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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往謝青雲無論與人還是與獸鬥戰,無論是勢均力敵,還是要拼命而爲的搏殺,他總是那個能夠坑了對方的人,即便很可能同歸於盡,他的坑人法子,也總能起到奇效。
這一切都讓謝青雲有些自以爲是,他一直覺着自己有着豐富的鬥戰搏殺的經驗,若是拋開修爲、武技等不談,再論戰力的話,他以爲自己當時極其厲害的了。
可眼下,他這個戰力強大的傢伙,卻被彭殺輕易制服,且對方完全沒有用自己修爲、武技對他進行更高一籌的碾壓,憑藉的只是經驗和詭詐。
直到此刻,謝青雲才明白什麼叫經驗,什麼叫做搏殺的經驗。
所謂的這一個“坑”字,可不只是他曾經做的那些,不只是簡單的誘騙和戲耍對手,在這之外,還要有極爲冷靜的頭腦和環環相扣的手段。
任何正常人,從暈迷之中醒來的時候,都會下意識的睜眼,即便是常年習武,十分警覺的武者,比常人更強的就是,在睜眼的瞬間或是攻擊身邊可能傷害到他的人,或是直接向後躍開,以求在不明環境境況下,躲開敵人的攻擊。
即便擁有特殊的法門,能夠騙過武者靈元,裝成暈迷的狀態,但醒來的瞬間,再到施展這等法門,都要有個情不自禁的反應時間,可彭殺竟能夠完全將這等反應時間壓制到謝青雲根本察覺不到的境地,這樣的人,只有頭腦冷靜到和石頭一般。全無情緒和肌體反應,纔有可能做到。
冷靜之外。彭殺的手段同樣是一步接着一步,爲了避免被發覺自己已經醒來。先是故意阻止謝青雲將那蠱蟲驅出自己的喉嚨,好讓謝青雲生出疑惑,心緒不穩。
隨後又在靈覺無法外探,無法清楚謝青雲修爲的境況下,他剛一制住謝青雲的手腕,幾乎在同一時刻,就將靈元涌入到謝青雲的體內。
若是對方比自己強大,通常在靈元衝擊對方身體的瞬間,對方的靈元會當即反擊。因此彭殺尋找的這個時機,就異常重要,雖然其實謝青雲的修爲遠不如他,即便不是這個時機,彭殺依然可以一擊制住謝青雲,但他在不知情的狀況下,能夠有如此敏銳的判斷,如此相扣的手段,如此冷靜的頭腦。都令謝青雲佩服之極。
所以,被這彭殺輕易制住,少年僅僅只是懊惱了片刻,心中便又笑了。若沒有彭殺,他還沉浸在那種自以爲是之中,而現在他卻知道。自己的鬥戰經驗,還差得很遠。作爲滅獸營的弟子,在那些常年身處荒獸地域。鬥戰搏殺的武者、軍將的眼中,還真就是個雛娃娃。
也難怪在滅獸營中行走時,戰營的這幫營衛是最爲看不上他們這些弟子的,也和滅獸營弟子幾乎沒有任何交集。
而外間那些六大勢力以及各門各派,想得到滅獸營中的天才,要的便是他們這羣少年人的天賦基礎,至於真要上荒獸領地的戰場,領悟那些搏殺的殘酷,他們平日殺的那些荒獸,以及他們平日見過的那些零星的同袍之死,完全和真正的戰場搏殺不是一個等級。
謝青雲的心中冒出無數個念頭的同時,也對自己過往的戰力、經驗,有了新的認知。
就在他這般想的時候,彭殺已經收回瞭如電一般犀利的目光,轉而看向他,冷言道:“你是什麼人,爲何靈影城的守衛全都昏睡過去,這些是你做的麼,那蟲子又是什麼,我爲何也會昏迷,你又爲何要救醒我?”
