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生,醫生,快給她看看!”薛向人未至,聲先到。他渾然不覺自己踹飛了人家醫院的門板,需要致歉,依舊火急火燎地招呼着,門板落下後,他眼睛絲毫沒有落到這滿屋的混亂上,只顧着搜尋白大褂。
“三哥?”
“三哥!”
一聲驚訝,一聲興奮,叫出這兩聲的正是胡報國和李學明。三哥怎麼來了?三哥來了咱爺們兒還有什麼好怕的!
薛向被這兩聲叫喊,稍清了下心神,朝着聲音的來處尋去,發現了胡報國和李學明,再定睛一掃,滿屋的狼藉,哪裡還不知道這倆小子在此處做什麼,即使此刻心神不定,心中也不免讚一聲“玩得夠絕,都耍到長征來了!”
薛向急着給柳鶯兒看病,顧不上和二人寒暄,更顧不得問明原由,衝二人點下頭,便朗聲道:“你們這一羣一夥的幹嘛呢,要鬧出去鬧。”他這一竿子捅翻一船人,胡報國一夥兒多認識他,倒沒什麼意見;王大院長和一衆院方人員對此議倒是附和到心裡去了,可剛脫離火海的他們哪裡敢吱聲;龍國濤一夥兒那意見可就大了去了,哪裡來的毛小子,敢喝叱老子,沒看見爺們兒幾個身上都帶了彩麼,還敢尋晦氣,這不是捋虎鬚麼?
“操,丫是什麼東西,也敢讓老子出去!”砸翻李學明的錘子是個暴脾氣,身高足有一米八八,比薛向還高出小半個頭來,方纔就是靠着他的勇猛,才逼退了陳爲民。錘子並不是大院子弟,而是京郊一帶的青年,這次也是跟着他靠上的某位紈絝菜有機會來給龍國濤接風,順便見識下世面。席間,他摸清了龍國濤的來路,頓時就起了攀附之心。一開席,他就不斷地給龍國濤敬酒,往往是龍國濤淺囁一口,他連幹三杯,這番做作卻沒白費,倒是頗讓龍國濤高看他幾分。待得和陳爲民一夥兒起了衝突後,他更是奮不顧身,衝殺在前,龍國濤剛一招呼來人收拾陳爲民,他便第一個衝了上去,和龍國濤並肩作戰。就這麼一來二去,龍國濤越發待見他了,一路上都是讓他攙扶着進了長征,拉攏之心顯露無疑。錘子本就有意轉換門庭,二人正是:郎有情,妾有意。一時間,兩人打得火熱,就差如膠似漆了。這會兒,錘子見薛向目中無人,居然敢藐視衆人,尤其是無視了自己的“心上人”,這還得了,遂出聲喝罵。
薛向此時心急如焚,懷裡的柳鶯兒依舊沒有聲息,他哪有功夫跟錘子羅嗦,正要用暴力解決紛爭,忽然一陣刺耳的巴掌聲響起,巴掌聲方落,就有人說話了。
“哈哈…..哈哈,我道是誰這般張狂,原來是薛老三啊,多年不見,我還真沒認出你來,若不是你依舊這副蠻橫模樣,我今日恐怕要錯過你這位我來京最想見的人了。人家都說落翅的風凰不如雞,我咋覺得你這完全是落翅的草雞賽風凰呢?你家老爺子都倒了,你還不知收斂,兄弟我真是替你擔心啊!”龍國濤先是送上一陣掌聲外加一陣驚天動地的狂笑,算是助了自己開言前的聲勢,接着語帶驚喜地說薛向是他最想見的人,弄得大家都以爲他們是故友重逢,最後卻是充滿快意的諷刺和咬牙切齒的收尾。這時,衆人哪裡還不知道,這是老仇人重逢,方有的場面啊。
在龍國濤不斷噴糞的時候,薛向怔怔地看着他出神,即使他言出如糞,薛向亦沒打斷他。薛向盯着他,不斷地思索來人是誰,這副尖嘴猴腮的尊榮配着副公鴨嗓子,我真不認識啊!薛向納悶了,聽他的口氣,有好幾年沒見了,必是幼時相熟,可這變化也忒大了吧,和我還有仇,可我收拾的人多了,到底是誰?薛向怎麼也想不起,來人是誰。慣因少年到青年的容貌變化最是巨大,況且都經歷或者處於變聲期,認不出來那是自然。若非龍國濤對薛向恨如江海,念茲在茲,無時或忘,恐怕他也難得認出薛向,何況他還得了個“三哥”的提示。
薛向正沉吟不決,龍國濤的話音落了,龍國濤如此含譏帶諷,薛向又豈會聽不出來,只是他一門心思地猜測來人是誰,沒顧得上出手收拾他。這會兒,他懶得管來人是阿貓還是阿狗,踢開拉到,打掃完蟲蟻蟑螂,好趕緊給心上人治病。
薛向一手託着柳鶯兒的脖頸,一手託着她的腿彎,儘量用讓她用最舒服的姿勢休息。他就這麼抱了柳鶯兒,向龍國濤逼近幾步,忽然,停下了腳步,眼睛在龍國濤左側額頭的髮際線處凝住。那隱在發線處的寸許的傷疤外翻殷虹,若非細瞧,哪裡發現得了,這時,他終於想起來人是誰——龍、國、濤。
往事如膠片一般,一幕幕地從薛向腦海裡飛了出來,在薛向眼前飛速翻過。
那是六年前的事兒了,薛向當時年方十歲,龍國濤亦是垂髫童子。龍在田七零年調到A軍擔任政委,龍國濤自也隨着他老子一起住進了軍區大院。龍國濤本不是個安分的傢伙,自小嬌生慣養,養成了一副頤指氣使、愛充大個兒的毛病。他這一住進軍區大院,稍稍一打聽,大院一號薛家的大兒子已經十六七歲了,且並沒有和他同齡的孩子。按照他心目中的排列順序,既然1號軍長家沒有和自己一般大小的孩子,那作爲2號政委家的自己豈不是這幫大院毛小子的天然首領?
