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書記,您的意思是…是我老毛,不,小毛能….能試一試?”毛旺瞬間紅臉轉赤,聲音都打着結巴,他實在是難以置信,薛向會讓他往那個光彩奪目的財務處處長的位子上走一步。
“怎麼,你還有什麼思想包袱?”薛向拾起小錫壺給毛旺的茶杯續上水。
毛旺慌忙雙手捧杯,喉頭梗了又梗,定住哆嗦的嘴皮子,道:“薛書記,要不是這水杯燙手,我幾乎以爲自己在做夢,團委的股級幹部成把抓,您獨獨挑中我毛旺,今後,您..您…總之,啥也不說了,您看錶現!”
薛向擺擺手,道:“毛主任說過頭啦,你的工作能力和業績表現有目共睹,再說,你又符合此次調選的標準,我推薦你也是合情合理,不過,你若是以爲光有我推薦,這個位子你就坐定了話,恐怕結果會讓你失望。”
毛旺悚然,急道:“您的意思是劉書記那邊會有阻力?”
毛旺原以爲憑着薛向在系團委的勢頭,方纔說推自己,幾乎已是定了的,哪裡知道憑空又生了變數,立時着急起來。
薛向道:“劉書記那邊反對不反對,不重要,關鍵是周書記那邊,你這做下屬的也該去彙報彙報工作嘛。”
毛旺擡頭迎上薛向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眸,趕緊低下了腦袋,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
會議室仍舊是上次的書記會議室,長桌、靠背椅依舊原來模樣,連位置似乎也未曾動過,薛向幾乎還記得自己身前的桌沿上的那道狹長的刻痕,離自己上次坐下後的胸口處恰好尺長的距離,這次未挪動椅子。直接坐了,不經意一瞅,發現還是將將尺長的距離。
物是那個物。可人似乎就不是原來的那些人了,當然。這裡說的物是人非,非是指開會的五個人,有誰沒來,或是有誰調走,而是指這五個人的精神面貌幾乎與上次與會時大相徑庭。
薛向、項遠、藍劍還好說,變化不大,無喜無憂,皆端坐了翻本子。而劉高和周正龍,那簡直就跟換了兩個人似的。劉高原本給人的感覺就是冷麪,城府極深,尤其是兩撇掃帚眉時時都是平平的躺着,讓人覺得他劉書記何時都是鎮定自若,一切皆在掌握;可現如今劉高竟是面泛紅赤,兩撇掃帚眉高高的吊着,兩頰緊繃,面目整肅,一副雄赳赳的模樣。整個人滿是神采,好似前次的打擊非但沒讓他消沉,反而激起了鬥志一般。
而周正龍的變化那就更大了。平日總穿的青布工作裝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襲黑色翻領中山裝,可人家的翻領就是不壓平,而是直直地立着,彷彿有什麼特殊寓意一般;原本塌下的偏分頭,也打了髮蠟朝後梳攏,一張橢圓的臉盤滿是紅光;變化最大的當屬那雙眼眸,原來時時混濁,現在卻透着光亮。看誰都是濃濃的注視,一副精光四射的模樣。似乎在宣示威嚴。
今次開會又是選在下午,不過卻是提前一天通知。薛向是邀了項遠最先到來,而周正龍竟是和劉高、藍劍趕了個前後腳。見這三人同至,項遠立時就瞪圓了眼睛,在桌底下,用腳輕輕磕了磕薛向的腳踝,後者回了個意味深長的微笑,項遠瞅見這從容的微笑,沒由來地定下神來。
今天的會議是周正龍提出召開的,會議的議題只有一個,那就是討論新組建的財務處處長的人選。
現如今,周正龍氣勢大勝,自覺薛向和劉高成了自個兒手中任意捏拿的天平,他小指頭壓哪頭,哪頭就獲勝,心中已是得意已極,只覺這點官場上傳說已久的權謀通變之術,全部被自己掌握了,自此之後,便能縱橫宦海,如履平地。
這不,一開會,周正龍就沒完沒了地呼呼哈哈開了,不知道這毛病又是擱誰身上學的,上來就是,我有一點意見,兩個要求,同志們要做到四個務必云云,聽得屋內幾人強忍着哈欠。
半個小時過去了,周正龍總算表達完他那一點意見,扯到戲肉了:“同志們吶,現在宣傳部在薛書記的領導下,形勢是一片大好哇,出版社這個月又豐收了,錢都已經匯聚到了財務處,可現如今,咱們財務處竟連個當家人也沒定下,這可要不得,今天咱們就議一議這個人選問題,大家看看有什麼合適的人選。”
周正龍話音方落,劉高啪地把鋼筆按上了桌面,盯着薛向道:“人選,我這兒有一個,就是宣傳部的主任張錦鬆同志,張錦鬆同志的履歷,我就不說了,大家也都清楚,無論是論能力還是論資歷,都是當之無愧的第一人選,我看就定他吧!”