彭殺一口氣問了幾個問題,每一個問題都是關鍵之所在,且他完全沒有說,你若不講,我便殺你這樣的廢話。
他的靈元一直籠罩在謝青雲的肚腹之內,這般問話,一是承認了謝青雲救了他,二也是表明自己並不會因此相信謝青雲,若是謝青雲的應答不對勁,無法讓他滿意,他絕不介意當即殺掉謝青雲。
謝青雲等的就是彭殺的問話,他也並不指望回答之後,和彭殺成爲朋友,只要不是敵人,只要能合力爲了滅獸營的安危,一起對付雷同這幫混蛋,那他的目的也就達到了。
“我是謝青雲,城頭的守衛和你一般,都是中了屍蠱,不只是他們,眼下整個滅獸城,除了你我之外,其餘人全部都陷入昏迷,我救你,自然是爲了與你合力,對付下毒蠱之人,若是你信我,咱們再詳談。”
謝青雲並沒有一口氣囉嗦許多,在這等境況下,必須要以最直接,最簡單的言辭回答彭殺的問話,說得太多,反而惹人懷疑,且一下子把雷同之名講出,倒顯得太過突兀,也有栽贓之嫌,這般一點點的拋出,讓彭殺跟着自己的思路,一點點的明白整個事情的經過,也給了彭殺思考的時間。
這些除了謝青雲天生善言之外,也是他看了不少書卷,從書卷中學到過一些以言辭破人心的法門。
果然,和他所料的一般,彭殺聽到他的回答,只是微微有些驚訝,便蹙起了眉頭,並沒有一下子因爲聽到太過突然之事,而陷入震驚之中。
“謝青雲?”彭殺唸叨了一遍這個名字:“謝青雲,不是已經死了麼,兩年前死在生死歷練之地,你到底是誰,莫要胡說……”
彭殺雖這般質問,但籠罩在謝青雲體內的靈元並未有任何的動靜,顯然他只是有所懷疑,並沒有完全不信,一邊問,還一邊打量着謝青雲的面容。
“彭營將應該不認識我了,兩年前的時候,我們也只不過幾面之緣,倒是彭營將在這許多弟子中,能記得我的名字,令我頗感驚訝。”這個時候,謝青雲似乎是在閒聊,可卻是有意的稍微放一下節奏。緩一緩彭殺的情緒。
自然這個緩一緩,並非等彭殺再來問。那般就顯得自己在藉着掌握彭殺想知道的消息,而故意傲慢了。因此未等彭殺應話,他又接着說道:“生死歷練之地,機緣萬千,有人出不來,未必我就出不來,以前也有活下來之人,只不過無人知曉而已,這其中關竅,說起來。得三天三夜,可眼下滅獸營的境況卻容不得一刻的耽誤,我只希望彭營將知道,我雖剛此生死歷練之地活着出來,但我依然是滅獸營的弟子,爲了滅獸營的安危,拼了性命也不懼。”
謝青雲表明心跡之後,聲音便稍稍放緩:“可我一人之力遠遠不夠,彭營將如今是仍在城中。最強戰力之人,所以才先救下你,纔好接下來一起商議,如何對付滅獸城的滅頂之災。”
原先謝青雲並不瞭解彭殺。只清楚他表面很低調,不喜言辭,而之前聽獸武者的老六和老二刀疤臉轉述雷同的話。才知道彭殺並不願意來滅獸營,因此還曾以爲彭殺有可能是那類性子暴躁。一生只知獵獸的軍將。
不過經歷了被彭殺制住,這一連串的變故之後。謝青雲知道彭殺可絕非粗蠻之人,無論表面如何,其心中定然是個明理知事的將才。
如此,謝青雲纔會這般說辭,讓彭殺想明瞭眼下最緊急的狀況,至於他在生死歷練之地,到底經歷了什麼,並不重要,自然彭發既然明理,便是事後也當不會多問,天下有太多武者,得到機緣,修爲大增,或是百年傳承,或是遇那隱士高人,這些都是不便透露給外人的事情。
“我如何信你。”彭殺回答的簡單明瞭,謝青雲卻是心中一笑,他知道能問出這一句話,彭殺已經信了他一半。
“彭營將可探我氣機,我修爲不過二變,四十石的力道,在生死歷練之地兩年,略得機緣,從當年內勁武徒修到如今,十分合理。”謝青雲娓娓而言:“當年不知彭營將是否聽聞過我的本事,我想既然彭營將記得我的名字,應當知道我和龐放的一場試煉場挑戰,引發到要去巨魚島受審之事,那場挑戰,許多人都知道我有一門特別的武技,能夠倍增勁力。”
