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上午的時間,陸恆和曹毓瑩已經面試了十幾個人。
自從周逸仙之後,來應聘的這些人總算開始正常起來,沒有讓陸恆再產生揍人的衝動。
十幾個人裡,有男有女,最終成功被錄用的只有五人,包括財務部經理、財務主管、行政部經理、人事部經理以及一位公關部經理。
公關部經理……是個男的。
齊甫,杜甫的甫,三十四歲,吳江省人,畢業於吳江大學,他在大學裡讀的是新聞專業,畢業之後只當了一兩年記者,然後便一直在商業公司裡從事信息管理和公關類的工作。
好像在過去,也不知道是什麼原因,人們對於公關這個行業有許多誤會和偏見,好像做公關的就應該是女的,而且每天打扮得花枝招展,彷彿舊時代的“交際花”。
實際上,公關部的工作絕不僅僅只是簡單的“迎來送往”,它的全名是公共關係部,負責協調內部的員工關係,整理和蒐集外部的各種信息,宣傳和維護企業形象等等……
而齊甫這個人,他做過記者,所以在做起公關類的工作時,尤其是宣傳和信息方面,別有一番心得。
不過,上午面試通過的五個人裡,最令陸恆印象深刻的是那位行政部經理。
他姓…焦,焦弘致,一個剛滿三十歲的帥小夥,嗯,三十歲,應該還不能叫大叔吧。
焦弘致大學讀的是數學專業,畢了業竟然去做行政,令陸恆有點意外,不過也不能說完全不搭邊,數學和行政都是很繁瑣的,需要細心和嚴謹,相比之下,數學更需要嚴謹。
也不知以後公司的行政工作交給焦弘致來管理,會是一副什麼樣的場面。
午休時間,上午的招聘會暫時告一段落,大廈內部就有餐廳,於是陸恆帶着公司目前的這些個員工在大廈裡解決午飯的問題。
陸恆和曹毓瑩、洛子嫣、秦雅菲一桌,薛婉竹帶着其餘幾個行政助理一桌。
“老闆,我已經美院那邊聯繫好了,約了明天去學校詳談助學基金的事情。”
趁吃飯的工夫,洛子嫣將自己這兩天的工作向陸恆進行了彙報。
“助學基金?是怎麼回事?”
曹毓瑩疑惑地眨了眨眼,陸恆解釋道:
“哦,是這樣的。前兩天去美院一個朋友那買畫,我看他們那些學生挺不容易的,連買顏料的錢都得從牙縫裡擠,我尋思以咱公司的名義成立個助學基金,也算是宣傳企業形象了。”
都是扯淡,宣傳企業形象也用不着去美院宣傳啊,根本八竿子打不着一塊去。
陸恆就是想借用這個方式,讓龍玉嬋心安理得地接受他的幫助,好不必再去做那種見不得人的事情,否則直接給錢她不肯要,沒見連那副油畫都是白送給陸恆的。
那幅《銀裝少女》陸恆已經掛在家裡了,別說,果真增添了不少藝術氣息,雖然一走一過乍一看到畫上跟人等高的苗族少女,栩栩如生,有點怪嚇人的,但習慣就好了。
曹毓瑩皺了皺眉,老闆還真是想一出是一出,又搞了個助學基金出來,公司又額外多出了一筆開銷,還是收不回本的那種,而且,面向美院一整個學校的助學基金,起碼幾十萬是肯定擋不住的吧?
“瑩瑩,到時候你讓薛婉竹派個助理明天跟子嫣一起過去,另外走賬的事你也注意一下。”
看樣子,老闆的態度很堅決,曹毓瑩也就不打算多嘴了。
這時,一旁的人力資源總監秦雅菲忽然湊過來問道:
“老闆,您去美院找學生買畫了?畫得怎麼樣啊?”
“我覺得挺好的,秦總監也想買?”
“哈哈,老覺得家裡有些單調,但太貴的畫又不想買,學生的畫要是便宜,而且質量還行的話,我也想買兩幅,順便也薰陶薰陶我家女兒。”
“行!沒問題,到時候我推薦給你幾個學生。”
“好,那就多謝老闆了。”
聽到老闆和秦總監的對話,曹毓瑩忽然眼珠一轉,一個想法瞬間在腦子裡形成,她迅速地開始琢磨起這個想法的可行度。
片刻後,曹毓瑩向陸恆問道:
“老闆,那些美院的學生賣畫很困難嗎?”
