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陳丞相一邊低聲吟誦，一邊念道妙處連聲叫好，到了後來更隱約有些白鬚紛飛、手舞足蹈的模樣來。
這洋洋灑灑足有千餘字的試卷，他只花了一盞茶的時間就已經看完了，並且在看完了之後，還立刻調轉目光從頭再看，這樣子反反覆覆的又看了三遍方纔停止！
“丞相大人，您剛纔如此喜悅，難道那張試卷真有這麼好？”旁邊那名輔考官員忍不住的開口問道。
“豈止是好？這位大賢的學識之深、才華之高，老夫生平僅見！莫說是老夫生平僅見，即便是本朝開國以來的數百年裡，也沒有一個人能比得上他。”陳丞相連連嘆息。
那輔考官員聽了，目瞪口呆：“丞相過譽了吧？”
“嘿，過譽？玉卿，你我都是在科舉考試中拿到頭甲狀元的人，心氣眼界那可都不是一般的高。可即便是你我二人，面對這試卷上浩蕩繁複的種種棘手問題，最多也就答個兩、三道吧？”
陳丞相說到這裡，將一根手指伸了出來，對着面前的那張試卷輕輕敲了敲，這才說道：“可是這張試卷，只不過是寥寥千餘字，就直接將我們辛辛苦苦準備了半個多月的九門十八類難題，盡數破解的乾乾淨淨。而且還是條條有理、頭頭是道，極盡精巧之能！這個李森，可了不得啊。”
“什麼！？竟然有此奇才！”
那輔考官聽了，大驚失色，連忙伸手就從陳丞相手中接過了卷子，然後仔細觀看起來。
可很快的，這名輔考官的臉上亦是露出了驚歎之色。
“好，好啊！陳丞相所言果然不虛，這個李森果真是天縱之才，世無匹敵！雖然他是第一個交卷的，但是這一次的頭榜狀元，應該就是他了。”
聽到這話，神款體胖的陳丞相，忽然摸了摸自己的花白長鬚。
“他試卷雖然完美無缺，但就憑一張試卷，就說他就是本科的狀元，倒也未必。”
陳丞相遣詞酌句，慢悠悠的說道：“本朝取士，一來是看文采，二來則是要看德行。如果一個人有才無德，那麼只能成爲一個禍害。而有德無才的話，只不過是一個庸人罷了。必須要德才兼備，才能委以大任。玉卿，你說是也不是？”
“丞相大人考慮周全，所言甚是。下官沒有任何意見，一切全憑丞相大人決斷。”那輔考官額頭露汗，連連拱手。
“呵呵，話雖然這麼說，可是這個李森的才華如此卓越，即便不是頭名狀元，定然也是在三甲之列。以我之見，等這場考試結束之後，我們一同前去拜訪一下他吧，順便觀察一下他的德行如何。”陳丞相臉上露出了一絲微笑的道。
那名輔考官自然沒有半分的意見，在那邊唯唯諾諾的答應了。
接下來，陳丞相就和那名叫做被他稱呼爲‘玉卿’的輔考官，一個個的在臺上坐定了繼續監考。
……
這一次的殿試，一直持續到了夜幕降臨，華燈初上的時候方纔停止。
到了這個時候，所有的試卷方纔全部交上。在衆多秀才交試卷的時候，那兩名考官也一直都在審覈試卷。
他們的這一審，屬於初審，並不具備決定性的意義。接下里還要內閣的所有大學士一同會審，並且將會審之後的結果呈交給皇帝再度過審，方纔會得到最後的結果。
也就是說，想要得知最後的結果，至少還要再等兩天。
是夜，李森和其他的秀才都留在了皇宮之中，在‘至德殿’旁邊的養心殿赴宴。
當衆多秀才、包括內閣的諸位大臣紛紛找好了位置之後，後門處忽然傳來了一聲高喊。
“皇上駕到！”
衆人神色均是一動，原來是皇帝到了。
當下，殿中的一羣人連忙大禮恭迎，許多第一次見到皇帝的秀才甚至連頭都不敢擡，大氣都不敢喘一口。
唯獨李森神色淡淡的朝着皇帝看去。
只見這個皇帝十七、八歲的年紀，容貌清秀，看起來像是一個剛剛長成模樣的少年。只不過，他滿臉蒼白之色，腳步也有些虛浮，看起來身體不是太好的樣子。
“衆愛卿、學士平身！朕知道科舉乃是本朝的命脈所在，大家今天都勞累了，因此今兒個大家也不必拘謹，我等君臣不分尊卑，好生宴飲歡樂便是。”
“謝皇上！”
陳丞相爲首的衆多大臣，還有那些第一次得見龍顏的秀才們連忙開口答應。
李森亦是微微點頭，覺得這名皇帝雖然年紀輕輕，但還是蠻會說話的。假以時日，倒也會是一名有能力的君主。
不過，這幾天的宴席倒是真不少。看來這京城之中的權貴階層，每日裡最經常出現的就是各種宴席。三日一小宴，五日一大宴，簡直就是司空見慣。
