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向笑笑,正待接話,耿福林又搶道:“沒說的,這麼大成績不宣傳怎麼行?我看不但社裡和區裡得宣傳,就是整個承天縣也得好好宣傳宣傳,這是多大的成績啊!別說你耿老哥當你面兒說好話,我看給你老弟評個全國勞模也儘夠了。說實話,先前風聞你老弟在靠山屯的成績,我在班子會上也提過一嘴,要派縣裡的宣傳單位下來采采,卻是被老郭給否了。當時我還納了悶兒,現在才知道老郭爲啥不讓採,那是嫉賢妒能,生怕你老弟名聲沖天啊。”
聽耿福林這麼一說,薛向心頭許久的疑問纔算解開。先前,他一直不明白,靠山屯又是養豬,又是賣肉,還如山一般進錢,最後,又震天動地地大搞基建,全承天縣幾乎都傳遍了,怎麼全縣的宣傳領域一點兒動靜也沒。這下,纔算知道是郭民家在裡面作怪。薛向心中一邊暗哂郭民家小心眼兒,一邊對這種“悶聲”大發財甚感滿意。
說實話,薛向壓根兒就不願意靠山屯被吵得人盡皆知。縣裡知道就知道了,只要不宣傳就好。就怕縣裡一宣傳,就憑一個大隊折騰出一個如此規模的豬廠,放哪兒也是大新聞啊。一擴散,一準兒就得全地區、全省出名。而薛某人現下還提着腦袋在幹着另一件事兒——分田到戶,到時一幫人七採八訪,要是把這事兒也給捅出去,那可就真要了命了。
見耿福林義憤填膺,再三表示要替自己宣傳。薛向自不願他好心幫倒忙,假託“有財不願露白”,耿福林這才作罷。
…….
忽忽又是一個月過去了,執政黨第十一次全國代表大會在昨日勝利閉幕。對這次會議,薛向倒沒投注多少關注。少了他這隻蝴蝶震翅。結果和歷史上一樣。那位終於正位,老首長也正式復職,安老爺子依舊當選軍委委員。而許子幹、安在海、振華同志的職位卻是皆無變動。不過,想想也在情理之中。一年前。剛經過那次最大的博弈,衆人的職位無不是新得,豈會這麼短的時間再有升遷?
唯一另薛向驚訝的是,薛安遠竟然當選候補中央委員。卻說此次大會共選舉中央委員201人,候補中央委員132人。而且軍方在中央委員和zz局委員的名額向來都是極少的,除了軍委四大部,十二大軍區,某戰略炮兵部隊、海、空軍主官和政委能入選中央委員外。剩下的也不過是十數位候補中央委員的位子。而薛安遠能以新晉大軍區副職當選,足顯殊榮與不易。
說完薛向在四九城的幾位相熟在這次換屆的收穫,自然不能漏過他在江漢省的一幫新朋舊友。要說這薛向還真有點兒“不給力衙內”的味道,誰和他粘糊,誰就在這次換屆中未盡全功。
耿福林想衝承天縣正位一把手,奈何郭民家上位失敗,卡在原地,任憑趙國棟使力,也纔在班子成員的排名上有所進益,現下是承天縣革委第一副主任;陳光明也是如此。原來排名最後的秘書長兼農宣組組長,變成了排名第四的分管財政的副主任,不過總算戴上了主任的頭銜;而趙國棟則是原地踏步。好在趙國棟上這個荊口地區主任也不過兩年,倒是沒有更進一步的奢望之所以惶急聯繫薛向,也不過是找棵大樹,順便在換屆中能保住位子。能和中央大員許子幹同一次話,已經讓趙國棟把心落回了肚子裡,哪裡還有不滿意。
至於胡黎明、蘇星河、洪天發等人對這次換屆似乎沒有多少想法,壓根兒沒表示過讓薛向代爲活動的意思,倒是仍舊頻來電話,相邀飲宴。薛向自然次次婉拒。因爲這會兒,薛向可是忙着呢。
你道忙什麼呢?自然不是田間地頭的農活。眼下不到秋收時分;也不是豬廠和飼料廠的瑣事兒,兩廠一應流程和活計。衆社員早已精熟,雖管理仍嫌粗獷,可到底是有模有樣,用不着薛向操心。甚至靠山屯藉着這次基建的機會,將豬廠廠房又進行了擴建,薛向也不過是看了下草圖,便點頭應承了。而靠山屯聲勢最大的基建,這會兒也進行到了尾聲,數千人操持半個多月,四百座二層小樓已然有了雛形。這個浩大的工程自有範五爺掌舵,薛向只負責調度物資,間或供應鈔票,卻也忙不着。
要說薛向在忙什麼,那就是忙着備考!