陸恆一怔,回想起上次在畫室裡那個叫做李易的學生,不禁深以爲然地點點頭,說道:
“何止是困難,全國那麼多美院學生,真正成畫家的能有幾個?大部分都被迫去做美工和設計了,沒有幾個能堅持住夢想;真要是堅持靠畫畫爲生,估計能餓死一大批人。”
曹毓瑩點點頭,沒有再多問什麼,陸恆有些奇怪地看了她一眼,這時,手機忽然響了,陸恆拿起來一瞧,是倉管老趙打來的。
喲,貨車這麼快就到了?
說好下午的呢。
“喂?老趙。”
“老闆,您昨天說的貨車已經到倉庫了。”
“好,車上的東西你看到了吧?”
“看到了,一堆黑色皮箱。”
“嗯,沒錯。你把皮箱卸到倉庫裡,別讓貨車進去,也別讓貨車司機幫忙,然後你再把倉庫裡的貨都裝進皮箱。”
“哦哦,好的老闆。”
陸恆笑了笑,這就是他給倉管老趙設置的一個“小”考驗。
由於發現了系統存放物品上限的限制,陸恆不得不啓用倉庫來存放多餘的黃金,所以作爲倉庫管理員的老趙,雖然他看起來很老實,而且又是司機趙芝龍的爹,跑得了爹跑不了兒子。
但是,必要的考驗還是不能省的。
想來想去,陸恆還是決定採用最直接最有效的考驗方式,他訂了一車皮箱,就是之前那種裝黃金的皮箱,然後把倉庫鑰匙提前給了老趙,讓他負責把黃金收進皮箱存放。
相信面對唾手可得的巨量黃金,相信每個人內心的牛鬼蛇神都會無所遁形,至於能不能剋制住,就要看老趙的造化了。
不過,該規避的風險還是要規避的。
陸恆立刻翻開手機,點開一個特殊的軟件,上面連接着倉庫的監控設備,他可以在這裡全方位無死角地遠程監控老趙在倉庫裡的一舉一動。
假如他真得沒忍住,陸恆也可以及時作出反應。
其實當時決定設置這個考驗的時候,陸恆的內心很複雜,有時候人是經不住考驗的,但陸恆不能老是一個人偷偷摸摸地處理這些黃金,他真得需要一些真正的“自己人”。
……
與此同時,吳山港的碼頭倉庫。
一輛藍色的小貨車停在了倉庫門口不遠處,貨車旁邊,倉管老趙正在和貨車司機做交接。
貨車司機姓金,名叫金強,一個三十來歲的老司機,但他看上去很顯老,彷彿已經四十多歲快五十了。
常人都知道貨車司機很辛苦,但一個貨車司機的真實生活,遠比人們想象得更辛苦。
金強從事物流行業快十年了,一年中幾乎大部分的時間都在車上,難得休息,開車的路上他經歷過偷油賊、罰款、意外……有時候爲了拉一些當季的水果掙錢,他要在上千公里路程上馬不停蹄地往返跑上一個多月。
日子過得很辛苦、很卑微,除了面對生活的壓力,還要和那些偷油賊作鬥爭,偷油賊的膽子很大,有時候當着車主的面也不跑,金強往往是看到了偷油賊也只敢出聲警告,不敢上前趕人,因爲他曾經親眼目睹過一些惡性事件。
這些事情金強都能忍,也不得不忍,因爲生活不易,但令金強感到絕望的不是辛苦,而是生活沒有起色,十年前他是一個貨車司機,十年後的現在,他還是一個貨車司機。
甚至,金強和自己的老婆都不敢生孩子,不僅是養不起,更沒有時間養。
據說,華夏有三千萬貨車司機,他們風餐露宿、沒日沒夜地奔波在路上,而金強在其中,還屬於混得比較慘的那種。
沒法子,誰讓他掙不來錢呢。
“老弟,你先等等,我卸個貨。”
老趙已經五十多了,對於被他喊一聲“老弟”,三十來歲的金強沒什麼反應,說道:
“我幫你卸。”
“不不,我自己卸就行,你歇會。”
金強皺了皺眉,說道:
“我還得拉別的活呢,趕緊卸完吧。”
老趙想了想,只好說道:
“那你就幫忙把皮箱卸到倉庫外頭吧。”
“沒事,就幾步路,我幫你卸到倉庫裡。”
“不不不,這是老闆吩咐的,你就卸到外面吧。”
“哦哦。”
金強感到有些奇怪,不過也沒有多想,老趙拎着兩個皮箱往倉庫走去,只開了一道門縫,然後擠了進去。
正要幫忙卸貨,但金強的煙癮忽然上來了,索性在車邊點了根廉價煙抽。
誰知,煙都抽了一半了,還不見老趙出來。
“什麼情況,這老大爺放兩個箱子能放這麼久?”
