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走得遠一點吧,越遠越好,不要再回來了。
那是宋婉之對她說的最後一句話,而身爲倪程的程果,也始終沒能和宋婉之和解。
去學校填志願的那天,南塘市下起了瓢潑大雨。
程果在屋檐下等了很久,好不容易攔到一輛車,再不趕過去就來不及了。
“師傅,能不能麻煩你快一點?我趕着去填志願。”
“姑娘,你看看這大雨,路上堵成這樣根本過不去。”
前面這一整條路完完全全沒堵死了,根本沒有要動的跡象。
程果在車裡等了十分鐘後終於等不及了,打算下車跑過去,如果等着車子動的話,黃花菜都涼了。
雨越來越大,根本看不清前面的方向,程果只能憑着記憶往前衝,一心只想趕在結束前到學校。
經過十字路口的時候,根本沒有看清前面是紅燈還是綠燈,腳下已經剎不住車了。
就在這時,一聲刺耳的喇叭聲響徹雨際,她心口猛地停滯,回頭看過去時,車子大燈的燈光刺破了她的眼膜。
身體好像被撞飛了……
沉沉地掉落在了地上。
很痛……
可是頃刻間又沒了痛意……
眼皮好沉,好想睡覺啊,嘴角微微上揚,她滿足地閉上了眼睛。
……
“果姐,果姐,你醒醒,天都亮了,你怎麼還睡着?”
嘮嘮叨叨的男聲擾得程果心煩,揚了揚手,誰知不知道一巴掌打在了誰臉上,聽到啊的一聲,她才懵裡懵懂地睜開眼睛。
小紀那張臉赫然入目。
只見小紀撫着被拍到的臉,沒好氣地說:“果姐你怎麼還打人呢?這大白天的你睡在這兒幹什麼?”
“小紀?”程果驚呼出聲,驚嚇地從座椅上跳起來,砰的一聲,腦袋砸在了車頂上,嚇得小紀猛後退一步。
“你真是小紀?”
小紀看這樣的程果,心裡更慌了,小心翼翼地不敢再往前:“果姐,你、你沒受什麼刺激吧?”
程果迅速跳下車,不管三七二十一,狠狠地掐了一把小紀的臉,聽到他一聲慘叫,纔敢肯定,自己又變回自己了!
她不是十八歲的倪程了!
“果、果姐,是不是有什麼新發現啊?你怎麼這麼興奮啊?”小紀靠牆縮着,生怕程果又有什麼暴力手段,根本不敢隨意靠近她。
程果高興地轉幾圈圈圈,笑眯眯地攤手:“今天天氣好,我高興不行嗎?”
然而隨即她的興奮便冷卻了下來,她依稀記得好像自己在去學校的途中被車撞了,然後她就醒了……
這麼說,到最後她也沒有去學校填志願?
還有林舒彧……
程果一想到林舒彧,心裡驀地一疼,該死,要是早知道她會突然回來,一定想方設法地去見林舒彧一面。
“果姐,你今天還要在這裡蹲點嗎?”
程果循着聲音望去,纔想起來自己正在追查倪程的丈夫。
“算了,先回社裡。”程果搖了搖頭。
小紀詫異地跟了上去:“你怎麼突然改變主意了?不是你說倪程姐的老公一定有問題,非要揪出他的小辮子不可嗎?”
程果也不知道有沒有聽到他說話,想了片刻,忽然問小紀:“倪程的母親有沒有出席倪程的喪禮?”
小紀頓了一下,立刻飛快地點點頭:“來了來了,而且好像還出了點小問題。”
“小問題?”
“聽說是被倪程姐的丈夫三請四請才請回來的,之前他從來沒有見過倪程姐的母親,而且倪程姐結婚這件事好像也沒跟母親交代,所以倪程姐的母親並不知道倪程姐結婚了。”
小紀停了一下,有些話也不知該說不該說,可面對程果又覺得也沒什麼不好說的。
“而且……倪程姐的母親知道女兒死了後好像都沒什麼反應,連眼淚都沒掉一滴,網上不是傳得沸沸揚揚,說倪程姐有可能是被老公殺害的嗎?都這樣了,作爲母親居然也沒有質問男方,反正我覺得有很多可疑的地方。”
連小紀這麼遲鈍的人都覺得很可疑,那就一定很可疑了。
不過程果覺得,自己應該知道是什麼原因。
“她母親現在還在本市嗎?”
“在的,好像是今天下午的飛機,果姐,你不會是要追到人家母親那裡去吧?”
“是又怎麼樣?”程果面無表情地發動引擎,猛地一腳踩下油門。
小紀被他的車速嚇到了,狠狠抓緊了安全帶,深深地做了個吞嚥的動作,怎麼感覺一個晚上沒有見程果,程果好像變得不大一樣了?
他們來到宋婉之居住的酒店,小紀一把攔住程果:“果姐,你真要上去啊?這種時候還是不要……”
“你要是不想跟我上去就在一邊待着,別妨礙我。”
程果揚手撇開他,一腳踏進酒店。
好巧不巧,宋婉之正從電梯出來,準備去前臺辦理退房手續。
程果一眼便認出了她,上前攔住宋婉之的去路。
“你好,我是倪程的同事,關於你女兒的死,我想找你談談,不知道你有沒有時間?”
詫異的不止是宋婉之,還有小紀。
小紀下意識地捂住了嘴巴,驚訝連連,果姐不是沒見過倪程姐的母親嗎?怎麼一眼就能認出來?他東張西望,總覺得下一瞬間,那兩個人就會打起來。
詫異過後,宋婉之淡淡地說:“不好意思,我沒空。”
程果不依不饒:“不會耽誤你太長時間,我知道你因爲你丈夫和小女兒的死,都把他們的死歸咎在倪程身上,但既然倪程現在也出了事,你難道真的一點也不難過?”
她很努力地想從宋婉之的臉上看出一點點悲傷,可是什麼都沒有。
宋婉之的確老了許多,臉上已經有了皺紋,但她身上的那股利落地勁兒卻始終未減退半分。
按理說,距離她見過的宋婉之已經過了七八年的光景,但對程果來說,他們分明昨天還見過面。
那個時候,宋婉之叫她有多遠走多遠,最好再也不要回來。
宋婉之蹙了蹙眉,轉身走向咖啡吧:“我只給你十分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