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住院部當晚的值班護士說，並沒有看到徐奶奶從正面的電梯裡離開，後來看了監控才知道，徐奶奶是在凌晨一點多，偷偷從安全通道離開的，當時所有人都已經睡下了，完全沒有人發現。
而且徐奶奶應該是早就想好了要走，早先的時候就已經把行頭都整理妥當了。
問題是，徐奶奶就算是離開了醫院也沒有回家，附近的街坊鄰居都說沒有見過徐奶奶。
程果在徐奶奶的病牀邊轉了一圈後轉身下樓，看到徐言抱着自己的頭懊惱地一拳砸在粗糲的地面上。
這個少年，明明之前表現出來的那麼討厭奶奶，可當身邊唯一的親人不見時，又比誰都更加着急。
程果蹲下來把一張催繳單遞到他眼前，說：“我猜你奶奶應該是看到了這個纔會逃跑的。”
徐言怔怔地：“逃跑？”
“你們有錢治病嗎？因爲沒有錢，所以纔會想要逃跑啊，你奶奶知道自己的身體情況，可能是因爲不想給你添亂，所以纔會偷偷摸摸的離開，其實你自己心裡也很清楚，就算再怎麼努力，賺來的這些錢也只是杯水車薪。”
她的話說得雖然直白，卻的確是這個道理，徐奶奶的行爲完全可以理解，以徐奶奶的病情，不僅僅只是這一次的手術費，還包括後續的療養費等等，等於是成了徐言的一個很大的負擔。
原來，老人家也並不是表面表現出來的不喜歡孫子，事實上，的確是不知道如何才能讓孫子更好，沒有精力，更沒有能力。
徐言低頭掩面，肩膀微微抖動着，不知道是不是在哭。
程果站了起來，和林舒彧對視一眼，這種時候，程果反而不知道該說什麼了，她向來也沒有做過什麼善於安慰人的知心大姐姐，又是這種無能爲力的情況。
林舒彧拍了拍他的肩膀想鼓勵他：“不管怎麼樣，還是先找到奶奶再說吧，你奶奶平時還有什麼親戚朋友可以寄住的嗎？”
徐言慢吞吞地搖了搖頭，哪裡有什麼親戚朋友？他們家這種情況，父親還是個在獄中服刑的，親戚們基本都是有多遠躲多遠，奶奶也因爲這件事常常覺得丟面子，所以也基本不主動跟那些親戚聯繫。
這些年早就斷了。
程果想到以前自己跟過一個社會新聞，老人走丟之後家人一直找不到人，直到幾年後再老人院裡才找到。
“這裡有沒有什麼可以收留無家可歸的老人的地方？”程果問林舒彧。
林舒彧一時有些懵，他沒有了解過這方面的情況，立刻拿出手機查了查。
“離這裡二十多公里的地方有一家老人院，據說以收留無家可歸的老人爲主，但是……”他頓了頓，小心謹慎地問，“徐言奶奶這種情況，算無家可歸嗎？”
程果說不上來老人院對於無家可歸的定義，通常是指沒有可以贍養的家屬之後，繳納一定費用可以入住，但也還是需要有擔保人，但現在和將來的情況可能又有很多不同。
“徐言，你回家等等看，也許你奶奶很快就回來了。”林舒彧低頭看着徐言，總覺得徐言的精神狀況好像越來越差。
誰知徐言忽然笑了起來，罵了一聲：“等個屁，我受夠了，她愛去哪兒去哪兒，我能自己養活自己。”
程果嚇了一跳，徐言怕是已經氣到極點了，纔會有這麼極端的想法，自己這麼努力地掙錢想給奶奶治病，奶奶卻說不見就不見了，換做任何人，心裡都會出現問題。
徐言起身拍拍屁股，眼眶還有些溼潤，避開了他們的視線轉身就走。
林舒彧想追上去，被程果一把拉住，程果衝他搖了搖頭，徐言如今的情緒還處在極端狀態，說什麼都只會是徒勞。
……
體育課間隙，程果跟俞思露她們一塊兒練跳遠，說起即將舉行的足球賽，女生們各個都精神十足。
程果上學時就不怎麼關心這類活動，她自己不喜歡運動，所以也對各類運動不敢興趣。
林黎抱着俞思露的胳膊花癡道：“林舒彧也會參加哦，聽說他被任命爲新一任的足球隊隊長。”
俞思露無語地敲了一下她的頭：“你能不能不要花癡？就我們學校那些弱雞，就算林舒彧再強都沒用，何況我猜林舒彧八成不會怎麼用心訓練，馬上就要高二分班了，他們那些尖子生都忙着課業呢，沒準爲了不耽誤學習，他們班主任都不會讓他參加。”
她這麼說也是有原因的，之前好幾次各種市級高中的賽事，秋陵高中都是隨隨便便派了幾個體育不錯的同學參加的，爲了不耽誤人家尖子生學生，連考慮都沒考慮過。
何況林舒彧這可是肉眼可見的清華苗子，學校重點保護對象，參加足球賽要花費許多時間練習不說，萬一倒黴不小心傷了，那可得不償失。
林黎不服氣地說：“這可不一定，我聽說這回的足球賽還挺重要的，剛纔幾個體育老師還圍在一塊兒商量着人選呢，我就聽到林舒彧的名字了。”
她們倆人你來我往，嘴炮打得不亦樂乎。
程果壓根就不感興趣，視線看向別處時，忽然發現了從操場外經過的徐言。
她愣了一下，下意識地從地上站起來。
俞思露也發現徐言了，視線跟着一起看過去，說：“好像是上學期就缺了很多課，這學期乾脆連開學報到都不來了，班主任從他打工的地方把他找回來的，如果還想繼續上學的話可能得留級。”
徐言家裡的情況班裡的同學大多都清楚，但他跟倪程一樣，都是班裡的邊緣人物，沒有人會關心他們這種同學，除了假模假式地說一句好可憐哦，一切都沒有任何改變。
程果課間去辦公室交作業的時候，杜蔚她們幾個老師恰好在談徐言的事情。
幾個任課老師都一致認爲徐言還是留級的好，但並不是因爲擔心徐言跟不上課程，可能更大程度的，是擔心徐言若是回到學校繼續上課，會拖了班級後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