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躍進完全沒有想到活土匪竟會用這種方式向他出招。
他忽然發現自己的所有陰謀詭計,在活土匪這平淡無奇的招式下,顯得是那樣的脆弱無力。
想他設計活土匪時,無不是潛用心計,各方查漏,總是致力於計策的周密性和詭詐性。
可今次,活土匪的這招使出來,他纔是見識到了什麼叫真正的殺招。
這一招大巧不工,簡直看不着任何雕琢的痕跡,分明就是上級領導向他這個下級詢問正常的工作情況。
可偏偏這至拙的一招卻是如此的渾然天成,防無可防。
眼下衆人的問題,他邱躍進必須回答,而他邱躍進又確實回答不上來。
可謂是退無可退,避無可避。
這一刻,邱躍進雖然羞憤到了極點,卻也不得不讚嘆薛老三的心機。
這真是毒蛇一般的敵人,總是躲在陰暗處觀察着你,揣摩着你,趁着你稍有不慎,便跳起來,一口咬在你的要害處,讓你痛徹心扉。
就拿今次薛老三的進攻來說,若不是這傢伙對他邱某人的一切瞭如指掌,怎麼可能知道他邱躍進下到德江快三個月了,竟對德江的情況一無所知。
顯然,活土匪一直在暗處盯着自己,明晰自己的一舉一動。
卻說,戚喜話音方落,邱躍進已然雙眼飄花,渾身乏力,脣舌之間乾燥地快要起火。
即便是一邊的顧俊明,一如方纔的黃思文那般,再次挺身替他擋招,接過了戚大書記的攻勢,邱躍進也絲毫不對防下薛向的這記殺招抱有任何希望。
因爲他明白,薛老三的攻勢可以綿延不絕。自己這邊的拆當卻定然有限。
果然,待得顧俊明話落,宣傳部長孟俊又向他詢問起雲錦方面的宣傳力量的整體佈置。
邱躍進一樣心中有苦。口難開,若是此間沒有薛老三在側。他還可以動用機巧之心,胡謅亂編幾句搪塞,可有活土匪在側,雲錦的情況還有這位不清楚的嗎?他便是瞎編,也沒有空間。
邱躍進就像一塊被解開了的麻袋,軟綿綿的,在座椅上塌成一團,任由薛老三飛拳亂腳朝他身體攻來。毫無反抗之力。
他就這般死死坐着,臉上的驚恐也消失了,好似無慾無求,不爲外物變換所動的得道高僧。
砰的一下,周道虔重重一巴掌拍在辦公桌上,指着邱躍進便呵斥開來“邱躍進同志,你到底是怎麼回事?組織上把你派到雲錦,是希望你能夠挑起這個大梁的,當時把你派過去,雲錦可不是薛向同志初接手的那般一窮二白。可是有深厚經濟底蘊的,你滿世界打聽打聽,當時的整個蜀中。還有哪個區哪個縣比雲錦的家底更富?這麼好個位子,別人是打着燈籠也難找,組織上信任你,栽培你,把你放到重要的崗位上來,是想讓你紮紮實實做出一番功績,回報祖國,回報人民,可你都在雲錦做了些什麼。下到雲錦都快三個月了,你竟然對雲錦的情況一無所知。就是派頭豬,過去頂上三個月的槽。也該知道這槽深槽淺了。”
周道虔聲色俱厲,他代表組織行使權力大棒,身爲下級的邱躍進便是再不服,再有委屈也得受着忍着。
這會兒,邱躍進被周道虔罵成了豬頭,可滿腔火氣也只得憋在胸裡,腫脹在臉上,發作不得。
周道虔話落,戚書記又撿起了話茬,緊接着打開話簍子,舊事重提,質問邱躍進到底是怎麼在負責雲錦。
周道虔,戚喜這一挑頭,好似打響了發令槍,火炮朝邱躍進處延伸,霎時,火力覆蓋,直把邱躍進炸得頭暈眼花,外焦裡嫩。
邱躍進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撐過會場的,更不知道怎麼就坐進了黃思文的辦公室來。
