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驪山宮那幾晚心情有多複雜,能去見太子蓁娘心裡還是有些雀躍的,從四月第一次侍寢起,這是九月也是她第三次侍寢。
太子是個大忙人,多半是呆在前廷,還能記得她們,已經是燒高香了。
蓁娘不禁想起在驪山宮那個沒睡着的晚上,心裡冷靜下來,還是得生個孩子纔好,又想起昨日在光天殿,蜃子跟她們玩了好一會兒,還走到蓁娘跟前挺起胸膛道:“這個香袋是韓庶母送給我的對嗎?”
蓁娘驚訝極了,沒想到蜃子居然會戴上這個香袋,再看去,她肩上搭着的披帛正是惠氏做的。
蓁娘跟惠氏相互看看,都覺得很高興,沒什麼比別人接受了自己的心意更快樂的事了!
想起蜃子再想想大郎,蓁娘一時想着兒子雖好,不過還是生個女兒更保險,一時又想這生兒生女也由不得自己…再想想內廷裡的新人舊人那麼多,爲什麼還是沒人懷孕呢?難不成真的是風水不對?
亂七八糟的想了許多,蓁娘就呆呆的任由侍女給她洗澡,不過今晚有些失望,蓁娘到了承恩殿,聽宦者說太子在左春坊還有些事要處理,讓她等一等。
結果等了快一個時辰,纔有人來傳話說太子今晚不進內廷了,讓韓昭訓先回去…這真是…太讓人失望了…
不過蓁娘也不敢抱怨,忙坐着車回去了,屋裡的人都面面相覷,周嬤嬤安慰道:“殿下是在忙政事,真有了大事連良娣也得守空房呢!”
蓁娘啼笑皆非:“我的心眼就那麼小麼!連這種事也要計較?虧你們跟了我這麼久…”
蓁孃的確沒把這事放在心裡,她阿耶做武侯,歲末吃個年夜飯都兩口扒了就得去巡邏,有時出了什麼事整夜都不能回家。
那時她是心疼極了阿耶,常常是裝好一籃子的酒菜,和阿姐弟妹給阿耶送飯。
阿耶總是嘴裡嚷着做什麼跑來,臉上卻笑容滿面摸摸他們的頭,把香噴噴的飯食給他們一人塞一嘴巴,還逗着弟弟抿口酒,大家哈哈大笑。
想起家人,蓁娘不禁紅了眼眶,離家已經兩年了,不知家裡人都怎麼樣了?
阿翁是不是還是做一會兒木工,然後喝一碗酒,阿婆常年做醃菜,腰有些不舒服,不知今年好些了沒有…還有阿耶、阿孃、阿兄、阿姐…容娘迷迷糊糊的聽見啜泣聲,聽見蓁娘抽了一聲鼻子忙爬起來把燈舉過來,蓁娘鼻子眼睛紅紅的,嘴裡還在哽咽,容娘心裡不免着急起來:“娘子怎麼了?是哪裡不舒服嗎?”
蓁娘由容娘扶着半擡起身子,才覺得鼻子通了些氣,道:“你別大聲嚷,我就是有些想我親人了…”
原來爲這個,容娘很能理解,素日裡蓁娘就愛跟她們聊天,說說大家進宮前的生活,每次蓁娘說起親人滿臉都是止不住的笑,可見她在家的生活是很快樂的。
容娘想起自己剛進宮也是這樣,父母是再也不能見了,每天干活稍有不對就有各種懲罰,許多個夜晚,容娘包括阿玉她們都是一邊忍着手痛腳痛一邊咬着被角哭的。
她伺候蓁娘喝了碗熱水,洗了把臉,又安慰了好些話,蓁孃的心情才平復。
見容娘只披着件外衫坐在腳踏上,蓁娘心裡很是過意不去,握着容孃的手道:“是我矯情了,咱們也睡吧!免得把嬤嬤也吵醒了…”
第二日蓁娘眼睛有些腫,嬤嬤拿了冷水帕子給她敷也不見好轉,給太子妃請安時,大家都向她投去同情的目光。
蓁娘有些着急,忙向太子妃解釋了一遍,太子妃也安慰道:“這也無可厚非,進了宮誰不想父母呢!也不止你一個,我找個時間跟殿下說一說,看看過年能不能讓你們給家裡遞個話…”
大家都沸騰了,蓁娘也沒想到會有這個意外之喜,一向冷靜持重的歐陽氏都激動道:“娘子此言當真?”
