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園先生見對方宛若天神,猙獰的面目仍很嚇人,一步一步地向後退。
那人越走越快,梨園先生也越退越快。
梨園先生眼看後退的速度沒有對方快,雙臂一舒躍上屋頂。
那人一聲冷笑,也是一縱,在半空裡倒翻兩個筋斗,落在梨園先生身前。
梨園先生雙掌齊發,兩隻鏢疾如閃電射向對方。
對方未曾料到此招,身形一矮,一個掃地腿掃向梨園先生,梨園先生輕輕一縱躲過,腳不着地,連環腿相繼踢出。
那人並不接招,身形忽高忽低,一步跨到梨園先生右側,微微一擡手。
梨園先生半空裡換招不及,倏地半轉身躲過。
那人的手稍向前伸,梨園先生只覺左側的衣襟顫動了一下,身體並未受傷,他伸手入懷,紙令已不在,暗自嘆息道,上當,上當!
梨園先生睜大眼睛望着那人露出得意的一笑,轉身欲走時,一隻洞簫在手中一晃,寒光四射。
轉瞬間,那人已是不見。
梨園先生望着那人消失的身影,牙關咬得咯咯直響,且從牙縫裡吐出三個字:
“柳嘯龍!”
再說馬福益率領的各路軍隊分別從各地向長沙逼近,每一路軍隊都豎起了火紅色的大旗,旗幟招展,迎風飄揚,旗面上用黃色塗料寫着:“江南天地會”五個燙金大字,代表着江南各派武林。
這讓陸元錠非常惱怒,大清皇朝建立之日起,天地會就以“反清復明”爲宗旨,至今已有二百多年了,時而有些小動作,時而潛伏不動。如今,在湖南境內鬧出如此大的聲勢,朝廷怪罪下來,絕不是鬧着玩的,輕者削職,重者喪命。
不過,他早已得到了信息,也就提前做好了應對的準備。
官軍從長沙城殺出。
不過,官軍並沒有旗幟,但同樣很有組織。他們的行動是靜悄悄地進行的。
一切都進行得很順利,天地會的行動大旗在離長沙城一百里處已遍插山頭,長沙城裡仍無絲毫動靜,馬福益便率軍休整,他自己揀一棵大樹下歇息。
小弟子白雲博把大旗高插在一個山丘上。
魯珊隨待在身後。
忽然大弟子靜榮急衝衝地跑來道:
“師父,前面幾十裡遠的地方發現大批官軍!”
“喔,”馬福益一彈而起,嚴峻地問道,“官軍拿何兵器?”
“大都拿槍,什麼手槍,長槍都有!”
“是一隊軍警!”馬福益長劍一揮,“靜榮傳令下去,號令所有人員,兵器在手,振作精神,準備迎敵!”
“是!”靜榮轉身而去。
馬福益沉思着,自言自語地道:“官軍怎來得如此快,前幾天不是捎信給了陸昌耿,陸昌耿說,一切都按計劃進行,卻怎麼西風倒刮,官軍反倒先下手爲強了?”
遠處林中響起了槍聲。
馬福益橫眉豎目,他知道前面已交上火了。
走在最前面的是張良福與楊振元部。他們部成立的時間短,雖然馬福益也從其他部抽調一些會員加入他們部,但終究沒有進行長時間的系統訓練,戰鬥力相對較弱。與官兵相遇,很快就處於劣勢。
不過,張良福與楊振元等人,都是一等一的硬漢,雖然武功不及江湖高手,但跟官兵短兵相接,還是有得一拼。
張良福很快發現,遠戰對自己不利,於是下令,絕不能退,所欲部衆都隱蔽下來,待敵人靠近時,閃電般衝出去,與其進行肉搏。
敵人也很狡猾,他們見義軍沒有什麼動靜,似乎失去了作戰的目標。他們懷疑有詐,便不敢向前。
就在這時,馬福益做出了一個決斷,下令立即馳援張良福:
“白雲博!”
“師父有何指令?”
“大旗前行!”
“是!”白雲博氣壯如牛旗杆在手左右搖晃,風聲噗噗地響。
靜榮吹響了迎敵的牛角號,“嗚哩哪哩嗚嚕”。
數千名天地會士兵如潮水般地涌去。
馬福益率領的義軍跟張良福部匯聚在一起。
官軍的槍聲更密“噠噠噠噠”!
天地會隊伍中也有十多支槍,兩下交鋒,槍來彈往,火星迸發,在林間蹦跳。
戰鬥在一個茂密的山凹裡展開,雙方都隱蔽在兩邊林中,只聽見槍聲震耳,不見人影。
山凹的兩邊都是高山,山凹成了兩邊高山的夾縫。馬福益與謝壽祺、郭義庭與白雲博站在山頂上,大旗在山頂如風捲殘雲。
馬福益放眼遠眺,對面林中隱隱約約,亦如風吹草動,看不清官方到底有多少人馬。但憑官方射擊的密度來說,當是擁有很強的實力。
官軍一見起義大旗兀立山頂,一齊向山頂開火,子彈疾雨般地向山頂射過來。
馬福益與白雲博在山頂兀立不動。
“總堂下令吧!咱們衝過去,那些官軍是不懂武功的!”郭義庭激昂地說。
“不行,知已知彼才能百戰不殆,今我方不知敵方實力,千萬不可魯莽!”
