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門失火,殃及池魚!林中小鳥,擔心人類的爭鬥禍及自身,全都飛走了。它們要遠離這個是非之地,避免災禍。
陳天桂一想不宜久戰,尚若衆弟子如羣蜂擁出,更難脫身。他忽然心生一計,只見他往右一滑躲過白雲博的劍,正欲揮掌猛擊靜榮時,誰知,白雲博練的乃旋風霹靂劍法,劍法之快,無法形容,他一滑,那劍更滑,緊跟在他的身側。
陳天桂見無法脫身,自知這個江湖中無名無姓的回龍山忠義堂不可小看,頓起殺機,施出奇門八卦中的絕招“橫彈琵琶”。
這一招看似平凡,實則繁複多變,右手三個手指在對方腰腹之間蹼動且成弧形繞着身體轉,只須手指往前一探,對方便可斷筋挫骨。雖說白雲博的劍法火候未到,功力很淺,但一招一式,轉換分明,快捷勻速,雖不至傷人筋骨,卻也給了陳天桂幾分威脅。
陳天桂決定先打發靜榮,一聲怒喝,三指如叉直擊靜榮左腰穴。只見靜榮忽一轉身,向一旁滑出五六尺,陳天桂的三個指頭緊跟着貼近他的右腰穴。
靜榮一腳點地,一腳提起如疾風般地旋轉,而陳天桂的手臂彷彿不斷地拉長,跟着他轉。
“噗”的一聲,陳天桂凝聚了全身功力,三個指頭暴漲如血盆大口,向着靜榮肚臍穴撞去。
白雲博長劍如風捲殘雲,忽攻而至。
陳天桂不得不捨棄靜榮,拔地而起,“嗖”的一聲,一支飛鏢從懷中揣出,直向靜榮射去。
靜榮慌忙躲避,飛鏢扎住了他的肩頭。
一股鮮血染溼了靜榮單薄的青衫。
忠義堂衆弟子忽聞外面有打鬥之聲,頓覺奇怪,忙走出一瞧,靜榮已倒在地上,衆人忙將陳天桂圍住。
白雲博怒火中燒,飛身一掠,躍至場中,揮劍勁取陳天桂的咽喉穴。
陳天桂頭朝後一仰一個倒翻,雙腳住上一躍,正好踢在白雲博握劍的手上。那劍脫手飛出。落在一位師兄弟的手臂上。
陳天桂接連使出幾招,招招狠毒,幾位師兄弟躲避不及,都受輕傷。
“白雲弟,快去請堂主與小姐!”大師兄靜榮望着場中叫喊。
白雲博一望倒在地上的大師兄,睜着兩隻憤怒的大眼,兩束仇恨的火焰在陳天桂身上燃燒,雙腳用力一蹬,躍出場中。
陳天桂向白雲博打出一支飛鏢。
由於距離很遠,飛鏢的力道沒那麼強,飛速逐漸減慢,白雲博聽得方位,伸手接住。急忙奔往湘江岸邊。
西斜的陽光拋灑在周圍的林中,如高低起伏的金光在綠海上跳動,一圈一圈,彷彿閃光的波紋將回龍山忠義堂緊緊地擁抱。馬福益從懷中掏出兩支飛鏢平放在左手掌上,兩隻飛鏢大小長短都一樣,透明度也差不多,上面都有一個“器”字。不過有一處明顯不同。其中一個的鏢頭大而遲鈍,另一個小而鋒利。
他想起昨晚有人在雷石鎮礦區使用過這種大而遲鈍的飛鏢,今天凌晨時分又有人使用鏢頭小而鋒利的暗器,這到底有什麼區別?
馬福益還是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從今日的陳天桂的武功來看,並非是昨晚上的胡生華,很顯然胡生華的功力遠在陳天桂之上。他們兩人使用略有不同的飛鏢,到底是兩路人還是一路人。
馬福益獨步林中,他昨晚從陸先生口中得知,梨園先生乃長沙城中的一大富紳,胡生華與陳天桂同是梨園中人,這一點毫無疑問。
對於長沙城中或是商界的梨園先生,馬福益並不怎麼了解,而對於江湖上的梨園先生,馬福益心中卻是有數的。他在武林中則是赫赫有名的,名副其實的成大器。“器”這種飛鏢,就是梨園先生的特技。“器”字爲四個“口”再加一條犬,有人將其拆解爲“四人吃狗肉”,也有人拆解爲“犬咬四人”,但不管怎麼拆,這都是梨園先生的名字。
這話還得從十年前的一次較大的武林事件上談起。
十年前,江南天地會組織在君山召開規模很大的武林盛會,邀請到會的有九嶷山第七代霹靂山人、衡嶽金聖大師、白衣觀鐵布衫傳人伍頭陀、龍興島主和各處天地會組織的頭目。馬福益正好創立回龍山忠義堂,也在被邀請之例,大會推舉神龍劍派掌門洞庭神女爲盟主,主持盛會。到會者共有一百餘人。
君山與岳陽樓遙遙相對,掩映在碧水浩瀚之中,迷人的景色莫不使人留連忘返。
當時,洞庭神女年高七旬,滿頭白髮,臉上卻無一條皺紋,潔白的臉上還透着幾絲紅雲,如一朵盛開的出水芙蓉,看上去誰也不相信她是一位年愈古稀的老嫗,恰象一位豐健的芳齡女郎。
開會那天,洞庭神女才婷婷露面,唯有霹靂老人、龍興島主、伍頭陀、金聖大師等,幾位武林中屈指可數的人同洞庭神女打過交道,其餘一些在江湖上暫露頭角的中青年大都未見過洞庭神女,今日一見無不大吃一驚,就連馬福益也睜大眼睛在她身上尋找七十高齡的痕跡。
在洞庭神女的一旁站着一位十八九歲的女弟子,那女弟子的容貌更爲動人,鴨蛋臉如一隻熟透的蜜桃,兩條柳葉眉下嵌着兩顆水晶般的紫葡萄,滿頭黑髮閃着油亮的光環,英武中透出男子漢的豪放。
她,不是別人。便是名震江湖的——瀟湘女俠之一!她,就是資產階級民主運動的女代表——人稱鑑湖女俠!
