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車,便看到一抹偉岸的身影頹然朝自己的方向走來。黑暗中看不清他的容貌,只能從其耷拉的肩膀和低垂的腦袋中看出,他很傷心。
是的,他很傷心,因爲這一槍,連丫頭的骨灰都不復存在。
把她放在心口最珍重的位置,結果,卻是讓她消弭於天地之間。
沒人敢跟焰帝說話,皆是沉默的看着他走回車裡,關上車門。
“隊長……”天才拉起走到岸邊的安妮,正想問是怎麼回事,就見隊長無力的搖頭:“什麼都不要問,等老紀他們回來就撤退。”
心中有一萬個爲什麼,也問不出口了。
回到眼鏡蛇大本營,已經是幾天後的事情。
焰志原本還擔心老六會悲怒之下朝薛辰寰下手,不想他卻是視而不見,回程一路隻字未言,只捧着手中的一塊碎木頭髮呆。
他不知道那塊碎木頭到底是什麼東西,不過看老六的樣子,應該非常重要吧。
這一路,他好像失去了對外界的所有觸覺聽覺感覺,每日只呆呆的捧着那塊木頭,不經意間,還能從眸中的冷冽裡看到一絲閃光。
再仔細看去,他便垂眸,掩去所有情緒。
焰志有一種奇怪的感覺,彷彿那不知所蹤的六弟媳,永遠都回不來了。
擔心弟弟的時間不多,更多的時候,都在擔心自己的兒子。
中槍後爲及時止血,已經讓薛辰寰很虛弱了,還在骯髒的河水中泡了不短的時間,離開浮屠山沒多久後,就開始發燒。
有經驗的人都能一眼看出,他這是感染了。
不但傷口感染,因爲溺水的原因,他肺泡中積滿了骯髒的河水,又得不到及時救治,一下子就轉成吸入性肺炎。
這一路來,他就沒有醒過,連一滴水都灌不進去。如果不是渾身滾燙,面色潮紅,外加呼吸都帶着粗重的囉音,根本沒人會相信他還活着。
斯卡夫是醫生,可是這種情況,也同樣愛莫能助。隊伍裡帶的藥品有限,他不可能也不願意把珍貴的藥物浪費在這個傢伙身上。
薛辰寰害的人已經夠多了,就算被天收了也是他自找的!
焰志也明白其中關鍵,知道兒子惡事做盡,就算求他們相救也只會換來冷臉,只能一路忍着。直到出了金三角,才哀求他們把薛辰寰送去醫院,並保證一旦脫離危險,便會立刻聯繫他們,要審要問兮隨君便。
在秘書長看來,這次任務是很成功的。毒梟首領被抓住了一個,雖然還有一個在逃,但是販毒集團徹底被打掉了,失去依仗和合作夥伴的毒梟就算想東山再起,也沒那麼容易。
只是爲什麼獲得了巨大的成功後,這些功臣們卻沒一個高興的呢?八百萬的僱傭金啊,算起來也不算是小數目了吧!
秘書長迷惑不解,不過誰都沒心思跟他囉嗦太多,拿了支票後就打道回府。
天才剛打開車後箱,就吹了聲口哨:“嗨,隊長,咱們差點兒忘了這個傢伙!”
車後箱蜷縮着一個男人,正滿面驚恐的瞪着外面。嘴巴沒有被封起來,也不敢大聲求救。應該說,此時此刻的他,恨不得自己是透明的,任何人都看不到自己。
身爲僱傭兵副團長的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幫助剿滅對象會得到什麼樣的懲罰。這下可好,安德烈到手的兩億是分了五千萬給他,問題是還有命花嗎?
安妮走了過來,只朝車裡看了一眼,就嫌惡的皺起眉頭。因爲一直被綁着的關係,副團長這些天來都沒洗過澡,加上想到未來的下場就不由得冷汗連連,這會兒一身都是汗臭味外加其他噁心的味道。
她後退兩步,在鼻子前揮了幾下,纔算把異味揮散了些。
“把這傢伙交給秘書長,剩下的事情就讓他去處理吧。”
現任秘書長和前任秘書長鬥得你死我活的,好不容易抓住安德烈的馬腳,說不定還可以順帶兼併前任秘書長的勢力,這可是一舉數得的好事,一點兒都不必擔心他會放安德烈一馬。
這一次,安德烈傭兵團算是栽了!
任務完成後,應該各回各家各找各媽了。偏偏焰帝現在什麼都不想管,沒有老大的發話,紀東霓也不敢擅自做決定,只好帶着一隊人馬跟着安妮回眼鏡蛇大本營。好在兩隊人經過這些日子的合作,彼此都很熟悉了,相處起來也沒什麼問題。
只是他們下面的小兵畢竟不能和老大比,老大孤身寡人的,不回國當然沒問題,也沒人敢過問他的行蹤。而其他人都是有家有戶的,總不能沒任務了還一天到晚在外面流連。於是兩天後,紀東霓便提出要回去,焰帝依然罔若未聞,甚至連房門都不出,只顧着對那塊爛木頭髮呆。
紀東霓無法,只得把他託付給安妮照顧。這個時候的老大,只怕是被刀架在脖子上,都懶得去反抗了吧。
和安妮談過後,也知道老大爲什麼會變成這個樣子。嘆息之餘,也沒有更好的辦法,只能寄望時間沖淡悲傷。
印象中的黑珍珠還是當年那嬌俏可人的模樣,一轉眼便成雲煙,就是他也有些可惜的,便是不曾深愛,也能體會到老大此時此刻的痛苦。
安妮本來就不捨得焰帝離開,這會兒聽到紀東霓的託付,心中激動無比,自是一口就應承下來。當然,以她的性格是絕對不會表現在臉上的,也就是淡淡的應了,轉身離開。
直到送走獵鷹小組的成員,才進去焰帝的房間。
對於她的到來,他眉毛都沒挑一下,看着木頭的表情專注無比。
安妮沒由來的就有了火氣,一把搶過那塊木頭背在身後。一直沒有動靜的焰帝終於有了反應,狹長的眼皮緩緩擡起,化成一把尖刀直刺對方。
就連見過無數窮兇極惡歹徒的安妮,都忍不住顫抖了一下。
“還給我。”久未發生的嗓子沙啞無比,聽在愛慕者的耳朵中,卻莫明多了股性感誘惑的味道。
“焰,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她努力使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冷漠一些,免得出賣內心最熱切的感情:“這一路來,你都一言不發,連覺都不睡,當真以爲自己是鐵人?”
“還給我!”低沉的聲音裡多了幾分怒火,他不由分說的起身,一把奪過她手裡的木塊,安妮不備,被推得啷蹌了一下。
眼眶一下子紅了起來,安妮一巴掌拍在桌面上,幾乎是吼道:“焰帝,麻煩你照照鏡子看看你現在的模樣!你只知道一心記掛緬懷她,有沒有想過大家都在擔心你?就算是白素素,想必也不會樂意看到你現在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