彭殺點了點頭,依然冷漠:“記得。”
“如今,我依然有這等本事,因此我真實戰力,可力戰三變武師,不過彭營將更善鬥戰,輕易就將我制服。”說這些,看似無關之話,其實卻是向彭殺袒露戰力修爲,表明自己爲取得他的信任,無所顧忌,且也只有這樣的戰力,才能令彭殺知道,自己與他合力對付大敵,是足夠資格的。
“繼續。”彭殺的手仍舊扣着謝青雲的手腕,示意他說下去。
謝青雲並不在意彭殺的態度,這便說了下去:“一會你可以這般扣着我,一路從機關橋回到滅獸城,咱們潛行查探,看過滿城昏睡之人後,便知道我所言非虛,我若是下蠱毒之人,也沒有必要單來救你。”
說到這裡,謝青雲微微呼了口氣,再言道:“想要滅獸營死之人,說來你未必會信,我們暫時也未必有機會潛到他身邊,見到他,但也只有他做奸細內應,纔可能對滅獸城造成如此大的危境。”
“誰?”彭殺眉頭第二次皺了起來。
“雷同,雷同大教習。”謝青雲終於說出了這個名字,這一次他沒有給彭殺反應的時間,便直接言道:“當年在生死歷練之地,便是如此巧合,我親眼見他帶着一名獸武者從內層出來,聽到了他們的對話,可最終不慎被他發現,要殺我時,外層竟出現風團磁暴,開了內層之門,我被吸入其中,纔算脫險,可從此便在內層,再也無法出來。”
謝青雲此話自然是半真半假,只因爲他不能說出雷同爲窺覷他的異變元輪,這事只有五位大教習和總教習知曉,便是雷同叛了,也未必會到處說這等珍貴消息。
雖然現在的謝青雲早已經是武者,元輪被奪也沒有用了,但這消息依然不能外傳,只因爲滅獸營將來還要不斷的尋找這類異變元輪之人,若是被人盯上,也就麻煩了。
所以,謝青雲才無中生有了一個獸武者,這話編得雖然輕巧,卻也合理,難有疑問之處。
彭殺越聽越是心驚,但面上卻只是將眉頭皺得更緊了,他沒有質問,仍是沉穩的問道:“兩個疑點,其一你如何做到偷聽雷同說話,而很久才被發覺。其二,你進了內層爲何不死,你當年修爲不過武徒。”
彭殺這般問,謝青雲早就料到,自然這兩個問題對他來說都不是問題,所要做的只是爲了滅獸營的危局,必須要暴露自己的一些秘密。
“我的潛行術在當年已經能夠瞞過大教習了,若是彭營將記得,當年我們初來考覈時的情境,在飛舟墜落之後,我消失了許久沒有回來,衆教習以爲我死了或是失蹤了,其實是我見到大教習們四處尋人,救人,猜到那飛舟墜落不過是考驗,才故意躲得久一些。”
謝青雲雖然早就準備好應答,卻依然十分鄭重:“另外,還有一點,卻無法現在證實,等解了滅獸營的大危機,待我六字營師兄、師姐們回來,你可以問他們,他們都知道我的潛行術,我也教過他們一些,正因爲此,我們六字營合力獵獸的數量才一直遠勝過我們自身的戰力。”
不等彭殺接話,謝青雲繼續回答他的第二個質疑:“至於內層的磁暴,我身上有一件特殊的靈寶,原本的作用是吸納聲音,積累到飽和,開啓機杼,發出音爆出其不意的攻擊敵人。可誰層想到,我進入內層之後,這靈寶能助我吸納近身的磁暴,因此才讓我完好無損到今日。”
謝青雲說着話,直接將那變化後的斷音石取了出來,一枚似玉的環石遞到了彭殺的面前,彭殺並沒有去接,謝青雲就這麼拿着,跟着便說了半句假話:“只是如今這環石再不能施放音爆,也不能吸納聲音了,不知是不是被磁暴破壞了它的靈性,至於此石何處而來,我不能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