曉月無情逐風去,金烏有意共天白。
惠州多山,山山相望,草木旺盛。羣山之中,更有大江橫貫而過,江闊百丈,奔流入海,極是雄渾壯闊,觀之令人感慨。
石道人腳踩一個血色御空盤,一襲灰色長袍長垂而下,風吹不動,滿頭白髮緊緊束在了頭頂,只用一根玉簪約束。配上他那古井不波的面色,異於常人的雙眸,越發顯得此人古板嚴肅。
築基中期的修士,遁速雖然已經不算太慢,但也快不到哪裡去。
石道人在夜空中悄無聲息的飛了一整晚,眼看天色將要破曉,這才堪堪趕到了惠州和湖州的交境之處。
腳下數十丈處,是一片青色山巒,幽冷寂靜,周圍更是荒無人煙,毫無任何的活人蹤跡。
石道人朝周圍掃了一眼,沒有發現李森的身影之後,便直接閉上了眼睛。
也沒見他做些什麼,可他的眉宇之間,卻忽然閃過了一縷淡若不見的星芒。
下一刻,石道人便若有所覺的睜開了雙眼,然後直接朝着北方的某個地點,一望而去。
緊接着,他便毫不猶豫的催動了遁芒,朝着那個地點一飛而去。
惠州和湖州的交境之地,並不算太長,石道人一路往北方飛遁了大約五百里左右,遁芒便漸漸緩慢了下來。
最後,石道人的遁芒停留在了一座低矮山峰旁。
這座山沒有名字,又低又矮,幾乎沒有任何特色,唯一有些不同的是,此山的頂部有一片還算平坦的空地。
空地上有一顆垂暮的老鬆,樹枝盤曲交錯,松針隨風搖曳。
松下,立着一人。
此人負手而立,一襲青袍飄蕩不休,滿頭黑髮雖然緊束身後,卻依然隨風張揚,看起來頗有一股瀟灑不拘,無所畏懼的模樣。
但此人的神色,卻是一點都不張揚,反而是極度的平靜淡泊。那雙黑色的雙眸,此刻更是寧靜如水,就彷彿天邊的明月。
這種自然流露的淡然,就似乎世間能真正打動此人的事物,早就已經不多了的樣子。
瀟灑不拘,卻又淡泊寧靜。這種矛盾的相容詞,似乎很難統一到一個人的身上。可若是非要用一個詞來形容,那恐怕只有‘淵渟嶽峙’這四個字了。
淵渟嶽峙,乃是宗師氣度。
唯有站在這個世界最頂峰的真正強者,纔會慢慢生出這樣出衆的宗師氣度。
此人,便是李森。
猶記得李森剛重生的時候,身上仍然帶着一股元嬰期大修士獨有的派頭。這讓李森惹下了一些意外麻煩的同時,卻也帶給了李森一些特殊的機緣。
而到了後來,李森漸漸適應了自己的新身份之後,性格就更多的偏向了謹慎和謙遜。因爲李森想要收斂自己的個性,使得自己儘可能的不吸引太多人注意。
木秀於林,風必摧之。李森許多時候,都不願意當這個出頭鳥。
但可惜的是,李森韜光養晦的策略,似乎效果並不明顯的樣子。
在這個殘酷的修真世界,該來的總會來,躲不掉。該爭取的也必須要全力爭取,不能逃。
當李森站在枯鬆之下,靜靜望了一晚上的曉月、流雲之後,李森便明白了這些道理。
所以李森寧靜淡泊的氣質,便自然而然的再度流露了出來,最後映入了石道人的雙眼。
石道人一見之下,便知道李森通過一夜的默然靜立,心境方面又有所突破,所以只是微微點頭,卻沒有說些什麼。
但下一刻,石道人和李森竟然都是心有靈犀一般的,同時轉過身來,然後朝着一個地方同時看去。
那個地方,正是石道人腳下的一片區域。此處漆黑一片,灌木叢生,無論怎麼看,都似乎只是一個極爲尋常的灌木叢。
可石道人和李森,卻都是盯着這個三尺高的灌木叢,目光再不移開了。
就彷彿,這個灌木叢中,隱藏着什麼有趣的事情一樣。
不同的是,石道人看向這個灌木叢的眼神很是冷漠,甚至冷漠之中,還有一絲嘲諷。
而李森,則只是單純的冷漠了。
兩人注視了這片灌木叢數息之後,這個原本毫不起眼的灌木叢,忽然迅速的抖動了一下,旋即一個淡若不見的陰影,竟然便從中一彈而起!
這道矮小的陰影,就猶如身手矯捷的山貓一般,幾個起落之間,就要無聲無息的逃離此地。
可是,李森和石道人既然同時注意到了這道黑影,又豈會真的讓其輕鬆逃走?
當即,只見石道人直接右手一揚,朝着這道黑影逃離的路線遙遙一拍。
“嗚!”
空中似乎倒捲起了一陣淒厲的鬼嘯之聲,只見這道黑影的頭頂上方只是微微一閃,一個丈許方圓的黑色手印,便已經毫不客氣的朝其一拍而下!