龍國濤一到大院,初次和那些同齡的夥伴接觸,便自號爲首領。且他不樂意只在區區一個大院內縱橫,其它的師團級家屬區,亦被他一一造訪,要衆小子皆奉他號令。一衆毛小子知道他是政委家的,雖然心裡老大瞧他不起,個兒又不高,瘦不垃圾,又沒做出讓人心服的事來,憑啥敢在老子面前稱大哥,可畢竟沒誰說出來。反正衆小子既不承認,也不反對,先跟你混着,且看暑假來的時候,讓你知道這裡誰是大哥。
龍國濤沒見着有敢出頭的檐子,心中雖對自己新收的這幫膽小的手下看之不起,可也不免有些自得,哥們兒的威懾力還挺強,以前莫不是我小看了自己,要不咱把四九城的毛小子一起收攏了?
就在龍國濤飄飄然、自以爲已是一方孩子王的時候,七零年的暑假到了。每年的暑假薛向三兄妹都是在薛安遠的大院裡度過,今年自也是一樣,往年都是薛定遠夫婦一道送三個孩子過來,今年卻不一樣。由於薛向的媽媽李萍正懷着小適,薛向便自告奮勇帶了弟妹來了大伯家。
薛向這一來,大院裡的李紅軍自然得到消息了,李紅軍立時就領了一幫毛小子尋了薛向就訴苦。在他們看來,只有薛三哥纔是他們的頭兒,爬最高的樹、挑大毒蜂的窩、淌最寬最深的燕子河,這些都是自己沒有勇氣乾的壯舉。最讓人佩服的是,三哥曾經一人打倒過五個來搶玻璃珠的高年級學生,那時三哥也不過九歲。
龍國濤有什麼本領?又矮又瘦,只會仗了老子的勢欺負人。要不是家裡的老孃看得緊,揪着耳朵一遍遍叮囑要自己不準惹他,早削丫的呢,又豈會每天跟着他屁股後面,聽他指揮,做這做那。
薛向一遇上李學軍一夥兒,衆小子就把自己最近受龍國濤的鳥氣一股腦兒地朝他噴灑。薛向剛要安慰衆人,龍國濤居然尋上門來了。
原來,早有真心貼上龍國濤的小子把薛向到來的消息透給了他,只說是大院裡軍長家的客人,每年暑假都來,在這一帶大夥兒都聽他的。龍國濤一聽,這還行?這不是闖到老子的地盤上撒野麼?老子還沒打出去,倒讓人先打進來了。
龍國濤聽罷消息,立時眉眼不順,喚了幾個小子就要去尋薛向的晦氣。可衆小子一聽薛向來了,人人後退,且面帶喜色,皆不願隨他一道去,各自尋了由頭,作鳥獸散去。就連那個告密的小子一聽龍國濤居然要拉自己去挑戰“魔鬼筋肉人”,不等龍國濤把話說完,自己先一道煙跑了,邊跑還邊說“肚子疼,憋不住了”。
龍國濤沒想到自己登高一呼,不僅沒起到從者如雲的效果,自己倒先成了孤家寡人。見此般情狀,龍國濤沒有氣餒,單刀赴會,隻手撐天,不更能顯出自己的不凡麼?不信那小子敢在自己地頭上撒野,待收拾了這個看起來挺厲害的小子,不信還有人敢不服。
思忖已定,龍國濤就這麼大搖大擺地朝薛安遠家走去。在他看來,自己打上門去,一番有理有據的喝斥,那小子必會懦懦退去。再說殺上軍長家門,那小子在大人面前必不敢動粗,自己也沒有人身風險,靠着嘴巴,就將他拿下,正是以己之長克彼之短。退一步講,就算搞不定那小子,傳出去,不也顯得自己虎膽龍威麼?
Ps:標題的一點解釋,薛向和龍國濤現在的年紀當然稱不上弱冠,慣因筆者已將二人視作青年,這裡的弱冠就指代青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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