他只知道先前開會的時候,外面的太陽還掛起老高,而這會兒眼睛再有物象時,窗外已然暮色沉沉,冷風啾啾了。
對面的黃思文捧着茶杯,穩穩的抱了,安靜地看着他。
“水。”
邱躍進忽然開口,吐出了一個字。
黃思文伸手替他倒了一杯,端上前來“終於醒啦,我還當要守到第二天早上呢。”
原來黃思文把邱躍進弄回了辦公室,也曾試圖着喚醒這位雙目圓睜、卻神魂不守的躍進書記,可不論怎麼叫,這位也沒反應。
黃思文便知曉,這位邱書記因爲方纔的陣仗被驚得走了魂兒,要想恢復,也只有靜等了,這會兒見他說話,提起的一顆心才放了下來。
一口水喝罷,邱躍進的臉色好看了幾分,他怔怔望着黃思文道“思文市長,現在你還覺得我和薛老三有和解的可能嗎?現在不是我放不放過他的問題了,是他給臉不要臉,蹬鼻子上臉,那就別怪我讓他徹底沒臉。”
黃思文漠然,的確,自打邱躍進向他坦白針對薛老三的殺機之後,黃思文無時無刻不在擔驚受怕,除卻偶然的利益薰心,大部分時間,他都在想着如何勸導邱躍進同活土匪和解。
尤其是活土匪在前番的市長辦公會上再一次翻轉了局面之後,黃思文的這般想法就越發堅定了。
因爲在他看來,邱躍進和活土匪自始至終不過是因爲個女人的問題,且平素也不見活土匪如何針對他邱躍進,只要邱躍進這邊一開解通來,活土匪一如往昔對邱躍進既往不咎,整場風波,勢必化於無形。
從此後,大家不說手牽着手一起高高興興地做朋友,但也可以老死不相往來,個人顧個人,安安靜靜地在德江呆着,只待時日一久,大家各自高升。
可偏偏今次,活土匪一改往日的面目,竟然對邱躍進亮劍了。且劍勢犀利異常,沛然難當。
以至於弄得邱衙內苦不堪言,不說別的。單看這幾日邱衙內又是受傷,又是住院。整張臉都快瘦脫了形,便知其這幾日受得那活土匪的折磨,到底有多深刻。
如此深仇大恨,他還如何勸說邱躍進放下這段恩怨。
眼下,兩人已然真成了不死不休的死仇。
邱躍進重重一拍桌子,哼道“薛老三這兩巴掌抽得也好,算是把老子給抽醒了,先前他薛老三隱而不發。整天沒事兒人一般,立在原地任我攻擊,我心裡還真有些拿不定主意,他這兩巴掌抽來,我也就釋然了,以前,我還老擔心這傢伙讓雲錦的那羣惡狗尋老子麻煩,給老子造陷阱,日日掛着心,所以我連雲錦也懶得去。現在好了,該過去的都過去了,他薛老三的手段使完了。這下該輪到我了,不就是你一拳我一腳的事兒麼,看他媽的最後誰能撐到底。”
忽的,邱躍進一改先前的頹容,憑空生出一股豪氣。
的確,邱衙內的邏輯不是沒有道理,以往薛老三隻是被動防禦,從不曾主動還手。
實在讓人有些摸不透,既然摸不透。那這未知必然衍生出擔心來。
如今倒好,雖然飽受了打擊。可這第二隻蠍子終於落地,邱躍進心頭自然放鬆不少。
“躍進。你想得太簡單了。”
無聲無息,黃思文突然朝邱躍進頭上傾下一盆涼水。
“你跟活土匪打得交道還是太少了,我告訴你,這個人從來都是謀定後動的傢伙,要麼不動手,動手就是殺招,想想曾經的蔡衙內,孔專員,那都是活生生的例子,你以爲他招數放完了,沒準兒人家是使水磨工夫工夫細細跟你斯磨呢,警惕心可不能放下啊。”
都說失敗是成功他媽,有時候失敗並不能孕育出成功,但一定能孕育出經驗。
黃思文和薛老三對敵地久了,失敗的次數多了,這經驗自也豐富起來。
相較於邱躍進,他對薛老三危險性的認識就更加清楚,他認定薛老三既然對邱躍進動手了,就不可能只扇腫他臉,不傷其筋動其骨就收回手去,這不符合活土匪的風格。
“他敢!”