眼見離高考就剩三個月的時間了,薛向就是再自負,心中也不免惶急。畢竟他沒見過77年的高考試題,只是憑藉時下的課本預估考題不會太難。說到底也不敢確定一舉奪魁,要是事到臨頭,考場失利,那可就丟臉了。是以,薛向這些日子,再沒出去閒逛,託耿福林送來一箱子高中課本後,便閉門讀書了。
這日,薛向正伏在辦公室的桌上,對着一本高三幾何,埋頭演算。叮鈴鈴,叮鈴鈴,桌上的電話響了。薛向擡表一看,正是下午兩點,一分不差,接過電話,臉上不自覺就現出笑來:“小寶貝,中午吃的什麼呀。”不必問來人,就知道是小傢伙打來的。
原來,說好的小傢伙和康桐去嶺南只待半個月。結果,衆人剛到嶺南,薛安遠臨時接到參加十一大的通知。薛安遠只得又帶着薛林一夥兒返京,開完會,已是九月初,開學了。小晚和小意自然留在京城上學,薛林則留在了京城照看二小。而康桐和康美枝團聚了半月,便待送小傢伙會靠山屯,結果,不知怎麼的,卻是和薛安遠一道下了嶺南。
小傢伙到嶺南後,便每天中午兩點準時給薛向打電話,美其名曰:怕大哥太想她了,吃不下飯,餓瘦了!而薛向想她是真,餓瘦未必,倒是每天好吃好睡,上次一過磅,還胖了三斤。
“吃的紅燒大鯉魚,粉蒸肉丸子,涼拌西紅柿,絲瓜雞蛋湯。大傢伙,你中午吃的什麼呀?還有,晚上大伯說帶我去飯店吃好的呢,人家請客,你饞不饞啊?”小傢伙每天中午必問飯菜品種,不知道是沒話說,還是真的怕薛向餓瘦了。
“饞,饞得都流口水嘍!小寶貝,我可慘了,中午兩個菜,白菜炒蘿蔔,蘿蔔炒白菜。”
“白菜炒蘿蔔,蘿蔔炒白菜?這是一個菜呀!”小傢伙聲音嗲嗲,滿是驚訝。
“誰說一個菜,明明是兩個菜嘛,一個盤裡蘿蔔多,一個盤裡白菜多唄。”
“大傢伙真可憐,唉,要不我叫大伯讓人給你送些好吃的來,這裡好吃的可多了,有紅蘋果,紫葡萄,大大香蕉,還有……”本來說着給薛向送好吃的,結果變成了炫耀自個兒的小資生活。嶺南地處東南,氣候溫暖,本就盛產水果。小傢伙這好吃佬,掉進了美食國,不樂不思蜀纔怪呢。
薛向聽得好笑:“對了,小寶貝什麼時候回來啊?”
“想我了吧!嘻嘻,我也不知道呢,大伯不讓走,我也想多陪陪他呢。”
“那就不陪大哥啦?”
“嗯…..還是先陪大伯呢,他頭上多了好多白頭髮,我得看着他呢。老師說了,人有白頭髮了,就老了。大伯老了,我得多陪陪他,等你老了,我也多陪陪你。”
稚子之語,肺腑之言!
薛向心中溫暖,問:“你康哥哥呢,怎麼最近老不見他給我電話。”
“康哥哥去打槍了,和好多扛槍的兵哥哥一起呢。對了,他們都穿很花很花的衣服,你都沒有呢。嘻嘻,我就有,是我要大伯給我做的呢,還有把小槍。等過幾天,我穿那件很花的衣服,背把小槍,照了照片給你瞧。”
薛向笑着應下,猜到小傢伙說得是迷彩軍裝,心中卻是起疑。因爲這會兒我軍裝備迷彩服的部隊極少,只有幾隻剛組建不久的特戰大隊。據他所知,嶺南軍區要到八十年代纔會組建狹義上的我軍第一支特種部隊,可這會兒纔是77年,難道竟是提前了!
薛向知道問小傢伙,也問不出究竟,便陪着她閒聊。忽然小傢伙說康哥哥來了,未幾,那邊便換了康桐的聲音:“三哥!”
“小康,怎麼我聽小適說,你每天都往軍營裡跑。既然你這麼喜歡當兵,我看不如你就在嶺南入伍算了。”康桐的老子康鐵柱也是血紅中衝殺出的將領,康桐身上一樣流着軍人的血脈,又怎麼不渴望軍營。薛向知道去年康桐拒絕當兵,非是本意,多半是爲了義氣。今次,有了機會,薛向特別希望替康桐圓上這個夢。
康桐那邊吱唔不語,薛向便知其意,便說事情就這麼定了,讓康桐別再操心。這二人雖是兄弟情深,卻是少有話題可聊,互相握着電話,也不知道說什麼,各自默契的說了句注意身體,便結束了通話。
掛了電話,薛向又開始溫書,忽覺門外修牆砌屋的聲音,異常躁人,起身正欲關門,卻見柳眉一夥兒女知青齊齊朝這邊行來,手中皆拿了書本紙筆。薛向一看這架勢,便知麻煩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