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燕京,就不得不提燕京的老胡同。
而說起燕京老胡同,又不得不提八大胡同。
老燕京人口中的八大胡同,並不是專指八條街巷。而是泛指前‘門’外大柵欄一帶,‘交’錯的數十條街巷。
知道爲什麼出名嗎?因這裡曾是燕京最有名的煙‘花’柳巷,‘交’錯的數十條街巷,數不勝數,都是妓院。
而這八大胡同的妓院最爲知名,是其中數一數二的存在。因此得名。
當然,前清不這麼叫。他們有個雅稱,叫勾欄。
胭脂衚衕蘇家大院蒔‘花’館,這個館,可大有來頭。明代名著《警世通言》中,王景隆與蘇三的故事,就發生在此館中。
此刻,院落中,老槐樹下,一盤棋,一壺酒,數枚酒杯,兩張古老的太師椅,相映成輝,形成一個別具一面的畫面。
董齊疆站在蒔‘花’館大‘門’前,看着歷經滄桑的古老青磚牆和任由歲月流淌,卻依舊透着胭脂味的‘門’楣,啞然失笑道:“這姜寰就是姜寰,選的地方都這麼別具一格。”
蒔‘花’館是個三進四合院,大‘門’開在百順衚衕。早在咸豐年間,就有這樣的語句描繪它的盛況:香車絡繹不絕、妓風大熾、呼酒喚客徹夜震耳。
董齊疆雖然久聞八大胡同盛名,卻一直未曾來過。這刻,沿着青石鋪成的小道,進入院落,看着經歷歲月卻依舊沒有頹廢的長廊、青磚、青瓦,以及綠蔭依舊的樹木,也不由有些失神。
院內沒有人,只有桌椅、棋盤和煮得正溫的美酒。
“故鄉何處是,忘了除非醉。沉水臥時燒,香消酒未消。”董齊疆聞着美酒,看着已經胭脂不再的蒔‘花’館,不由‘吟’唱出一句李清照的詩句來。
詩句剛落,就聞掌聲從裡‘弄’傳來。
“好詩。好一句香消酒未消。”身形魁梧的姜寰,左擁右抱,擁着一雙鶯鶯燕燕從裡‘弄’出來,模樣不羈,十足的‘浪’‘蕩’公子形象。
董齊疆看着左擁右抱,手上還非常不規矩的姜寰,凝了凝眉,心中暗忖道:這姜寰,難不成算準了我會說這段詩句?我這剛‘吟’出香消酒未消,他這就擁着香‘色’美人迎了出來。
“可是姜兄?”董齊疆微微一笑,眉宇間頗有幾分揶揄之‘色’道:“美酒美‘色’美人館,你這是坐擁齊人之福啊!”
“還是董兄懂我啊!”姜寰在身旁美少‘婦’的豐‘臀’上捏了一把,嘿嘿一笑道:“姜某豈敢獨享,早已爲董兄準備了勾欄名角。”
話一落音,姜寰鬆開兩位美少‘婦’,拍了拍手掌,朗聲道:“嬌娘,請姑娘出來吧!”
“是呢,公子。”一聲軟糯親暱的聲音響起。
緊接着,一羣鶯鶯燕燕,魚貫而出。每一位,都身段玲瓏,婀娜曼妙。其衣服,皆是綢緞古裝。臉上着妝,也都是胭脂芙蓉,古香古‘色’。
這哪是當代燕京,完全是晚清時的勾欄盛景嘛。
“董少!”姜寰咧嘴一笑,一手指着排成一排,有十數之多的婀娜姑娘,說道:“挑吧。”
董齊疆心中暗罵道:這姜寰,好的不學,盡學些京城頑少的劣行。果真是見面不如聞名。
“姜兄……”董齊疆儒雅一笑道:“實在不好意思,我董某雖然不以德行居之,但對這美‘色’,實屬無感,還望見諒。”
“哦,董少如此情‘操’?”姜寰嘿嘿一笑道:“不過,既然來到勾欄之地,就得按勾欄的規矩。哪有來了不點佳人的。你要是不點,我可就幫你點了。”
“真的不要。”董齊疆皺了皺眉道:“董家一向家風甚嚴,董某也向來自律,還請姜兄海涵。”
“海涵?”剛纔還嬉皮笑臉的姜寰,瞬間變‘色’道:“怎麼,就董家家風甚嚴,我姜家就爛泥扶不上牆?今天你既然來到這裡,點也得點,不點也得點。否則,林洛之事,免談!”
姜寰這變臉比變天還快,頓時就讓董齊疆臉上有些掛不住了。
“姜寰,”董齊疆臉‘色’一沉道:“話不投機半句多,既然如此,就此別過。”
他轉身就朝‘門’外走去。
而這時,姜寰身形一動,卻是瞬息間到了董齊疆身前。
“縮地成寸!”董齊疆皺了皺眉,身形一動,也立即施展縮地成寸之術,消失在了原地。
但就在他動的剎那,姜寰再次一動,又攔住了他的去路。
“怎麼?”董齊疆站定,擰着眉,盯着姜寰道:“什麼意思?難不成還不讓走了?道不同不相爲謀,莫非還要強留不成?”