邱躍進猛地拔高了聲音,瞪着黃思文道“蔡京,孔凡高,豚犬一般的傢伙,他們兩個憨貨也敢跟我比?不是我邱躍進自矜,對我,他薛老三再是恨之入骨,除了佔些口頭便宜,折騰折騰老子外,還真敢拿老子怎麼樣不成?就是下午的會上,那一條條狗狂吠天,爲了迎合薛老三,死命跟我爲難,可結果如何,最後還不是沒能拿老子怎麼樣?”
說着,邱躍進臉上的自信似乎快要溢出來了,拍拍黃思文肩膀,一臉的冷峻道,“我就跟你明白說了吧,思文市長,只要他薛老三還想回京城,還想在那一片兒混,就不敢拿老子怎麼樣。”
的確,身份纔是邱衙內最大的自信!
在他看來,他邱家公子身份擺在這兒,薛老三就算不給全天下人的面子,還敢不給自己爺爺的面子不成?借他兩膽兒!
邱躍進實在是太高看他自己,而又太低估薛老三了。
在他想來,他有個威震天下的爺爺,薛老三又常在京城地面上往來,那處熟人熟似極多,不似他邱某人,幾乎不去京城照面。
而既然薛老三要在京城混,又愛在老人圈裡扎堆,總會撞見自己的爺爺,若是他薛老三真敢把自己如何,屆時,見了自己爺爺,他好意思擡起臉麼。
要說,邱衙內想得實在是太簡單了,薛老三何許人也,收拾的衙內也不是一個兩個了。
吳公子如何,不照樣被他趕得至今不敢歸國?
他邱家雖然煊赫,可相較起一門雙政局,兩代五中委的吳家,還是不夠看。
吳老爺子至今都沒把他薛老三怎麼樣,更何況他邱某人?
話說回來,邱老爺子何等眼界,即便他薛老三針對邱躍進做了什麼,邱老爺子這等城府,又怎會在明面上流露出來?
還是黃思文分析地有理,既然他薛老三既然伸手了,自然就不會這般結束。
邱躍進這隻肉爛嘴不爛的鴨子,薛老三不把他連嘴帶殼兒一塊兒煲熟了,是決計不肯開鍋的。
這不。邱躍進話音方落,辦公室大門便被胡耀華撞開了。
從來在黃思文面前都是小心謹慎,亦步亦趨的胡大秘。今番的暴戾是那樣的刺眼,場間兩人的心皆被高高提了起來。
“耀華。你這是幹什麼,怎麼一點規矩也沒有。”
在外人面前,黃思文還是不願墮了這市長的威嚴,尤其是面對眼前這位越來越不把他黃某人當回事兒的邱衙內。
這聲暴喝,也在提醒邱躍進別忘了他黃某人還是德江的市長。
受了呵斥,胡耀華竟是毫不驚慌,邊急速靠近,邊急急開口。“首長,出大事了,我方纔從秘書處出來,聽見那邊在聊小話,他們說市委組織部正在起草對邱書記的懲處材料。”
胡耀華話音未盡,噌的一下,邱躍進便衝了過來,死死扭住他的臂膀,疾聲喝道“什麼,你再說一遍。起草老子的什麼材料?”
