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昌耿問道:“二位少俠來長沙時,總堂那邊的情況怎麼樣了?”
“家父已派人去各地組合隊伍!”
“你二人來長沙除了那件重要任務之外,還有其他事情麼?”
“家父要我二人來長沙主要是暗中對付梨園先生的爪牙的,在臨走時候纔想起那件事的!”
“很好,總堂想得周到!”陸昌耿豎起大拇指讚歎着。
“目前,有件重要之事,它關係到我們華興會能否穩固地生存下去,有勞二位辛苦一趟吧!”
“陸先生吩咐就是!”
“煩你二人去七星嶺走一趟!”
“七星嶺,”龔劍雷略微一怔道,“那是與江西交界處麼?”
陸昌耿點了點頭,“去那兒沒什麼事,但需要帶上兵器,以防不測!”
“沒什麼事?”龔劍雷不解地問。
陸昌耿對着龔劍雷耳語了幾句,龔劍雷頓釋疑團,連聲讚道:“妙,妙,妙!此計真妙!”
陸昌耿接着又說:“你二人務必在十月十八日太陽剛升起時趕到七星嶺峰頂,這是約定的時間!”
“我們還可以觀日出哩!”馬翠萍高興地說。
“如果對方身份不對,我們可自由處置了!”
“對,但最好拿他的口供回來!”
龔劍雷乃瀏陽人,對於瀏陽頗熟,他略一估計,從長沙到七星嶺有三百餘里,爲了避人耳目,他們決定步行!
陸昌耿與劉道一搖了搖頭道:“時間緊迫,離行動只一個月了,任務艱鉅,還是騎馬好!”
離開華興會,馬翠萍對龔劍雷說,“我想去趟梨園,有件事想當面質問梨園先生。師哥你也去嗎?”
“什麼事?”龔劍雷問道。
“去了就知道了。”馬翠萍說道。
深夜,馬翠萍與龔劍雷越牆進入梨園,輕輕地敲響了“梨園居”的門。
“誰?”梨園先生沒有開門,而是厲聲問道。他非常納悶,若是江湖高手,不可能敲門。若是府裡的人,這麼晚了,難道有什麼事?
“一個有事需要問你的人,一個毫無惡意的人!”馬翠萍答道。
“那就進來吧!”梨園先生仗着藝高人膽大,況且在自己家裡,幾乎不把任何武林高手放在眼裡。
馬翠萍與龔劍雷走進梨園居,一盞油燈把整個空間照亮。裡面的陳設並不華麗,跟其他房間相比,簡陋得多。這大出馬翠萍的意外。
一見是他們二人,梨園先生先是一怔,但很快鎮靜下來。問道:“二位是來打架的麼?這可不是打架的地方啊!”
“不是,絕對不是!”馬翠萍說道。
“那又是什麼?”
“我有一事不明,想請教梨園先生。”
“請講!”
“據我所知,先生乃是湘省學界領袖,對‘反洋’‘驅洋’也持贊同、支持態度,爲什麼對已經接受華興會‘驅除韃虜,恢復中華’爲宗旨的我們爲敵呢?”
“這個問題啊?”梨園先生頗覺納悶,自己的這種態度只跟陸元錠秘密談過,眼前這個小女子是怎麼知道的?此時,他沒辦法去深究這事,只能先回答對方的問題。他接着說:
“這裡有兩方面的因素。第一,你們畢竟是衆所周知的天地會分支哥老會組織,這是朝廷不能容忍的。第二,華興會提出的‘驅除韃虜,恢復中華’,其前提還是‘反清’。‘反清’就是跟朝廷作對,地方官府是不能容忍的。你們也知道,哪個地方出現天地會組織鬧事,地方官員就要受到重責。沒有哪個地方官員願意得罪朝廷。”
“但您現在已經不是官員了!”在一旁一直沒有說話的龔劍雷說道。
“現在不是,但曾經是。我是一日爲官,終生向朝廷!”梨園先生慷慨地說道。
“先生您作爲離任官員,沒有必要如此大張旗鼓地爲朝廷賣力啊,況且是一個腐敗朝廷啊!”馬翠萍意在勸說梨園先生,您已不在朝廷,朝廷的事可以不管,沒有必要與天地會爲敵。
梨園先生是著名學者,學問之深,絕非一般人可比。馬翠萍的隻言片語怎麼能勸得動他呢!之間梨園先生冷冷一笑,說道:“幾十年前的曾文正公(曾國藩),是湘鄉人,他在爲母親守孝時,也已經離任,但他竟然拉起了一支民團武裝,後來成了抵抗太平軍的堅定力量啊!這些你們應該聽說過吧!”