劉高一雙魚眼泡子死死盯着薛向,好似就等薛向反駁,馬上就掄開陣勢,再戰一場,誓要把上次丟失的陣地給奪回來一般。
哪知道薛向這廂穩如泰山,臉上始終掛着淡淡的笑,時不時還回個眼神給劉高,弄得劉高心中陣陣噁心,只覺這張笑嘻嘻的英俊臉蛋實乃是天下最可惱的物件兒。
薛向不發言,不代表無人反對,項遠卻是挺身而出了:“劉書記這麼說不妥吧,上次會上說了,財務處是按正股級的配置設立,我記得張錦鬆同志是副科級幹部吧,總不能搞高配吧。”
自上次和薛向合作一把,嚐到了甜頭,項遠便徹底偏了過來,再說此前劉高也沒怎麼拿他當回事兒,更何況薛向這次組建財務處,出手極是大方,總共七個人選,愣是讓了評檢部三個,項遠很是承情,是以,這會兒就替薛向打起了頭陣。
藍劍冷笑一聲,道:“項書記這麼說恐怕壓根兒就沒弄清狀況吧,這財務處說到底就是個臨時機構,儘管它可能長久在咱們系團委存在,到底也不是由校團委批建,什麼正股、副科的,還不是咱們自己定,人家張錦鬆同志不拘小節,願意拉下身段,以副科的級別,去做正股級的工作,咱們表揚人家高風亮節還來不及,哪裡還有妥與不妥的說法。我看就不必討論了,財務處處長就定了張錦鬆同志了。”
卻說這張錦鬆去財務處,還真不是劉高和藍劍的主意,在他們看來,有張錦鬆這根釘子定在宣傳部其實是最好。奈何張錦鬆被薛向收拾怕了,再說,宣傳部裡幾乎都知道這小子跟薛書記不對付,且時常幹些吃裡扒外的勾當,結果,弄得張錦鬆在宣傳部幾乎成了過街的老鼠,就連曾經的曹小寶、王大軍之流都不待見了,畢竟薛向給宣傳部帶來的變化和福利是有目共睹,這幫人自然不願跟着張錦鬆窮折騰。
是以,張錦鬆在宣傳部呆不住了,就想着挪地方。
這不,一聽說組建財務處,眼睛就瞄上了這處長的位子,張錦鬆可是知道這個位子雖然在書記會上定的是股級,可運作好了,權力幾可和幾個副書記平齊,立時就動了心思,便來找劉高廝纏。而現如今,劉高被薛向一棍子夯得還沒翻過身,越發需要校團委的汪無量在背後戳着,倒也不敢再拿捏張錦鬆,只得咬着牙齒應了。
原本,劉高還擔心薛向和周正龍聯合,自個兒有勁兒使不上,且財務處處長的位子太過緊要,老周和薛向不會輕易讓出來,只怕是辦不成。
哪知道沒幾天,藍劍傳來消息,說周正龍來他辦公室晃悠了,還喝了茶,吃了水果。劉高是何等城府,哪裡不知道姓周的是在玩兒打一巴掌揉三揉,這是來平熄下自己的怒火,讓自個兒再和薛向鬥得天翻地覆,老小子好揀便宜。
可縱算劉高知道了周正龍這般心思,也不得不乖乖配合,畢竟張錦鬆盯財務處處長的位子,已經盯得眼睛快要溢血,若要是真整黃了,保不準這小子狗急跳牆,壞了自己大事兒。
正是因爲周正龍和劉高之間達成了這番默契,且在進辦公室之前,三人在門口撞齊了,雖未溝通,卻是若有若無的掃了幾眼,會了心意。這纔有了劉高進門後那雄赳赳的氣勢,只等薛向撲上來找死,也就纔有了藍劍這番大言旦旦,必勝無疑的自信。
藍劍一番話罷,見無人接茬,自覺剛纔自己那番話取到了一錘定音的效果,氣勢陡漲,盯着薛向瞄來看去,終於忍不住道:“薛書記,在座的除了你和周書記都發言了,你說說張錦鬆同志幹這個財務處處長合不合適?”
卻說藍劍此刻心中得意已極,壓根兒就不問薛向有無人選,而是直接要薛向說張錦鬆合不合適。在藍劍想來,薛向是既不能說合適,亦不能說不合適。說合適,無疑是認栽的表現,面子徹底被剝落;若說不合適,接下來周正龍一表態,他薛某人照樣是個失敗的局面。
藍劍此番一逼再逼,薛向眼中陡然一寒,瞧得緊盯着他眼睛的藍劍眼皮一跳,募地,調轉視線,不敢看他。
這藍劍剛轉移了視線,心中猛地起了咒罵,非是罵薛向,而是罵自己怎麼被那小子眼睛一掃,就嚇得退縮了。一念至此,藍劍又拿眼去瞅薛向,可薛某人的眼眸早盯上了面前的筆記本,讓藍劍這番“媚眼”徹底拋給了瞎子。
藍劍眼釁未果,正待接着逼薛向表態,薛某人卻是如他所願的發言了!
ps:寒夜漫漫,諸位能否給張保底月票,暖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