瀟湘女傑的婆家在雙峰荷葉神衝老鋪子,公公王黻臣在湖南雙峰縣荷葉神衝老鋪子開設“王大興”豆腐店,以賣豆腐和造紙爲業,生意不錯,很快發家致富。她的老公王廷鈞得以有錢讀書習武,後來官居清廷兵部侍郎,清朝武官正二品。瀟湘女傑的婆家離曾國藩的出生地白玉堂沒多遠。瀟湘女傑在婆家雙峰荷葉時,常與曾家的唐羣英、葛健豪往來,不過,那時候,曾國藩已經去世多年了。後來3個人被譽爲“瀟湘三女傑”。
師徒倆人坐在一起,人們誤以爲她們是一對姐妹花。
頓時會場上騷動起來,武林中的一些中青年高手非常不滿:讓這兩個女娃任盟主,豈不有損天地會的聲望,兩個女娃統率的天地會組織能擔當“反清復明”的重任麼?
只見霹靂山人霍然而起,緩緩說道:“各位恐怕對洞庭神女不太瞭解,容在下介紹一、二。”
全場漸漸地靜了下來。
“洞庭神女乃湘潭頭號富紳王廷鈞的姑祖。十二歲便來君山學藝,至今已近一個花甲了,乃當今武林中名望最高的女俠,她已斂跡二十餘年!”
衆人一聽,又是一陣騷動,有些人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有些人不相信霹靂山人的話。
霹靂山人神情淡漠地揮了揮手,繼續說道:“坐在旁邊的乃王廷鈞的媳婦——瀟湘女傑!”
“王廷鈞會支持我們反清復明麼?”當下三合會頭目謝正洪問道。
“王廷鈞支不支持,我們不得而知,但瀟湘女傑支持就行?”金聖大師忍耐不住站起來說了一句。
“婦人算個啥,有啥德行,成事不足,敗事有餘,莫不泄漏了我們的機密。”
瀟湘女傑冷笑一聲,厲聲說道:“婦人不是人,這是誰說的?孔老夫子也只說‘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那麼古董的人,尚且把女人當人看,你們男人也太高看自己了。”
“小孩子能成事嗎?”有人譏諷地說。
“女人不算人,是這個民族的恥辱,女人不能成事,是這個社會的眼光太低,更是你們男人的卑鄙行徑造成的。”瀟湘女傑火氣一動也不顧不得許多武林長輩在場。
“瑾兒,莫亂言!”洞庭神女一邊制止瀟湘女傑說下去,一邊緩緩地站起。
洞庭神女身材苗條,紫青色的長袍緊緊地捆綁在她纖細的腰間。雙手一擡,露出一雙白如竹筍的手指,在胸前一抱,“剛纔瑾兒一時輕狂得罪了各位前輩和武林同道,老嫗代爲陪禮道歉,望各位海涵!”說罷躬身施禮。
瀟湘女傑頓覺剛纔失言,臉上紅紅的,她的目光在人羣中跳動,偶然看見了站在霹靂山人老人身旁的馬福益,臉上頓時飛起兩朵紅雲,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她沒想到在這種盛會上能有如此年輕的後生。
馬福益覺察到了,心情一陣緊張,他不知該怎麼辦,很不自然地把頭轉向了一邊。
瀟湘女傑說出心中想說的話,也給婦女出了一口氣,心情似乎平和了許多,但當聽見洞庭神女唯唯是諾的賠禮道歉聲,便又忍耐不住了,站起身來,大聲說道:“現在做事也好,說話也好,總有這麼多規矩纏在身上。我認爲一個人只要不是全爲了自己的聲譽辯護,想說啥就說啥,要怎麼做便怎麼做,豈不痛快,什麼尊卑貴賤!”
她頓了頓,洞庭神女用眼睛瞟她,示意她在長輩面前不要太輕狂。她絲毫也沒理會,只顧說下去,“人性需要自由,我就不信蒼天不變,定要捉弄婦道人家將出嫁從夫的重枷套在婦人頸上。我就不理會王廷鈞非把我捉回去關在他家中不給我人性的自由。我這樣闖出丈夫深鎖的高牆,難道不足以證明婦人同樣享有自由的權利麼。我師父是女人,現在是武林盟主,難道說女人做不成事麼!”
瀟湘女傑情緒頗好,說起話來音調圓滑柔潤,象喝牛奶一樣清甜高雅。聽得在場武林人等都屏住呼吸。洞庭神女聽着聽着,也覺得現在的青年人變了,變得如洶涌的大海浪濤起伏。她不但不以責備的神態貶斥瀟湘女傑,反而投之以羨慕的目光。
瀟湘女傑見無人反駁繼續往下說:“你們這些前輩呀!總是以反清復明爲已任,明朝的封建地主不同樣剝削平苦農民麼,我總覺得時代在前進,人的頭腦也應該革新,難道不可以趕走洋人,讓我們炎黃子孫挺直腰桿做人麼?”
“咳”霹靂山人長嘆一聲,“長江後浪推前浪,世上新人勝舊人呀!瀟湘女傑說得對呀!”
金聖大師等幾位武林大前輩俯首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