“董少,你這樣說就沒意思了。”姜寰臉‘色’再變,再次嘿嘿一笑道:“你看,我誠意多足。你這轉身就走,豈不是枉費了我一片好心。”
董齊疆雙手背在身後,看了眼不遠處姿‘色’動人的十數爲佳麗,皺了皺眉道:“喝酒可以,美‘色’不行。姜兄看着辦吧!”
“你這人,怎麼如此不解風月?能信口說出香消酒未消的詩句,怎麼也算是同道中人吧。”姜寰笑着說道。
“此言差矣。”董齊疆擡了擡眉道:“李清照此句,說的是香爐中的香菸已經燃盡,而酒氣尚未消退。我‘吟’此句,不過是信口說來而已。”
“哦,是嗎?什麼香爐不香爐的。香者,美‘色’也。難不成,眼前的佳人,就不香了?”姜寰大步走上前,一手搭在董齊疆的肩上,笑哈哈道:“怎麼,看不起勾欄美‘色’?她們這些,可都是賣藝不賣身的佳人。不會有損董兄的家風。”
看着董齊疆凝眉的樣子,姜寰接着道:“我這二位,風情和婉月,可不是蒔‘花’館的佳麗。而是我從外面帶來的。你看,姿‘色’雖然尚佳,但風情萬種,可與她們這些不同。”
董齊疆橫眉一掃,果然發現姜寰剛纔坐擁的二位‘女’子,和站在一排的其它十數位‘女’子有着明顯的不同。
這二‘女’,風情萬種,一看就是久戰沙場之人。一顰一笑,都是風月媚行。讓人情不自禁沉溺其中。
董齊疆嘴角微微一翹,輕笑道:“想不到這其中,還有這等玄機。既然如此,那我也就不掃了姜兄的雅興。”
“請!”姜寰微微鞠躬,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董齊疆一眼掃過衆‘女’,眉宇一擡道:“就不知各位妹妹,可有擅長古箏演奏的。”
一位有着沉魚落雁之姿的清純‘女’子,向前走了一步,施了一禮,輕啓朱‘脣’道:“小‘女’昭君,略懂一二,不知公子所奏何樂?”
“昭君?”董齊疆微微一怔,神情一笑道:“莫非除了昭君,衆位之中,還有貂蟬、西施和‘玉’環?”
姜寰立即豎起大拇指,笑哈哈道:“董少果然智慧無雙,一想即通。”
他連忙把手指望衆‘女’子一指,依次點道:“這四位,依次是昭君、貂蟬、西施和楊‘玉’環。而這邊幾位,則是蘇小小、李師師、董小宛、李香君、陳圓圓以及如是和綠珠等等。”
董齊疆聽完介紹,不由神‘色’微動道:“原來是四大美‘女’和十大名妓,這蒔‘花’館,果真不負其名。可惜,我董某是個粗人,不懂此間雅事。好吧,有煩昭君姑娘,爲我們演奏一曲《昭君出塞》吧!”
董齊疆整了整衣,徑直走向老槐樹下的八方桌。
“姜兄!”董齊疆坐上太師椅,看着擺好的棋盤,微笑道:“這棋和酒,不知有何講究?”
“講究可大了。”姜寰快步走上來,也拉開椅子坐下,指着棋盤上的象棋,笑盈盈道:“沒敢擺圍棋,怕你不懂!”
董齊疆嘴角‘抽’搐了一下,想殺了姜寰的心都有了。什麼叫怕你不懂?難不成,圍棋很難?
偏偏,姜寰又說得一本正經,好像這是全身心爲董齊疆考慮般。但董齊疆豈會不知姜寰這語氣中,貶損他的意味。
“圍棋之道,博大‘精’深。的確不適合拿出來班‘門’‘弄’斧。不過,象棋之道,若想‘精’通,也非易事。”董齊疆話中有話,回敬道:“我董某略懂一二,若是輸了,還請姜兄口下留情。”
“若是輸了,很簡單!”姜寰想來早有算計,笑呵呵道:“你輸了,回答我一個問題。我輸了,回答你一個問題。如何?”
“好!”董齊疆神‘色’一凝,已經拿起了棋盤上的棋子:“紅子先行,我董某就當仁不讓了。”
一個當頭炮,擱着了正中央。
“武棋開局,先勝一籌。”姜寰笑了笑,也是把炮往中間一放。
以炮鬥炮。
當頭炮佈局視爲武棋,而飛象局、仙人指路開局視爲文棋。武棋氣盛,文棋勢弱。一般武棋開局,就已經佔了一定優勢。
而這種布武棋的方式,如果是和老人或者長輩下棋,則視爲不禮貌的行爲。
但年輕一輩中,懂此棋禮者,則知之甚少。所以,武棋、文棋,幾乎無人所知。
沒想到,姜寰卻對此瞭然於‘胸’。
以此可見,他的象棋造詣,必定不差。
董齊疆聽到姜寰這樣一說,拿起酒杯的他,也不由眉宇一擡,仔細看向姜寰。
“怎麼了?”姜寰嘿嘿一笑道:“以董家的教養來說,董少不會不知道武棋和文棋吧?只是,你董家,數百年來,都以我姜家爲尊。用武棋佈局,是不是有失禮數?”
他雖然笑笑兮兮,但語氣中,卻透着一種興師問罪的凌厲。
轟!
董齊疆陡然變‘色’,霍然起身道:“姜寰,董姜王謝,燕京四‘門’,何時有高低之分?你必須要爲這句話道歉,否則,休怪我董齊疆翻臉不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