賓客滿堂,斛光交錯,這裡正舉辦着田成業的生日宴。
田澄只道最近爸爸總是喜歡辦宴會,這在以前是沒有的。上一次是爲了給修文接風,所以在家裡宴請了一些人,這一次特地在酒店包下了一個不小的場子則是爲了慶生。
想來也只是個普通生日,並不是大壽,這在以前田成業根本不會放在心上的,每每田澄提出要幫他慶祝,他還總是嫌麻煩,今年這是怎麼了?
於是田澄向田成業稍稍提及了自己的疑惑,他先說是因爲自己年紀大了,開始喜歡熱鬧了,後來又朝田澄擠了擠眼睛,說是有驚喜,讓她期待。
不說還好,這一說,田澄心裡就像是被貓爪子撓了心一般,然而田成業最近倒像是更忙了,弄得她想問也始終沒什麼機會。
於是終於等到了生日這一天,田澄一下班便急忙趕向造型沙龍,因爲田成業早上特意叮囑過,讓她一定得打扮得正式一些。
田澄到達宴會地點的時候已經來了不少人,田成業正站在宴會廳門口的顯眼處迎接客人,旁邊站着修文的媽媽,她一身端莊的打扮,一如既往的溫和笑容裡比往日多了一絲絲說不清的韻味…那是一個女人感受到幸福之後纔會起的化學變化。
那一刻,田澄似乎猜到爸爸所說的驚喜是什麼意思了。於是她走上前去,將手中的禮物送給爸爸,對着修文媽媽笑道:“阿姨,看來我今天是少準備了一份禮物了,都怪爸爸,非要搞什麼神秘…”
田成業用手點了點她的頭,笑道:“就你鬼靈精。”說着,看到田澄的眼神似乎在四處搜尋,於是笑道,“你要找的人去洗手間了…你就不能忍耐一下,稍稍矜持一些?”
田澄不禁微嗔地嘟了嘟嘴。
正說着,又來了一些客人,只見田成業眼睛一亮,趕緊走上前迎了過去。
“荀少爺!”田成業熱情地握住對方的手,笑道,“您能撥冗前來,真是榮幸之至啊。”
“田總。”荀齊微微低下頭,有些鄭重地道,“祝您福如東海,壽比南山。”剛說完,身後的人便趕緊遞上一個小禮盒,荀齊道:“不成敬意。”
田成業受寵若驚道:“這怎麼好意思…早該請荀總和您來家裡玩,可是人老忘性大…這不,今天趁這個機會不過是請您來玩一玩,”他雙手托住手中的盒子,“您這麼做,我可真是太過意不去了,將來見了荀總都不好意思…”
“這個小東西正是家父親自選的。”荀齊道,“他說田總喜歡風雅,便特地去弄了這個物件,不值什麼錢,還請您笑納。”
田成業又是一番唏噓,忙把荀齊讓進會場,讓人帶他坐到最前方的主桌。
荀齊稍稍頷首,眼神無意地瞟了瞟站在一旁的田澄,見她一臉的笑,跟自己點點頭打了個招呼,並沒有再說什麼,於是荀齊也只是點了個頭作爲迴應,然後便跟着侍者走了。
走到主桌,荀齊回頭,看到田澄正對着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的修文打着招呼,她的眼睛恨不得盯在對方臉上,然而眼神卻始終在躲閃,臉上有着一絲羞意。
侍者爲荀齊拉開椅子,荀齊稍稍頷首隨即坐了下來,然後把頭撇向一邊。
眼不見爲淨。
宴請的客人陸陸續續都到了,田成業表達了幾句謝意便宣佈宴會開始。
田成業安排荀齊坐在了自己的身邊以示敬意,修文媽媽便招呼田澄坐到了她的身邊,緊挨着修文。
有一筷沒一筷地夾着菜,挨着修文就座,田澄總覺得有些不能自如。
田成業不斷地招呼着荀齊,給他勸酒,荀齊婉拒過一兩回,最終實在是因爲盛情難卻,只能將杯子滿上。
修文媽見狀拉了拉田成業的袖子,笑道:“老田,荀少爺不過跟修文和澄澄一般大小,怕是受不了你們老人家那一套,你讓他吃得自在一些吧,酒就不必勸那麼多了。”
