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暑假前的最後一個週末，倪程他們沒放假，而林舒彧他們這些已經結束中考的同學跟着附中的校籃球隊來秋陵高中練習。
倪程第二次見到林舒彧，少年依舊神采飛揚，白色的籃球衣在他身上穿出了一種前所未有的感覺，路過操場的時候，她下意識地躲了起來。
程果看到倪程一副小鹿亂撞的模樣，便知少女心動的滋味，原來倪程也不全是冷冰冰的模樣，至少她也跟同齡的女生一樣，看到好看的男孩子就會忍不住駐足。
然而從始至終，倪程都只敢躲在暗處，甚至沒有跟林舒彧打過招呼，程果後來才明白，倪程日記本里的林舒彧三個字，恐怕只是她少女時代一個暗戀過的男生的名字，並沒有其他用意。
可是當時的林舒彧究竟去哪裡了呢？爲什麼會被後來的阮珩替代？
一眨眼，程果眼前就不再是秋陵高中的操場，而是冰冷的雨夜，她看到倪程冒着大雨來到一棟高樓，倪程的樣子有些魂不守舍，猜測不出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程果見她一直盯着大樓前面的地面看，於是走過去想看看有什麼端倪，卻聽到大樓的值班人正在閒聊。
“真是晦氣，昨晚這裡有個高中生鬧跳樓自殺，鬧得不得安寧，你說那孩子怎麼跑來這裡跳樓自殺？”
“現在的孩子心理承受能力太差了，是不是學業太重承受不了自殺的？”
“誰知道？你說現在的人怎麼當父母的？聽說昨晚兒子一整夜不在家都沒發現。”
“那最後那孩子死了沒？”
“沒死成，最後沒跳，被他父母帶回家了，但那孩子走的時候好像連魂兒都沒了，看着怪可憐的。”
程果震驚，林舒彧想跳樓自殺？
德智體美勞五好學生的林舒彧，揹負着所有人期望的林舒彧，不出意外就是以第一名的成績考上重點高中秋陵高中的林舒彧？
程果驀然轉頭看向倪程，倪程依舊呆滯地看着大樓前面，難道倪程知道林舒彧來這裡鬧過自殺？
那麼陽光的男孩子，笑起來好像被陽光緊緊包圍住的那個少年，怎麼會想不開想跳樓自殺？
程果彷彿聽到了倪程心裡有什麼東西碎掉了，隨着那一點點的陽光一起消失掉的，是倪程對少年的那一點點怦然心動。
……
程果猛地睜開眼睛，模模糊糊之間發現自己睡着了，心裡慌亂無措，侷促地呼吸着，連手心都被一層冷汗包住。
“做噩夢了嗎？”
熟悉的少年的聲音冷不丁地響起，嚇了程果一跳，她屏住呼吸轉過頭時，林舒彧的臉就那麼猝不及防地落入眼底。
他噙着淡淡的笑意，拿了張紙巾伸手擦拭她的嘴角，笑着揶揄道：“你怎麼這麼大的人還流口水？”
程果怔怔地盯着他看，到底是怎麼做到兩張完全不一樣的臉卻用着同一個身份而不被人懷疑的？
林舒彧察覺到了她的異樣，微微蹙了蹙眉，“唐檸說你在抓緊複習功課，叫我過來幫忙，不過我也不確定我是不是能幫上你，但是可以試試看。”
“難道從來沒有人懷疑過嗎？”
她怔怔地開口，思緒混亂到不知道該從何說起，可是對於林舒彧，不，應該是對於阮珩這個少年，她實在有太多疑問。
“懷疑什麼？”
程果心頭梗着一口氣，許久之後才平靜下來，看着他的眼睛說：“你和林舒彧連長相都不一樣，沒有人懷疑過你嗎？”
林舒彧的眼底毫無波瀾，很難想象這竟然只是一個少年，他的隱忍連身爲成年人的程果都自配不如。
程果的心一下子就心軟了，深吸了口氣，又問：“你不怕嗎？萬一哪天被人拆穿了會怎麼樣？”
林舒彧好像完全不準備跟她談這個問題，自始至終都對這個問題閉口不言。
“要成爲真正的林舒彧應該很辛苦吧？想要第一就有第一，你也挺厲害的，一點不比林舒彧差。”
這句話才讓林舒彧稍稍有了點反應，他挑了挑眉，笑得像個無憂無慮的少年，其實像他這個年紀的男孩子，本就該無憂無慮纔對。
程果記得自己讀高中的時候，那些男同學還幼稚的不像話，林舒彧和他們比起來，內心成熟太多。
“不學習嗎？”林舒彧看着她問。
程果揚了揚眉，掃了眼四周，發現唐檸不見了，林舒彧似乎知道她在想什麼，開口說：“唐檸跟陸修遠出去玩兒了，晚上……要一起去打球嗎？”
程果以爲自己聽錯了，“我？打球？你看我像是喜歡打球的樣子嗎？”
“你上次三對三女生的球賽打得挺好的。”
“我是爲了跟俞思露她們搞好關係纔打的，我這個人不喜歡運動。”
程果撕了包薯條，吭哧吭哧吃起來，遞給林舒彧挑了挑眉，林舒彧搖了搖頭，示意她自己吃。
“林舒彧，你到底怎麼樣才肯說真話？要不咱們交換秘密？我也告訴你一個我的秘密？怎麼樣？公平公正，誰也不吃虧。”
“你就對我這麼好奇嗎？”林舒彧笑說着，從她那裡拿來書本掃了一圈，琢磨着該從哪裡開始跟她一起復習功課。
程果忽然湊到他跟前，託着下巴笑眯眯地看着他，眉眼彎成一條月牙，“是啊，我對你很有興趣，還有，我知道了才知道該怎麼幫你啊。”
“幫我？我出什麼事了嗎？”
“葉莎啊，你不會覺得她對你毫無企圖吧？你們家應該比我們家有錢，也不在乎給葉莎的那麼點錢，但是你喜歡把柄被人拽在手裡的感覺嗎？”
程果眨了眨眼，笑得狡黠，可林舒彧比她想象得更加鎮定，伸手抵住她湊過來的額頭推開，把練習冊推到她跟前。
“開學就要測試，我們先從這裡開始，把你之前測試的卷子拿出來給我，我看看你哪方面比較薄弱。”
程果嘆了口氣，這人不是一般的意志力堅定。
她咕噥了一句：“我哪兒哪兒都比較薄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