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後來,我親眼見着他把當初遞給我的那雙套袖親手給另一個人戴上時,我才知道,原來我纔是這個世界上最爲可笑的人。 林斯善跑到我面前,頗爲親暱的替我撣去我披風的絨雪,嘴裡還囔囔着:“找了你好久,跑哪兒?這月湖雖說只是個供人賞樂的地方,可真要是藏個人,皇上身邊的錦衣衛也不見得找得着。” 許南聲聽見這話覺得有些好笑,就插了句嘴:“斯善這話倒是說的沒錯,我找着顧公子時他正在馬車裡睡得正香呢,也不知曉是夢見了哪位美人。“ 林斯善偏着頭思索道:“馬車?我倒是沒仔細留意,只是以爲嘉木去了哪兒玩耍,一時間忘了旁人,誒,我說嘉木,你在馬車上睡得倒好,可勞累了今日出來一同賞雪的公子哥兒們了,現在還在不停地找你呢。” 他臉頰被風刀蹂躪,佈滿了紅血絲,就連喝出來的氣也都是有些冰涼。 我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覺得有些抱歉,連忙開口,“斯善,我們趕緊去找其他人吧,這冰天雪地地,萬一凍着其他的公子我可擔待不起“。 許南聲低笑一聲,接着我的話茬說道:“我們已經約好了,若是一個時辰還是找不着就原路返回,回到畫舫再從長計議。”
我們三人一同往畫舫方向走去,一路上除了林斯善嘰嘰喳喳的闊燥和我時不時接上兩句話,許南聲根本就沒搭着我們的話茬兒說話。 我們三人的鞋踩在那些絨絨地雪上發出一陣“卡茲,卡茲”的聲音,周遭山風像是鋒刃直接就往我們臉上招呼,我只是吸了下鼻子,都覺得鼻子被凍住了。 等我們走到畫舫時,甲板上原本等候的小廝並沒有在哪兒等我們,四周一片寂靜。 林斯善輕拍了下我的肩頭,笑着說:“嘉木,我們到了。”許南聲卻是停住了腳步,皺着眉頭也不言語,就那麼站着,眼裡不再是初見我時那般清澈,他的眼裡而是被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陰翳佈滿。 我只聽見他冷聲對着林斯善說道:“斯善,帶着顧公子回畫舫。“ 林斯善正準備詢問什麼事時,只聽見一聲破空聲從遠處穿來,越來越近,直至從我耳邊經過,那種劃過空氣帶着強烈殺氣的箭矢聲我到現在還猶記在心。 林斯善拉過我的手就往畫舫裡匆忙的跑去,我說:“許公子還在外面!” 林斯善頭也不回地怒聲答道:“他不會死!倒是你!出去送死啊!” 我只覺得我的手被他拽得生疼,像是要被拉扯斷一般,我匆忙往許南聲哪兒看一眼,就
看見幾個穿着夜行服的大漢,手持大刀朝着許南聲攻去。 我被林斯善拽進了畫舫,還好那些大漢只是對許南聲一人下手,畫舫裡面的人都得到了倖免,林斯善長吁一口氣,我偷偷地打開一道門縫看着外面的情況,許南聲奪過一黑衣人的長劍,地上的薄雪被黑衣人脖頸上涌出的血所玷污,不再是前面那純白無暇的樣子。 好比許南聲,原本我以爲只是一普普通通地王侯將相家裡養尊處優的大少爺,可是一場他帶來的殺戮改變了我對他的看法。 林斯善小心翼翼地走到我身後,儘量沒有發出一點聲音,外面不時就傳來刀劍相碰的“鏗鏘”聲,還有慘嚎。 正在外面奮戰的許南聲身上血跡斑斑,長袍邊用絲線繡着的翠竹被血污染了一大片,看起來有些滲人,本來白皙的臉也染上了血,分不清是自己的,還是那羣來刺殺他的人的血,當長劍刺入最後一人的胸膛時,當還帶着餘熱的鮮血在雪上畫出點點紅梅時,當黑衣人那聲慘嚎還未叫出口時。 結束了,一切都結束了。 我和林斯善跑出畫舫查看許南聲的情況,我將許南聲抱起半倚在我懷裡,那是我第一次這麼近距離的看一個人的臉,沒有一絲血色,就像個脂玉人偶,一碰,就碎了。 我用我的袍袖給許南聲擦拭臉上的血污,並低聲喚着他的名字,他只是虛弱地擡起頭,朝我微微一笑,想說些什麼但又沒力氣,又緩緩地閉上了眼睛,暈死過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