馬孚不能爲了司馬家,選擇我認爲值得輔助的人?”
曹植聞言,悚然動容,低頭沉yín了好一會,才問道:“叔達就這麼堅信植一定能成功,要知道這條路可是佈滿荊棘”
司馬孚聽到,哈哈一笑道:“四公子實在太xiǎo看司馬孚的毅力了不論前路艱險,司馬孚認定的就絕對不會改變。‘孚’之字義爲信,吾竟然名‘孚’,自然須有信,今日對四公子之諾言,將是司馬孚畢生之承諾”說完司馬孚長身而起,退後幾步,繼而“噗通”一下跪倒在地上,對曹植行起了大禮,同時高呼道:“司馬孚拜見主公”
見到司馬孚認自己爲主,曹植既感到有些意外,也感到理所當然,不過也正如他自己所說,因爲司馬懿的緣故,他對司馬孚可以用,但絕不對完全信任。坦然受了司馬孚這個大禮之後,曹植xiǎo手虛託道:“叔達請起。”
司馬孚聞言,應了一聲,重新坐回案桌之前。曹植盯着司馬孚,嚴肅地問道:“如若有一天,植要跟司馬懿對上,那叔達當……”
未等曹植將話說完,司馬孚便已經神sè堅定地答道:“盡力輔助四公子”說完之後,司馬孚卻是嘆道:“只不過孚還是希望,不要有這一天。而縱使二哥敗在四公子手上,孚還是希望四公子可以對二哥他手下留情。”
曹植聽到,有些驚訝道:“你就確信本公子一定能贏?”
司馬孚輕笑道:“若無此信心,孚又豈會認四公子爲主”
曹植笑了笑,點頭道:“說得也是。”頓了一下,曹植轉而問道:“叔達如何看待現在鄴城的情況?”
這乃是司馬孚投效曹植之後他第一次問計,司馬孚聞言jīng神一振,低頭沉yín了好一陣,才擡起頭臉sè凝重地說道:“主公……”
未等司馬孚開口,曹植便擺了擺手道:“呃……還是莫要喊主公,叫四公子吧。”
司馬孚點了點頭,接口道:“四公子,孚以爲這次在四公子在文會之上表現太過,而且讓曹大人得了偌大的好處,只怕袁本初不會這麼輕易放四公子離開鄴城。”
曹植輕輕點頭道:“那叔達以爲,本公子該如何應對?”
司馬孚又想了一陣,才答道:“孚以爲,袁本初最有可能在晚宴之上動手,四公子切勿要xiǎo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