“師父,官軍只會使槍,遠戰對他們有利!”弟子白雲博說。
“不,這只是暫時的,只要相持一段時間,形勢會發生變化的!”
“兩山相持,我們將無用武之地的,師父!”
“沒關係,我們暫時只能隱於林中,他們槍多,我們槍少,遠戰對我們不利,近戰我們就有優勢了,現在不宜妄動,防止傷亡!”
正說話間,官軍的槍聲已暫稀少。
靜榮急衝衝地走上山來,“師父,咱們衝過去吧!”
馬福益搖了搖頭問道:“我方有傷亡沒有?”
“只有一個弟兄手臂中一彈,現已包紮好了!”
“分派兄弟們把住山頭要道,不讓官軍迂迴曲折地把我們圍在覈心!”
“弟子已派人把守好了!”
“靜榮,現在將槍支調整一下,每個山口要道都派兩支槍支,若遇官軍偷襲可先鳴槍報警。”
“師父,我們只二十來支,我想不能分散火力!”
“守住要道乃當務之急!”
“師父,弟子估計敵方只不過幾百人,決不敢取要道來夾攻我們的!”
“敵情不明,切不可輕舉妄動,我擔心剛纔敵人企圖試探我們的實力!”
“師父,我們可以將槍支集中起來與官軍對射,其餘的人可繞到敵後將其圍困,再慢慢地縮小範圍!”
“我們哪有這麼多子彈,這有限的子彈決不可虛耗的!”
“師父,據弟子看來,集中射擊,可一舉消滅官軍的!”
“戰鬥決不可能在短期內結束,今天消滅這批官軍,明天又來一隊官軍,我們僅僅是開始,明天的戰鬥將更激烈!”
“大師兄,戰爭的學問不是一兩天就能學會的,它不比一招一式的武功那麼呆板,現在雙方都弄不清對方的實力,要把握好時間,說不定誰都有懼怕被對方包圍的恐懼感!”白雲博說道。
靜榮聽命而去。
再說官軍一陣射擊後,也看不清對方受何影響,也不知義軍到底有多少人馬,只隱約感覺到起義大旗具有強大的威懾力量,於是也就停止射擊,觀看動靜,並慢慢地將人馬移到山道谷口,以防止義軍偷襲。
少頃,槍聲止息,山凹時死一般地靜寂。
兩方人馬在林間默默地對峙,誰也不先向對方發起攻擊。
馬福益率領的義軍本是從四面八方遠道起來,已有些疲倦,剛坐下來,未及稍歇便遇官軍阻擊,剛纔雖然只是遠戰了一陣,畢竟在離長沙城尚有100華里的地方遇上官軍,實乃始料未及的,馬福益也未曾從這方面想過,原以爲行動的消息絕對保密,官軍在這段時間是應該去準備慈禧的壽誕的,只待那一日,萬壽宮炮聲一響,義軍從城外殺進長沙,城內倖免於死的官軍將成爲無頭蒼蠅,定會措手不及的。
事情並非如此,官軍已搶先一步,弄得義軍措手不及,義軍於疲憊之中,軍心自是有些動搖。
冬日的斜陽遠照,彷彿是有人在推着巨大的火球往西下沉,不一會,疲倦的黃澄澄的光圈在林中一閃,落入地平紅去了。
西邊天上現出幾塊灰暗的晚霞。
馬福益叫來靜榮在他耳邊輕輕地說了幾句,靜榮聽了頗爲興奮地點了點頭。
“師父,”白雲博跑來說,“有很多士兵都覺肚子餓了!”
馬福益略一沉思,還是天亮時呷過飯,此時聽小弟子白雲博一說,自己也頓感肚餓心慌,連忙說道:“傳令,起竈造飯!”
頓時林中響起了槍聲,槍聲是從東南角上從官軍隊中發出的。
馬福益神情有點緊張,他知道靜榮等人的行動已被官軍發現,他連忙放下碗筷,帶領一隊人馬,朝槍聲響處走去。
馬福益等人走到槍聲響處時,那裡已被朦朧的夜色籠罩,樹林間黑洞洞,靜悄悄無一人,人影也無絲毫響動。
馬福益稍一疑惑,方知上當,正待轉身退回之際,西北方向又響起了槍聲。
馬福益環顧四周,什麼也看不清,只隱約聽見樹枝葉的搖晃聲,他聽西北角上響起槍聲的距離,大約有一公里遠近,正欲率領義軍返回時,不遠處又響起槍聲。
槍聲離他們不遠,就在他們前方,就象剛纔吃飯時聽到的槍聲那麼近,彷彿是敵人始終離他們這麼一點遠的距離。
馬福益低頭沉思了一會,他總覺得官軍在玩什麼花招,不敢露面只以槍聲引人,喔,他醒悟了!
他急忙率義軍趕往原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