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她還有記憶,一定不會這麼輕易就被矇騙。
肋骨斷裂是真的,引流胸腔積液也是真的,但是那是她做任務的時候,爲了解救被拐賣的兒童,才被人販子惡意傷害。
至於背上的炸傷,更是和薛辰寰脫不了關係。如果不是被他拖下水,萬權也不會爲了自保,而選擇把颶風小組引到西山公園,想讓他們全軍覆滅。
她什麼都不記得,對於這些控訴,沒有半點辯駁的能力。
她不願意相信,失憶後唯一能相信的男人居然會這麼對他。她努力讓自己的理智不要被悲傷摧毀,尋找他話裡的破綻。良久後,才顫抖着聲音問:“他爲什麼要讓你痛苦終身?爲什麼要把報復的對象,選定在我身上?”
這一切都不合邏輯,她不能輕易的相信。
薛辰寰裂開嘴巴笑,露出寒光凜冽的一口白牙:“因爲在你之前,他曾有過一個未婚妻,並且那個女人愛上了我。在他們的婚禮前夕,那個女人逃婚來美國找我,讓他誤會了我們的關係。其實我和他未婚妻清清白白,而且我愛的是你,又怎麼可能和那個女人有所牽連。可惜,他並不相信——”他遺憾的搖了搖頭,露出一抹詭笑:“那個女人死了,連解釋的機會都沒有,就把我給拖下水,讓他無端端的恨上了我,還連累了你。”
“你的意思是說,因爲他誤會了你和他未婚妻的關係,所以他也要讓同樣的痛苦降臨到你身上,纔會把報復對象選定是我?”她渾身沒了力氣,問話的聲音都虛弱無比。
這叫她如何相信?
她已經承認了軍痞子是自己的丈夫,已經決定了全身心的信任他,已經在他的柔情之中沉溺得不可自拔。
可是現在,有一個人說,那所有的信任和好,不過都是陰謀,是爲了報復,而她,只不過是一個報復用的工具而已。
她怎麼能接受?
薛辰寰沒有說話,憐憫又愧疚的眼神已經說明了一切。她牽強的想要扯出一抹不在乎的微笑,卻悲哀的發現,她根本連假笑都扯不出來。
艱難的扯了扯嘴角,她聽見自己的聲音又幹又澀:“我對你完全沒有記憶,又怎麼能證明你所說的一切都是真的?”
能問出這樣的話,就證明她已經信了一半。否則頂多不屑的笑一聲,不是嗎?
何況,他還真的拿出了證據。
早在當初設局的時候,就已經把所有證據都準備好了,雖然沒想到她會失憶,更沒想到她失憶後還會重新出現,但是機會都是給有準備的人的,他現在萬事俱備,機會來臨之時,自然能緊緊抓住。
把手中早已經準備好的資料遞了過去,他低聲說:“我知道你一定很難過,當初你之所以會失憶,就是因爲被他安排的炸彈炸傷後,不堪再受辱,所以和我一起偷跑了出來。沒想到他半路追了上來,還將你撞下山崖。他之前一直掩飾得很好, 這些資料是我費了很大心思才收集來的。你最好做好心理準備,是否要看。”
“要,給我吧。”她根本連考慮都沒有考慮,就把那厚厚的一疊資料拿了過來。
她想要看看,自己選擇相信的男人,是不是真的那麼不堪。
薛辰寰張了張嘴,好像想說什麼,最後還是化爲一聲長嘆,默默的走了出去。專心看資料的白妞兒沒有看到,他轉身後奸詐的笑容。
資料都是真的,但是被他掐頭去尾後,表達出來的意思就完全不一樣了。
這一次,她就算不站在自己這邊,也絕對不會站在那個男人身邊了吧!
他的計劃,指日可待。
那份資料足足有三寸高,其中光是相片就佔了一半,分了幾個小袋子裝。從她和薛辰寰認識開始的日常生活照,到焰帝和方悅榕的婚紗照,林林總總加起來足有上百張。
婚紗照都是在網上下載後打印出來的,還配上每張照片的拍攝地點。照片的背後,被別有用心的寫上鋼筆字。
“六月六日,巴厘島,與愛妻悅榕。”
“六月十二日,泰國神廟,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六月十八日,東京,一生與你共渡。”
……
那些和薛辰寰的合影,只是隨意看了一眼便被丟到旁邊,她的目光全都被這些婚紗照所吸引,沒看一眼,都能感覺到心臟尖銳的疼痛。
似乎在很久很久以前,就感受過這樣的痛意,他真的有未婚妻,真的是爲了報復,才選擇和她在一起的嗎?
既然是這樣,爲什麼又要費盡心思的喚起她的記憶,帶她回國?想要取她性命,在異國他鄉做得無聲無息,豈不是更容易?
淚水模糊了雙眼,她不願意再看,卻忍不住細細端詳照片上那個俊朗冷酷的男人,以及並不嬌羞,連笑容都是制式的女人。
薛辰寰沒有騙他,方家小姐對這段婚姻並不滿意,所以連婚紗照的笑都如出一轍,淺淺淡淡,眼裡俱是無盡的哀愁。
她有種快要崩潰的感覺,早知道如此,還不如不再相見。哪怕找不回記憶,也比這樣的心痛要好得多。
光是看這上百張相片,就花了她一個多小時的時間。想要找出一些後期PS的痕跡,遺憾的是,一點合成的蛛絲馬跡都沒有。
這些照片,都是真的。
如果說這些照片已經足夠令她痛心,那麼資料裡那本病歷,更是讓她難以自抑的痛苦。
病歷上記錄了她的三次住院,第一次,是肩膀槍傷,肋骨骨折,合併氣胸。那次住院,足足住了一個月。
在她此次入院前兩天,薛辰寰的病歷也有同樣的住院記錄,入院描述寫的是車禍導致外傷和輕度顱腦傷害,入院情況昏迷,在ICU搶救了兩天才恢復意識。
他們倆幾乎是同時受傷,跟軍痞子有關嗎?
大顆的眼淚落了下來,滴在病歷的黑色字體上。看得出,這些字體已經寫上不短的時間了,又附有CT片子,就是想作假都不可能。
翻過下一頁,是她第二次住院記錄。
背部大面積燒傷,傷口中伴有金屬碎片,判斷爲炸彈炸傷。
和薛辰寰描述的一模一樣。
她已經不忍再翻下去了,合上病歷本失聲痛哭。
她的一舉一動都被隱藏在吊燈頂端的攝像頭拍了下來,薛辰寰點了一支菸,面色陰冷的笑。
看樣子,她已經信了九成。
待她再翻到下一次的住院記錄,只怕會崩潰吧!
他迫不及待的想要看到這一幕。
也不知道哭了多久,只覺得兩隻耳朵都嗡鳴作響,腦袋也開始發漲,才慢慢停歇下來。
心中滿是悲傷。
不忍再翻下去,還是忍不住繼續翻下去,因此看到了失憶以來最大的打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