見太子妃笑着點點頭,底下一片議論聲,鬧了好一會兒衆人才忙向太子妃叩首:“多謝娘子!”
太子妃忙喚免禮,道:“不過最多也只能遞話,遞東西是絕對不可以的!”
能向親人報個平安就已經很知足了,衆人忙應了是!
笑眯眯的回了蕭熙院,蓁孃的早飯還沒吃完齊昭訓就上門了,她也不客氣,道:“我就在你這兒吃!”
蓁娘自然同意,齊昭訓道:“不管你昨夜爲什麼哭,總之你是哭對了,唉!早知道先前我就哭去,說不定早就能知道父母的情況了…”
蓁娘聽了這話哭笑不得,道:“阿齊你是隴州人,那要怎麼遞話呢?”
齊氏胸有成竹道:“我問過娘子,她說寫張紙條讓人捎回去就可以了,不過不管是傳話還是遞條子,都得她先過目,不然你也知道現在的局勢,東宮裡有什麼不該說的話傳了出去,咱們都沒好日子過!”
齊昭訓夾了一筷子拌雞絲接着道:“還是高良娣她們好啊!她們母親是官夫人,宮裡朝拜皇后太子妃時,也能見一眼!咱們比不上!”
蓁娘聽出了一絲酸意,避開這點道:“明明咱們在說高興的事,你又非得給自己找不痛快…”
齊昭訓悻悻然道:“我也就是隨口說說!”
崇仁殿裡,鄭良澤撫着鬍鬚一語不發,沈季平等人對這件事持保留態度,太子倒是認可,“都是父母生養的,她們想親人也可以理解!”
“宮裡每年都會放一部分宮人回家,她們是有名份的,輕易不得出宮,遞個話也沒什麼…”
李暉坐在上首,伏在案上寫字,高琦還想說些什麼,只聽李暉不緊不慢的道:“有些話,也是時候從東宮裡遞出去了…”
沈季平眼珠子一轉,兩眼放光:“齊王一直想辦法往東宮插眼線,咱們拔了幾個不算重要的,還有一兩個埋得比較深的,想來,這麼久了,這眼線也該有收穫了!”
高琦等人大喜,“如此一來,咱們可藉着齊王眼線的手把話遞出去,一來齊王若是信了,那形勢就由我們來主導!”
“二來齊王不信,可話是眼線遞出去的,這可是事實,陛下近來愈加看重齊王,此事一出,加上咱們手裡的證據,陛下也該睜開眼看看這個兒子,看看他是個什麼貨色!”
李暉仍未停筆,只聽了一會兒底下人的討論,才擱筆擡首道:“這麼一下也只能讓父親睜開眼,至於他用不用心去看,咱們還有的做呢!”
“平山王推薦的那個於三眼,找個時間,讓他來東宮一趟!”李暉停筆對高琦道。
“是!”
這個並不難,只是見一些人,天子做太子時,太宗皇帝都時常囑咐他要多見些賢者,多與人探討問題。
鄭良澤聽完才慢悠悠的開口:“也不知這個於三眼有什麼本事?若是人還不錯,郎君是想讓他去辦些事嗎?”
李暉笑道:“還不知道人是什麼樣的,也得見了再說!”
東宮也有許多沒有官職的幕僚,這些人天子也瞭解個大概,不過有些事靠這些幕僚還不行,楚王長子平山王最是個風流瀟灑的人,最愛的就是擺上宴席結交些三教九流的人物。
這兩年東宮急需人才,平山王人脈廣,亦有不少投機取巧者往他跟前鑽營,太子不方便找的人,平山王輕而易舉就能辦到,這也算是幫了東宮的一個大忙。
許是太子記起了那晚蓁娘守了空房,這一晚又召了蓁娘侍寢,蓁娘還在跟身邊人討論要遞什麼話給父母,見了來傳話的宦者,心裡更加高興。
直到見了太子她眼裡還止不住笑,李暉輕笑道:“我知道你們很高興,不過你也過頭了吧!”
蓁娘沒打算遮掩,“阿郎不知道,這對我們來說是個比去驪山宮玩還高興的事!”