“可是,你所說的朝廷,是個腐敗朝廷。這樣的朝廷,也值得你終生效力嗎?”馬翠萍直言逼問。
“我也承認你說的,現在的朝廷比較腐敗。”梨園先生頓了一頓說道:“可是,再怎麼腐敗的朝廷,也是朝廷啊!”
“這樣的朝廷似乎病入膏肓,不改朝換代,百姓受害啊!”龔劍雷說道:“只有改朝換代,驅除這樣的腐敗朝廷,才能把洋人趕出去,我們中國人才能挺直腰桿,揚眉吐氣!”
“改朝換代!沒這麼簡單!年輕人,你們這些話被朝廷知道,至少是要殺頭的!我不是危言聳聽!”梨園先生看了看馬翠萍與龔劍雷,繼續說:“只要是反清,不管是‘復明’也好,還是‘驅洋’也罷,首先就是中國人殺中國人。只要刀兵一動,會有多少中國人喪命嗎?雖然我支持‘反洋’,但最不能容忍的就是中國人殺中國人!”
“那你的毒鏢爲什麼也不時在江湖上出現,射出的每一隻毒鏢,傷害的都是中國人啊!這又作何解釋?”
“這裡面另有隱情。或許今後你們會知道到底是怎麼回事,或許不知道!”梨園先生說罷站起身來,伸了伸手,做了個“請”的肢體語言:“你們走吧,怎麼來的,怎麼離開,就當沒來過這裡。老夫也絕不爲難你們!”
馬翠萍與龔劍雷見無法說動梨園先生,況且此來的目的是瞭解梨園先生的真實想法,現已基本上達到了,沒有再留下來的必要。於是拱了拱手,然後離開,消失在夜色中。
次日天明,雀鳥催醒了晨曦,龔劍雷與馬翠萍二人騎馬已出了長沙城外,一路上,兩人輕鬆自如地談笑風生。
“師姐,你對起義如此熱心,難道不害怕殺人流血?”
“嘿”馬翠萍一聲冷笑,把頭一歪,瞪了龔劍雷一眼,“還說是男子漢哩!”
“男子漢又怎麼樣?”
“現在的男子漢都不中用,”馬翠萍注視着龔劍雷說道:“中華民族已到了危亡的時刻,還害怕流血!”
“我怎麼會怕!”龔劍雷分辯道,“我是擔心你聞不了的血腥的味兒!”
“什麼擔心不擔心的,我是看你是不想革命了!”
“革命就要殺人,殺人就得流血,這樣我覺得很殘忍,師姐你說哩!”
“你不殺別人,別人就得殺你,你害怕殘忍,殘忍卻偏要降臨到中華民族,我總是爲中華民族的命運擔心!”
龔劍雷本來革命之心最切,他故意這樣說來試探馬翠萍的心,見馬翠萍如此堅決,當下歡喜道:“我以前總認爲中華民族的婦女缺少民族自尊性和自信心,師姐如此慷慨大義,令我大開眼界!”
“你們男人總是以尊者自居,對女人勿褒勿貶,自己瞧不起自己人,這大概就是中傾民族悲劇的原因之一。”
“對,”龔劍雷點了點頭,“中華民族處在水深火熱之中,尤爲婦女更甚,民族要自強必得自立,要自立,必得人身權利平等,解放婦女的手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