胡耀華被他扭得生疼,嘴上卻不敢耽擱,“聽說是撤銷您雲錦管委會主任的職務。並處於黨內嚴重警告,因爲您在雲錦期間,玩忽……”
說着說着,胡耀華的聲音愈見低沉,慢慢地便沒了聲音。
他話雖未說盡,但誰都聽明白了,邱躍進終於被薛老三狠狠一刀紮在了心窩上。
他邱躍進下雲錦的三個月,玩忽職守,毫無作爲。被薛老三拿住作了靶子,給了他邱某人沉重一擊。
“黨內嚴重警告。哈哈,黨內嚴重警告……”
邱躍進擡頭望天。臉色急劇轉青,渾身顫抖起來,脖頸處細膩的皮膚綻出青硬的筋絡,任誰也知道,這位邱衙內已然到了暴走的邊緣。
黃思文亦聽得眼皮急跳,死死用手捏住自己的大腿褲縫,他也爲薛老三的手段驚呆了。
在他想來,邱躍進雖不是什麼好貨,可到底是邱老的孫子,醒目的大人物,薛老三怎麼就敢直呼呼地往邱衙內胸窩處下刀子,撤銷行政職務,黨內嚴重警告,這是輕易能使出來的手段嗎?
撤銷行政職務也就罷了,畢竟邱衙內被抓住如此大的錯漏,不能擔任主抓經濟的管委會主任,乃是應當應分,況且,雲錦的政治生態也的確特殊,書記主任一肩挑,的確有些不符合當先的政治氣候。
而這黨內嚴重警告,則就過火至極,意味着邱躍進在未來一年將得不到任何晉升,對別人來說一年多的時間不得晉升算不得什麼,可對邱躍進這種志存高遠的青年幹部,尤其是還處在雲錦管委會書記這種煊赫職位上,一年多的時間已然太久。
更要命的是黨內嚴重警告的處分一旦落在履歷上,對一個官員的仕途將是難以言敘的沉重打擊,這是最讓邱躍進痛徹心扉,也難以接受的事。
說到這兒,可能有看官便要問了,想當初,薛老三在靠山屯時,和時任縣委書記鬥法,不也遭受過黨內嚴重警告嗎,然薛老三的官職也是升得不慢。
筆者要講的是,那是因爲當初薛老三通過大討論完成了最後的翻盤,徹底掀翻了承天縣的檯盤,且事後也證明了當時的縣委書記乃是純粹的打擊報復,該處分隨後撤銷,也是理所當然的
當然,薛老三還受過另外一次黨內警告,那是在京大做團委副書記時,適逢在當時的大會上,跟校黨委大佬當面頂牛,最後被京大掌舵人判了個黨內警告的處分,以爲平息物議。
然,黨內警告和黨內嚴重警告自不可同日而言!
話說回來,即便薛老三得的是是黨內嚴重警告,可他這樣的幹部自不是邱躍進可以相比的。
想想薛老三一路行來,立過多少驚世之功,上面賞還來不及,哪裡還怕他犯錯,只怕巴不得給他薛老三來個功過相抵,好平息一些人對上面“有功不賞”的非議。
卻說,邱躍進舉頭望天,冷笑連連,而黃思文沉默不語,心懷激盪,一邊的胡耀華畏畏縮縮,蜷身斂目,似乎恨不得身體能融進一邊的牆壁中去。
場面安靜地好似凍住了。不知過了多久,邱躍進陡然有了動靜兒,豁然出腳。踢開了沙發,猛地伸手抓住玻璃茶几的一端。用力一掀,嘩的一下,玻璃茶几上的杯盤茶碟盡數跌落,緊接着,又是一聲巨響,寬大的玻璃茶几扣在地板上,跌了個粉碎。
邱衙內扯開嗓子便喊,“薛老三。我他媽非……”
“宰”字尚未出口,黃思文一個箭步撲上前去將他嘴捂住,他的臉上甚至震驚得沒了血色,眉毛都要掀飛了。
他生怕邱躍進吐出那個要命的字眼,拖累自己萬劫不復。
邱躍進伸手狠狠推開黃思文,重重看了胡耀華一眼,沒再廢話,一屁股歪倒在沙發了,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氣。