金強還急着把車開走去拉下一個活呢,因此忍不住走向倉庫那道門縫。
此時,老趙正呆立倉庫裡,面對着堆積如山的金條,整個人呈現出一種被“嚇傻了”的狀態。
類似的場面,老趙不是第一次見到了,但上次的黃金是已經裝好箱的,而且當時一堆工作人員在場,一個一個開箱,檢查完又把箱子合好,因此老趙當時也就是親眼看了一箱子金條,其他那些都是靠想象和腦補。
但現在,可是整整2.5噸金條毫無遮掩地堆放在一起,更嚇人的是,老闆剛吩咐讓他老趙親自去把這些金條裝箱……
這也,太難爲人了。
老趙現在腿肚子有點軟。
剛纔的一瞬間,老趙腦子裡不是沒有蹦出過把這些金條拿走的想法,但很快他就打消了這個不切實際的念頭。
老闆能弄到這麼多黃金,那能是一般人嗎?
像他們那種人,弄死個把人估計不在話下吧?
老趙可不想以身試險,何況兒子還在老闆“手裡”呢。
而且老趙也知道倉庫裡有監控,雖然他並不知道老闆能實時監控,但老趙也不敢做出什麼舉動。
再說了,整整2.5噸黃金,就是讓老趙搬,他又能搬走多少?
老趙膽子小,要是一兩根金條,老趙說不定……但是整整2.5噸,老趙反倒連想都不敢想了。
不過,不是所有人的膽子都小。
此時,金強剛剛從門縫進入倉庫,剛要叫一聲老趙,忽然看到倉庫裡碼放得整整齊齊的金條,金強頓時呆住了。
這…這麼多黃金,真的假的?
該不是模型吧?
應該不能,誰會這麼無聊……
可是,這麼多金條,得值多少錢?
天吶!
難怪一直不讓自己進去。
金強忽然陷入到一種奇特的狀態中,他的腦子瘋狂地在做着鬥爭。
這麼多黃金,得值好幾億吧,哪怕只有十分之一,也足夠金強半輩子揮霍了,而且再也不用風餐露宿地開貨車、每天絞盡腦汁地和那些偷油賊“鬥智鬥勇”。
人都有僥倖心理,也都有被巨大利益矇蔽了眼睛和理智的時候,此時金強就是這種狀態。
他的臉因爲血氣上涌而脹紅,看到前面彷彿正在發呆的老趙的背影,金強忽然惡向膽邊生,掏出自己的直板手機,躡手躡腳地朝他悄然走去。
陸恆當初爲了安全,所選的碼頭倉庫位置很偏僻,而且此時此刻倉庫裡又只有金強和老趙兩個人,因此金強的理智一下子被抽空了。
還有,他這部直板手機用了幾年,沒有什麼其他優點,就是結實,必要的時刻,可以拿來當“板磚”用。
於是,金強瞄準老趙的後腦勺,貓着腰,悄無聲息地向前走着。
而這一幕,也被此刻正在中心大廈餐廳裡和公司同事們吃飯的陸恆用手機看了個正着。
臥槽!
陸恆嚯的一下就從座位上站了起來,眼睛死死地盯着手機屏幕。
這他麼也行?!
本來是打算考驗老趙的,沒想到把貨車司機給考驗了,而考驗的結果並不出乎意料。
太尷尬了,這貨車司機還是陸恆自己花錢叫去的。
陸恆連忙給趙芝龍打電話:
“小趙,立刻把車開到樓下,我馬上出去。”
撂下電話,衆人看到陸恆這副慌張的樣子都很疑惑,曹毓瑩站起來問道:
“老闆,怎麼了?”
“沒時間解釋了,有急事,瑩瑩,下午的招聘會你跟秦總監處理吧,我先走了!”
說罷,陸恆風風火火地跑了出去,引得餐廳內一衆正在吃飯的白領們紛紛側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