李暉揶揄道:“聽說還是你哭了一夜,太子妃看到你的眼睛纔想起這事來的!你爲什麼哭?”
蓁娘大窘,怎麼話就傳成這樣了,“阿郎別聽那些話,奴只哭了一會兒,再說了,奴是真的想親人才哭的,怎麼都沒人相信呢!”她有些憤憤。
“可能她們更相信你是沒有見到我才哭的吧!”
“她們只相信她們想要的,奴真正爲什麼哭有什麼重要呢!”蓁娘皺着眉道。
李暉身子頓了一霎,細嚼這一句話,心裡豁然開朗,好一會兒纔對還在抱怨的蓁娘道:“你老實說,那晚我沒來,你有沒有想哭?”
蓁娘微微紅了臉,“失望是有那麼一點,不過還沒到想哭的地步,教導嬤嬤說過,你是主子,想做什麼自然隨着心意,我們當然要跟着你的想法來…”
“這話…不對!”李暉輕皺眉道。
有什麼不對!蓁娘奇怪的看着他,李暉拔下蓁娘頭上的玉簪把玩着道:“那番話是對於你們來說的,對我來說,即使是主子,也要守規矩。”
“無規矩不成方圓,主子不守規矩,底下的人自然有樣學樣,正所謂上樑不正下樑歪,有些事一旦破了例就是壞事發生的開端!”
完全聽不懂,蓁娘被說糊塗了,“那阿郎是說…那晚你沒來是…不對?”
她小心翼翼的打量他,李暉看着她的表情,一下笑出來,神秘莫測道:“既對也不對!”
這算什麼意思!
蓁娘想了好一會兒才道:“可奴沒覺得你不對啊!阿郎你是有正經事要做,奴等一晚上又有什麼關係,要是你厭棄了奴,奴才真的想哭…”
“哈哈哈!”李暉笑的樂不可支,“你只要不犯了我的忌諱,我又不是石頭心腸,無緣無故的怎麼會厭棄你?”
不知怎的,蓁娘心裡倒是有些甜滋滋的,“阿郎金口玉言,奴記住了…”
李暉拉過蓁娘,看了一下她的頭髮道:“頭髮是剛洗過嗎?”說完還嗅了一下鼻子。
蓁娘從未見過太子這樣孩子氣的動作,一時有些呆了,直到李暉戳了一下她的臉纔回過神。
“今天黃曆是個好日子,下午才洗過,又修剪了一下。”
李暉嗯了一聲,伸手把蓁孃的頭髮解開,一頭青絲披泄下來,在燈光的照耀下閃着青幽幽的光。
“頭髮不錯!”李暉給出這個評價。
蓁娘有些不好意思,“以前沒這麼好的,就是用草木灰煮水然後洗頭,進了宮講究些,頭髮也長得好了!”
李暉手指梳理着她的髮絲,蓁娘沒有剛纔高髻的優雅,現在的樣子更加隨意動人,李暉拿起一把頭髮湊近,暗幽幽的花香鑽進鼻子,比抹着頭油聞着更清爽…被太子推倒時蓁娘不禁笑出聲,“好癢啊!”
她左右扭動身子想要把頭髮從背後扯出來,李暉制止了她,把她身子拉起來些,手伸到蓁娘腦後,一下揮起,水波一樣的頭髮揚起披撒在枕頭上。
蓁娘覺得舒服多了,李暉卻捻起一撮頭髮撓她的癢癢,蓁娘把手臂緊緊擁住,護在胸前,李暉就去撓脖子,等她脖子一歪又去撓另外一邊。
直逗得蓁娘翻來覆去哈哈大笑,外間的宮人都捂嘴輕笑。
“阿郎…饒了奴吧!”蓁娘笑的上氣不接下氣,只得拉住李暉的手求饒,李暉笑道:“把手鬆開…”
蓁娘嬌嗔一聲,慢慢的鬆開手,露出被雙手掩藏的一片風情,李暉喉結動了動,仍是捏着頭髮從蓁孃的耳後一路拂過脖子、胸脯,最後落在腰間…身上癢酥酥的,像被螞蟻爬過,蓁娘不敢出手,又怕癢,身上的汗毛都起來了…作者有話要說:
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