胡耀華又趕忙獻上一杯熱茶,待得邱躍進慢慢喝了。一張顴骨高聳、瘦得已然快脫形的小臉兒才又開始緩緩恢復些人色。
他是真沒想到薛老三敢跟他下如此重手,心中甚至在想薛老三是不是被自己氣懵了,糊塗了。瘋了,要不然他薛老三怎麼敢如此肆無忌憚地對他邱某人下手,他可是邱老爺子的嫡親孫子呀。
要說邱躍進這種人自小養在蜜罐子的嬌生子,生平未受多少挫折,往往自視極高,在他們的世界觀裡,自己如何對待別人都是應當應分的,而別人就該全心全意對待他們,稍有一點反抗。他們的反應往往不是不能接受,而是不可思議。
在他們的思想裡。他們就是世界的中心,任何人對他們都得敬着捧着。
即便是爭鬥。損毀的也定然是身邊的小嘍囉,傷害絕不會危及自身。
而如今,薛老三陡然給他來了一把痛徹心扉,邱躍進便受不了了。
他想得不是自己的過錯,不是自己的疏漏,想的卻是薛老三會不會沒考慮清楚,怎麼就敢這樣對待他邱躍進。
這樣搞法,分明是越界了啊!
就在邱躍進恨極欲狂的當口,叮鈴鈴,電話響了,黃思文快走幾步接過電話,那邊未說幾句,啪的一聲,黃思文手裡的電話竟跌落在了桌上。
攸的一下,邱躍進猛地轉過頭來,“躍進,活土匪這是要對你下死手了,曹衛國的電話,市委免去你雲錦書記,改任市農業局局長的文件,已經上報的了省裡!”
黃思文幾乎是鼓足了全身的力氣,纔將此番話講出口來。
他實在是太震撼了,原以爲薛老三炮製出個“黨內嚴重警告”,就已然夠辣手無情了,哪裡知曉活土匪這回是動了真格的,出手迅烈無比,分明就是要整死邱衙內的節奏。
誰不知道如今的雲錦真是天大的香餑餑,邱衙內處心積慮要對付薛老三,卻死活不肯離開雲錦,便是深知此爲洞天福地,霞舉飛昇所在,如何肯讓出。
如今倒好,他不讓,薛老三硬要搬他走!
“該死的邱躍進,就憑你也敢惹活土匪,可坑死老子了!”
募地,黃思文竟在心頭大罵起邱躍進來,對這倒黴催的邱衙內,他真是半點好感也無了。
卻說,黃思文方張口轉述完電話的內容,瞬間,邱躍進的瞳孔急速放大,喉嚨一突,嗝的一聲,身子一歪,便昏倒了過去。
……
第一抹晨曦照在薛向臉上的時候,他又準時醒了過來,披衣起牀,幫着蘇美人壓好了翹起的被角,又去小傢伙房間幫她收拾了一下散亂的卡通屋,挪了挪歪斜的枕頭,蓋好小花枕頭,和盤在枕邊的小白打了打招呼。
他便來到院裡的浣洗池邊,洗漱一通,才又鑽入廚間,手腳麻利地整製出一份豐富的早餐,在鍋裡蓋了,撤去餘柴,留着明滅的餘燼維持着溫度。
做好這一切,他便越牆而出,順着眼前的小道,跑了起來。
晨光微起,大地皆靜,矮舊青白的的街市上,除了出售早點的攤販們,架爐的架爐,生火的生火,空曠的街道再難見到別的身影了。
他跑得不快,但也趕上了正常人的全力奔行,約莫二十來分鐘,他便到了市委家屬區的那處瘦湖邊上。
他在一處桃花林裡定住了腳步,擺開架子,一招一式,走起了拳腳,湖風掠來,殘餘的桃花瑟瑟微搖,隱隱林間,薛老三沉腰躬馬,出拳趟腿,整個人龍馬精神,氣象萬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