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果看着一羣少年忙前忙後,心裡突然有些許感動,也許是她已經過了他們這樣年少輕狂的時候,可想到這羣人在除夕夜聚集在一起是爲了自己,心裡就像是有什麼地方被填滿了。
她靠着牆壁問他們:“年夜飯也不在家裡吃,你們怎麼騙父母跑出來的?”
唐檸滿不在乎地笑:“你也不看看現在都幾點了,我們早在家裡吃過一頓了,就是看你一個人可憐,所以約着再來陪你吃一頓,你別太感動了。”
“切。”程果笑着嗤了一聲,轉身從冰箱裡拿了罐啤酒去陽臺。
整個城市都透着新年的喜氣,到處都是紅色的喜洋洋,程果多年沒過過春節,沒想到今年居然是以這樣的方式過了一個特殊的春節。
是不是也算是沾了倪程的光?要不是回到十八年前成了倪程,她也不會被人這麼惦記着。
陽臺的冷風打在臉上,刺骨的冰冷,程果哆嗦了一下,捏着易拉罐的手心冰冷。
林舒彧到她身邊坐下,側頭看着她:“外面這麼冷,怎麼不去裡面?”
“看看夜景,還挺美的。”
“你什麼時候開始喝酒的?”
程果啞然,看了眼手裡的易拉罐,笑着擡了擡手:“偶爾喝喝,你要來一口嗎?”
林舒彧想了想還是算了,拉了拉她的胳膊,“外面太冷了,去裡面吧,別感冒着涼了。”
程果盤腿坐着沒動,酒精開始揮發,臉上逐漸發燙,她反手握住林舒彧的手,把她重新拉回座位。
林舒彧眼裡閃過一絲詫異,手心還留有她的溫度,下一秒她就鬆開了手。
“林舒彧,你有沒有什麼新年願望?”
他搖搖頭說:“我沒什麼新年願望。”
“人怎麼可能沒有願望呢?只要有貪念在就一定會有願望。”
程果的眼裡像是有一片無邊的星空照耀進林舒彧的心裡,她抿脣笑時,好像寒潮都不再了。
“我啊,願望太多,說出來怕老天爺覺得我貪心,一個都不給我實現了。”林舒彧自嘲地笑着,說不準是爲什麼,在她面前他的話比平常要多一些。
“那就挑一個最想要的。”
“我挑了就一定會實現嗎?”
手裡的啤酒見了底,程果捏平了轉手丟進垃圾桶裡,歪着頭想了一會兒,說:“心裡有一個念想,不是也挺好的嗎?”
林舒彧覺得自己有時候根本看不懂她,她好像跟他不在同一個世界似的,很難能夠和她在同一個頻率上。
唐檸在屋裡喊:“吃飯了,你倆在外面挨着凍聊什麼呢?”
兩人回到屋內,程果還是第一次過這麼特殊的春節,吃的大多都是外面熟食打包回來的,但是春節講究的終究是一個氛圍,跟人有關,跟吃的沒有關係。
吃到盡興時,俞思露笑着揶揄程果:“我以前老覺得你這個人怪可怕的,性格孤僻得不像是我們這個年齡段的人,那時候都沒什麼同學敢跟你說話,看到你現在變得開朗了,也願意交朋友了,我還挺替你開心的。”
程果淡淡笑笑,俞思露是她在倪程的班裡交到的第一個朋友,她性格豪爽,大大咧咧,跟其他的女孩子有本質區別。
“現在班裡看我還不是跟從前一樣。”
俞思露忙搖頭:“纔沒有,以前她們哪會對你這麼善良?你看現在都沒有人當着你的面開玩笑揶揄你了。”
她不說程果還沒有發現,這倒是,自從她答應跟俞思露她們打三對三籃球賽後,班裡那些平時喜歡抱團嘲笑她的人的確少了很多,而且比賽的時候,班裡的同學也會爲她吶喊加油了。
這纔是看得見的進步啊。
只有知道真相的唐檸笑看俞思露他們的感慨,程果也懶得解釋自己爲什麼會有這麼大的改變,幾個人胡亂侃了一通,讓她有一種真的回到了高中時代的感覺。
玩得差不多了,程果送他們下樓,等人都走了,她遲遲站在原地沒有上樓,內心有些蠢蠢欲動,想去看看宋婉之和倪芮是怎麼過春節的,也許對她們母女來說,在發生了倪芮那麼大的事情之後,這個春節已經毫無意義了。
她思忖片刻之後,走到馬路邊等出租車。
忽然有一團陰影靠近,她呼吸微微一頓,警惕地回頭看向來人,詫異地皺起眉頭,“你不是走了嗎?”
林舒彧的臉被凍得通紅,笑起來卻有着少年的赤城和天真,“我猜你是不是想回家看一看?”
程果對他是越發欽佩的,這個男生簡直有一雙可以洞察任何人的眼睛,他對情緒的敏感度尤爲精準。
“林舒彧,你是我肚子裡的蛔蟲嗎?”她啞然失笑,突然之間不知道是該高興他關心她,還是該鬱悶自己心裡的想法逃不開他的眼睛。
“你的意思是……我猜對了?”
他的嗓音帶着能蠱惑人的笑意,一雙眼睛泛着亮光,看上去無比的真誠。
程果茫然地笑了笑,一輛出租車緩緩地停到了他們身邊,她作勢上車,見他沒動,朝他揚手道:“上車,外面不冷嗎?”
林舒彧還以爲她不喜歡被人叨擾,聽到她招呼自己,立刻飛快地上車,微微調整自己侷促的呼吸。
除夕夜,司機大叔沒什麼生意,瞧着後視鏡裡的學生,調侃道:“這麼晚了,怎麼不在家裡跟大人一起守歲?”
程果從始至終望着窗外,假裝沒聽見司機的話。
林舒彧禮貌地回答:“正要回家,剛從同學家吃飯回來。”
“現在這些小年輕,是越來越不懂除夕的重要性了,我們小時候,過年那可是大事,絕對不能離開家門的。”
司機大叔興許是一個晚上終於碰上了客人,一個人侃侃而談,倒是讓車裡的氣氛沒那麼尷尬。
到了倪程家,程果瞧見房子的一樓還亮着燈,她的心思有些複雜,一開始她只是想來遠遠地看一眼而已,並不想知道里面究竟正在發生什麼。
可現在她改變主意了,提起步伐朝房子的後側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