並且這道黑色掌印發動的時機,以及方位計算之準確,就好似提前算好了那道黑影的逃離路線一般。令人忍不住的升起一股心驚膽寒之意!
面對黑色手印的壓頂之勢,那道黑影在地面上疾速的翻滾了一下。下一刻,一張灰濛濛的盾牌,竟然毫無任何徵兆的便出現在了他的頭頂。
“轟!”
黑色掌印毫不客氣的轟擊在了這張灰色遁芒之上,一時間驚人的掌風,迸裂的烏芒紛紛大作,周圍十丈之內飛沙走石、亂成一團。
可是,那張灰色盾牌接了這一掌之後,卻只是劇烈一晃,便安然無恙的繼續懸在了黑影的頭頂,彷彿根本就沒有受到多大影響的樣子
那道黑影,亦只是身軀微微一晃的停頓了一下,很快便沒事人一樣的繼續朝着遠處疾奔而去。
可就是這麼微微一個停頓,遠在數十丈外的李森,卻已經凌空飛起,並且袖袍一擡的祭出了一把黑色飛劍。
這把黑色飛劍剛一出現,劍體之上便立刻激發出了一道道肉眼可見的藍色雷芒,整把飛劍更猶如電閃一般的,直接朝着不遠處的黑影疾斬而去。
顯然,這把黑色長劍,便是李森的主力靈器——暗雷劍!
暗雷劍的速度,顯然要比那黑影更加迅捷,黑影向前奔行了數十丈之後,眼見實在無法躲開,竟然心一橫的將頭頂灰色盾牌催動而起,直接朝着黑色飛劍迎擊而去。
而黑影本身,卻對灰色盾牌棄之不顧,依舊是頭也不回的奔逃而去。
這個黑影既然能驅使靈器,自然本身也是一名實力不俗的築基期修士。可即便如此,他也絕對不願意同時面對石道人和李森兩人聯手。
棄車保帥,雖屬無奈,可爲了保命,也必須得有壯士斷腕的覺悟。
可是,李森何許人也?
既然動手,又豈會讓其真的就這樣輕鬆離開!?
只見李森一邊速度極快的朝着這道黑影疾撲而去,一邊遙遙伸着右手,對着暗雷劍凌空指揮。
進階到了築基中期之後,李森的靈力、神識均是大幅提升,已經能夠充分的展現這把中階靈器的威能。
那張灰色盾牌雖然防禦力還算不錯,卻明顯只是一個低階靈器,速度遠不如暗雷劍。
故而,暗雷劍只是空中靈巧的翻轉了數個跟頭,便徹底擺脫了灰色盾牌的糾葛,依舊是朝着黑影疾斬而去。
黑影沒想到自己壯士斷腕的手段,在李森面前沒能起到什麼作用,此刻面對暗雷劍的再度追擊,一時間竟有些避無可避的模樣。
他無奈之下,只得身軀滴溜溜一轉的,再度躲回了灰色盾牌的庇護之下。
“叮!”
暗雷劍緊追而上,重重的劈砍在了灰色盾牌之上,發出一聲清脆悅耳的金屬交鳴之聲。
只是,這盾牌雖然只是低階靈器,但畢竟是防禦靈器。暗雷劍雖然比其高了一個層次,驟然間依舊難以撼動此盾。
躲在盾牌下方的黑影,對此似乎早有預料,只見他一邊縮在盾牌之後,一邊從懷中摸出了一張黃色靈符。
下一刻,一股肉眼可辨的土黃色靈芒,便從黑影身上一閃而出,照亮了他的身影。
細細看去,這卻是一個身高不過五尺的矮小男子,頭戴黑罩,裹着一襲極爲緊窄的夜行服,獨留一雙細小的眼睛露在外面。
李森見到他身上亮起了土黃色靈芒之後,不禁輕哼一聲。
“事到如今,閣下還想用‘土遁術’逃離此地嗎?”
話音未落,李森卻已經來到了這名黑袍男子的頭頂。暗雷劍此刻仍在灰色盾牌的上空呼嘯盤旋着。
李森右手一伸,將暗雷劍直接攥入手中,旋即看也不看的直接朝着下方的灰色盾牌,一斬而去。
“嗚嗚!”
陡然間,空氣中發出了一陣沉重的破空之聲,原本還頗爲靈巧的暗雷劍,此刻就猶如一道重若山嶽般的棍棒,直接朝着灰色盾牌重重斬落!
“砰!”
一聲悶響,灰色盾牌竟然毫無任何反抗之力的,直接被李森劈成了兩半!
並且,暗雷劍劈開了灰色盾牌之後,依舊去勢不減的朝着黑袍男子劈斬而去。
此劍還沒有真的斬到,一道厚重雄渾的劍氣,便挾裹着低沉的轟鳴之聲,轟向了黑袍男子,竟然直接將之震得一個踉蹌,幾乎站立不住。
面對威能如此恐怖的一擊,這名黑袍男子的雙眸,登時便露出了難以掩飾的驚懼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