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齊艱難地穿行在岸邊的矮灌木林中。
學校這裡的這條小河年久失修,河岸陡峭,灌木林中雜草叢生,再加上天色已晚,他手中的小電筒根本不足以讓他看清腳下的路…或許腳下根本沒有路,有的只有叢生的不明植物,它們的一部分根莖在長期的自由發展下漸漸顯得鋒利,他裸露的皮膚碰觸到它們的時候感覺到了微微的刺痛。當然,還有一些不明的垃圾物品,瓶子、罐子,甚至還有破碎的玻璃殘渣。也許,還有一些不明的動物…特別會在這夏盡秋來的季節出沒。
荀齊是瘋了纔會讓自己置身於這樣的環境。然而事實是,他來得沒有一絲猶豫。
只因爲,他看到那個女孩不顧一切地下來了。
他一直在關注着她的舉動,很明顯,她是在這裡找尋物品。就在這個小範圍,她搜尋了一遍又一遍,卻在太陽快要落山的時候失望而回。
荀齊無法再多看她臉上的表情,那種失望深深地揪住了荀齊的心。那一刻他知道,假使自己不下來,假使自己不能替她如願,那麼他的心一定不會放過自己。
於是他竭力地彎下身子找尋。她…究竟在找什麼呢?今天第一次看她下來尋找,想必落在這個地方的時間應該不長,所以,這個東西應該不會很髒污纔對…
咦?這裡有一串鑰匙!會是這個嗎?
荀齊藉着月色仔細地看着手中剛剛撿到的鑰匙。髒污不說,鑰匙本身已經鏽跡斑斑,掉落在這裡的時間恐怕得按年來論了…
會是這個嗎?荀齊撿起一隻羽毛球。
倒是不十分髒,可是缺了兩根毛,想必已經不能在空中保持平衡了…她會是在撿這個?難道說這個對她有很特別的意義?
算了,不管了,先收起來再說。
荀齊將羽毛球放進自己外套的口袋裡,伸手撥開一片植物,繼續向前走去。
這裡還有一盒…不,半盒水彩筆,那裡還有一根咬了一口的火腿腸…這個學校的學生究竟都往河裡扔了多少東西?
荀齊收穫了不少東西,他選取了一些極有可能是目標的放進了自己的袋子,然後繼續向前走。
突然,他的注意力被躺在不遠外的一個東西吸引…他下意識地向前大跨一步,彎下身子伸手就去抓它。
“嘶——”他的手臂不小心被一棵植物突出的尖銳枝椏狠狠劃破,他下意識先彎下腰將他看到的那件物品抓握至手中,接着才用電筒照向自己刺痛的手臂。
血涌了出來,他感覺到傷口有一點深。
然而,心裡沮喪的感覺卻更讓他難過。
他確定,剛剛他找到的,一定是田澄在尋找的東西。
是的,他找到了目標,然而,他一點也不欣喜。
那是一支鋼筆…他知道,那是那個男孩子佩戴着的,從不離身的鋼筆,所以…她纔會不顧一切地下到河岸之下。
荀齊手裡緊緊地握住這支鋼筆,他的腦子裡空空地,忘記了去按住自己不停流血的手臂,機械地沿着河堤爬了上來。
他忘記了老夏看到受傷的自己時有多麼的驚慌失措,他趕緊把自己送到了醫院並通知了自己的父母。
荀齊的手臂縫了四針,他咬着牙,手裡卻還是緊緊地握着那支鋼筆。
“你口袋裡鼓鼓的都是些什麼?”趕到醫院的荀慧皺眉問道,“你究竟跑到哪裡去了?傷是怎麼受的?”
荀齊擡頭朝自己的爸爸看了一眼,沒有說話。
“你是怎麼回事?幹嘛不吱聲?”齊敏皺眉問道,見他仍是不回答,於是喊道,“老夏?老夏!”
荀齊沉默着,他的目光落在自己鼓鼓的口袋上,不知道爲什麼,他的鼻子有點酸,他走到醫院的垃圾筒旁邊,一骨腦兒將口袋裡的各種垃圾物品全甩了進去。
荀慧看到他從口袋裡掏出的各種勞什子,用有些不可置信的目光看着他。
“荀齊,你是不是發神經啊?”齊敏從老夏那裡問不出個所以然,看到荀齊滿身髒污,一言不發地從口袋裡翻出一堆莫名其妙的東西時,她再也忍不住地道。
可不是發神經麼?荀齊冷笑了一聲。
他握緊手中的鋼筆…纔不,纔不讓你如願…纔不會把它還給你。
可惡的田澄,我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