追根到底，除了攀親帶故的培養關係之外，最常見的套路應該就是面子問題了。
今天你不赴我宴，你是不給我面子。明天倘若我不赴你宴，就是瞧不起你，故而斷斷不可。就這樣循環往復，周而復始的互相宴請起來。
李森覺得，這簡直就是官場之中的一大陋習。
幸而，李森對當官沒什麼興趣，對這些個人情世故更無半點好感。
……
***宴畢，李森和衆多秀才沒有在皇宮之中留宿，而是直接搭乘馬車連夜離開了皇宮，返回清律寺休息。
等到衆人回到了清律寺的時候，已經是深夜時分。不過科舉最重要的，也是最後一關殿試已經徹底結束了。因此衆多秀才也沒有了任何包裹，許多人甚至還喝的伶仃大醉，不省人事。
總之，返回了清律寺之後，幾乎所有的秀才都歪歪扭扭的返回了自己房間，倒在牀上呼呼大睡起來。
倒是李森，返回了房間之後依舊是盤膝打坐，一副練氣養神的模樣。
通過這幾日的打坐調息，李森還是發現了不少的問題。
第一個問題就是這個世界李森無法感應到一絲絲的靈氣。這隻能說明兩個問題，一個是這個世界根本就沒有可供人修煉的靈氣。第二個則是李森身上根本就沒有靈脈，因此無法感應靈氣。
這兩點無論是哪一點正確，都基本上斷絕了李森想要繼續修煉的念頭。
沒辦法修煉，就沒辦法凝聚出靈氣，身上一點靈氣都沒有，自然就沒有法力破解這個幻境了。
要是這樣子的話，恐怕就只能尋求另外兩個辦法了。一個是尋找這個世界之中的修煉之人，讓他們幫助李森破解幻境。不過這個可能性不大。幻境乃是儒門高人所設，即便是解鈴還須繫鈴人，幻境之中的繫鈴人也沒那麼容易找到。
第二個方法，則是達成幻境之中的一些特殊條件，自動解除掉幻境。
這個方法，在李森進入幻境的時候那名‘龍前輩’也曾經提及過。
但若要如此的話，就出現了一個十分嚴肅的問題。那就是李森根本就不知道破解這個幻境的條件是什麼！
李森如今只是從那名負傷秀才的口中，得知了‘春秋紫薇讖’這本跟秘境大有關係的奇書。還有就是負傷秀才口中所說的三綱五常‘君臣父子夫妻’、‘仁義禮智信’，以及‘立功立德立言’三不朽。
這‘三綱五常三不朽’，堪稱是儒家之中對‘儒門聖人’的標準定義。若想要成爲儒門聖人、千古完人，就必須全部做到這些，並且持之以恆，貫徹終生。
可若是這樣的話，簡直就是太困難了！
人無完人，金無赤足。想要讓一個人一輩子都不作出任何出格的事情，始終恪守道德、嚴於律己，這簡直就是比登天還難！
李森在牀上盤膝而坐，臉上露出深思之色。
“話雖然這麼說，可轉念一想，恐怕這個最困難的‘聖人標準’，八成就是破解這個幻境的唯一答案了吧。畢竟那條修煉有成的蛟龍也曾經親口提及過，那個秘境的原主人本來就是一名極爲了不得的‘儒門聖人’，既然他是聖人，那麼想要繼承他的衣鉢，恐怕首先也得保持跟他一模一樣的德行操守不可。”
念及於此，李森深深的嘆了口氣。
“罷了，既然這裡是‘黃粱一夢’的幻境，說到底一切還是虛妄。即便現在擺在面前的有兩種破解方法，就先尋求那個最簡單粗暴的吧。萬一沒辦法找到這個世界的修煉之人，那麼屆時再考慮第二個方法，也爲時未晚。”
嘆了一口氣之後，李森收斂了自己的心思，然後開始閉目調息起來。
雖然靈氣沒辦法感應到，也沒辦法開始修煉。但是練氣、養氣的功夫還是要堅持下去的。
李森在這個幻境之中，身體素質並不好，甚至可以說是有些文弱。但好在李森元陽未泄，經脈還算暢通，因此可以修煉一些上乘的內功心法。
這些內功心法雖然沒辦法幫助李森在短時間內成爲絕世高手，但勤加修煉之後也可以耳聰目明，眼疾手快，能夠幫助李森更好的適應這個世界。
只不過，若是尋常修士見到李森如此努力的模樣，恐怕都要自行慚穢。
李森不光在真實世界之中，修行不綴、不肯荒廢一點光陰。如今即便是到了‘黃粱一夢’的幻境世界，竟然也如此的勤奮。
自古以來，勤能補拙。
有天資的人很多，但大多都敗給了懶惰。唯有勤奮堅毅之人，才能夠真正的走到最後。無論是修煉，還是別的事情，都亦復如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