荀齊聞言也笑道:“阿姨體恤,真是替荀齊解了圍了。只不過…長輩盛情,荀齊便是受不了也一定要撐着,總歸要表個態度不是。”
田成業哈哈大笑起來,在荀齊的肩膀上拍了拍。
荀齊接着道:“只是我坐在這裡倒真是不好意思了,總覺得像是打擾了田總的家宴一般。”他的眼神輕輕地從桌上的幾個人臉上劃過,微笑道,“父親爽朗、母親秀婉,有子溫潤、有女…”荀齊頓了頓,說道:“有女乖巧…這樣的溫馨的氛圍讓人好不羨慕。”
田成業酒過三巡,情緒有些高漲,聽到荀齊說這話,愣了愣才反應過來,隨即用手在他額頭上點了點,爽聲笑道:“你啊…也是個機靈鬼。”
田澄聽了荀齊的話很想笑,以前只道荀齊出言懂進退,沒想到竟然這麼會說話,把自己的爸爸哄得笑開了花。只是她剛剛聽到荀齊形容自己的時候明明是語塞了,琢磨了半天才找出那麼個不痛不癢的形容詞,讓她無由來想笑。
田澄忍着笑朝荀齊望了一眼,誰知對方竟心有靈犀似的也在朝她看,見到她憋笑的表情,對方明顯怔了一怔,田澄甚至可以想象,如果現在不是有其他人在場,荀齊是該怎麼樣的朝她吹鬍子瞪眼…甚至連臺詞田澄都可以想象得出。
不知道什麼事情令田小姐如此歡樂?難道我剛剛做了什麼類似耍猴的事情了?真不知道田小姐對禮貌二字的基本理解是什麼。
哈哈哈…思及此,田澄終於忍不住“噗”一聲笑了出來,笑完下意識朝荀齊偷看了一眼,又趕緊收斂笑意。
荀齊的臉色不禁有些難看。
田成業見到女兒笑得這麼開懷,不明所以卻不以爲意,寵溺道:“這丫頭…”隨即端起酒杯站起身來,對着衆人笑道,“既然荀少爺起了這個話頭兒,我也不賣關子了。本來今天我就是過個閒生日,實在不值得勞師動衆耽誤大家時間的。只不過,今天有一件更重要的事,田某想在各位的見證下宣佈。”
在場的人聞言,無不凝神聽他的下文。
田澄瞭然於心,手在桌下碰了碰修文媽,一老一少兩個女人相視而笑。
“來,秀茹。”田成業執起修文媽媽的手,“我與她相識業已二十載,彼此心意相通。原本都已是安知天命的年紀,也不再像年輕時那樣總愛拘泥於形式…然而我想了想,還是覺得現在能給得起的一定不能省略。”他看向修文媽媽的眼睛,“秀茹,我想給你一個堂堂正正的名分。”
話畢,場內已然是贊聲一片,田成業被一羣人起鬨着求婚。
酒勁兒正濃,加上心裡實在是高興,田成業也顧不得要這個老臉了,於是真打算在衆人的教唆之下單膝跪地,倒是修文媽媽實在是不好意思了,笑道:“差不多就行了…你不要老臉我還要呢。兒子女兒都在跟前兒坐着,我們還瞎鬧什麼。”
田澄聞言,笑道:“阿姨,你可不能就這麼饒了我老爸,這太便宜他了。再說了,現在都是什麼時代了,這幸福啊就是要越花俏越好。”
衆人聞言又是鬨笑,田澄看着自己的爸爸和修文媽媽兩人洋溢着幸福的臉,也是由衷地感到安慰。目光輕移,她看向修文。
修文的爸爸去世快十年了,只剩他們母子相依爲命,如今媽媽能找到依靠,修文想必也是十分感慨。
目光觸及修文,田澄卻只捕捉到一雙含着冷意的眸子。
她有些微詫,不禁一瞬間失了神。
修文見到正在朝自己看的田澄,於是扯開嘴角對着她笑了笑,接着便跟隨着衆人開始鼓掌,一轉眼,又變成了那個溫和帥氣的模樣,田澄那一瞬間又覺得自己是眼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