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贛南,天氣異常酷熱。蔚藍的天空萬里無雲,掛在天空的太陽像個大火球,無私地將它的光和熱撒向大地。地面沒有一絲風,氣溫已達到攝氏三十七、八度,超過了人體的溫度,使人難以忍受。在太陽的烤曬下,水泥地面的溫度到了五、六十度,人走在上面,就像走在燒熱的鐵板上,腳底灸熱難耐。
來此“支左”的空軍預備學校的學員們,每天全副武裝,一隊一隊行走在贛州市的街道上,在執行例行的巡邏任務。火熱的水泥地面將他們的腳底燙起了水皰,他們不得不在鞋裡墊上厚厚的鞋墊。汗水溼透了軍衣,水在體內快速循環,剛從嘴裡喝了進去,又從身上各個毛孔冒了出來。長時間和溼衣服打交道,使他們身上長滿了痱子,痛癢難受。
吃過早飯,三中隊的學員正要出去巡邏,趙中隊長突然接到“支左”指揮部的命令,今天“造反派”要在政府廣場召開批鬥大會,另一派反對,可能要發生衝突,讓全中隊立即趕去,維持秩序。
政府廣場已是人山人海,每個人左臂上都戴有“紅衛兵”臂章,人羣中打豎立着一面面旗幟,上面分別寫着“XXX紅總司造反兵團”,有學校的,有工廠的。臨時搭成的臺子上,有一羣手拿棍棒的人看押着一排被斗的人。他們頭上戴着圓錐形的用紙糊的高帽子,有的上面寫着“走資本主義道路的當權派XXX”,有的上面寫着“地主階級的孝子賢孫XXX”,有的上面寫着“保皇狗XXX”;胸前掛着厚厚的木牌子,細細的鐵絲將脖子勒出一條血痕,木牌上都寫着“打倒XXX”並用紅筆將名字打上叉。一個個低着頭,顯得非常痛苦。
在通向政府廣場的街道上,又有一隊隊的人羣向廣場涌去,也是戴着“紅衛兵”臂章,只不過所打的旗子上面寫的是“XXX紅革司造反兵團”,一字之差,卻代表着兩派,他們要去解救被批鬥的人。這些人很快接近廣場,廣場上的氣氛頓時緊張起來,兩派開始辯論,開使爭吵,一個個情緒激動,聲調越來越高。聽不清說些什麼,但可以看出來,雙方都想從聲勢上壓倒對方。到了最後,互相你推我搡,有了身體的接觸。兩派中站在後面的人接觸不到對方,不知從什麼地方掏出了半米長的木棒,舉在空中前後晃動,口中呼喊着向對方擠去。形勢異常緊張,一場武鬥頃刻之間就會發生。
正在這千鈞一髮之際,空軍預備學校在贛州市“支左”的全體戰士及時趕到,他們排成一隊,切入兩派的分界線,試圖將他們分開。戰士們一邊前進,一邊向雙方宣傳:
“革命的同志們,‘紅衛兵’戰友們,毛主席教導我們,要文鬥,不要武鬥,放下你們手中的武器,有什麼問題,坐下來協商解決!”
兩派激憤的人羣已聽不清戰士們的宣傳,手中的木棒隔着軍人向對方打去,木棒紛紛落在戰士們的身上。軍人們牢記“打不還手,罵不還口”的要求,只是一邊用手保護着自己的頭,一邊強行將兩派分開。
張志宏、林超、陳大壯、趙賀勳、程志等的身上已不知捱了多少棒,兩條胳膊上已經青一塊紫一塊,他們顧不得身上的傷痛,依然奮力分開兩派人羣。符軍的頭上捱了一棒,鮮血立即流了出來,腦袋一陣眩暈,他倒在了地上。其他班有的戰士也被打倒在地,兩派的羣衆看到解放軍被他們打倒了不少,心中有些害怕,纔不情願的放下手中的木棒。戰士們乘機將他們分開,同時將受重傷的戰友立即送往醫院包紮搶救。
經過全體戰士的努力,驅散了政府廣場的羣衆,那些戴高帽子被批鬥的人員暫時由“支左”部隊關押看管,一場一觸即發的武鬥被平息了。符軍的傷勢比較重,具醫生講,可能還有一些輕微的腦震盪,需要住院治療一段時間。
天氣越來越熱,除了夜間巡邏以外,白天“支左”部隊不在上街巡邏。爲了消除兩派的敵對情緒,他們改爲深入各個基層單位,宣傳中央文件,宣傳黨的政策。
張志宏、陳大壯、趙賀勳三人爲一個組,由副班長趙賀勳帶隊,到基層單位去宣傳,他們來到贛南機械廠,這是一個軍工企業,也是武鬥的重災單位。幾百人的工廠,一片蕭條,沒有機器的轟鳴。工廠門前戒備森嚴,保衛廠區的工人手拿鋼鉗、鐵棍等站在門口。廠區內的牆上貼滿了花花綠綠的大字報,有的工人在更換新的大字報。
看到解放軍的到來,門衛並未阻攔,但是很不熱情,只是冷冰冰地看着他們走進廠區。爲了樹立解放軍的形象,也爲了聯絡和人民羣衆的感情,張志宏他們按照老八路的傳統,先找來掃帚收拾廠區內的衛生。一些工人看到解放軍同志在烈日下打掃廠區衛生,幹得一身汗水、一身灰塵,就像當年的老八路,有些感動。讓他們不要再掃了,進屋休息休息,並給他們端來了水。張志宏他們來到羣衆組織辦公的地方,和羣衆組織的領導,也就是“造反派頭頭”,攀談起來。
“你們兩派爲什麼要動武呢?”張志宏不解的問。
“我們這是在保護毛主席的革命路線。”“造反派頭頭”自豪的回答。
“你們是‘紅總司’,他們是‘紅革司’,具我們調查,他們也是保護毛主席的革命路線,看起來你們的目標是一至的,爲什麼不能聯合起來共同對敵呢?”趙賀勳也不解的問起來。
“那不一樣。他們雖然也自稱造反派,實際上他們是‘保皇派’,我們要揪出‘走資派’,他們卻要保護他們,所以我們跟他們是勢不兩立的。”“造反派頭頭”振振有詞的說。
“毛主席教導我們說,要文鬥,不要武鬥,即使對某個人的看法上有分歧,也可以擺事實,講道理,沒有必要非要拼個你死我活。另外你們這樣長期停工停產,也違背黨中央的精神。”趙賀勳耐心的跟他講道理。
“當前的主要任務是革命,生產是次要的,革命路線正確了,生產很快就會上去。”
看來,一兩次工作很難說服他們,聊了一回兒,趙賀勳告辭“造反派頭頭”和張志宏、陳大壯返回駐地吃午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