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膽子擄人,就得用命來承受後果!我眯着眼,座下的馬健蹄如飛,箭一樣越過田野,穿過果林,進入不見天日的密林時,晨霧已經被陽光灼燒殆盡。
眼睛所見的樹從彷彿會自己朝兩邊“退開”,爲我讓出一條道來。
我聽見自己的呼吸,噴薄出烈火般的聲響。不管是林中還是林外的多處侍衛亭,都沒有見到值守侍衛的身影,這些侍衛亭每隔十里便有一處,由專門的侍衛定點駐守,是祁靈燕代掌豢龍城時設下的。
沿用至今雖然時間短,但也頗受重視。沒想到這裡的侍衛不但出了事,還連消息都沒傳到城中去!
到山洞前時,胯下馬兒卻嘶鳴一聲,高高揚起前蹄不願再前進半步。聲音傳入我耳中變成大喊着的“危險!危險!”馬是靈性之物,能讓它本能感覺危險的東西,約莫也就只有猛獸了。
“籲——”我勒緊繮繩躍下馬背,拍拍這匹棕黑色的健碩駿馬,“去林子裡等我,儘量把自己藏起來。你不會有事的。”
抱着馬兒的脖子在它耳邊交待完畢,我拂袖步入山洞之中。剛走了一小段,我的鼻息間就充滿了兇獸們的氣息,和在巫咸族那座城中聞到的氣味差不多。
我擰着眉走出去,儘量隱藏自己武功還不錯的事實。
焦急如焚,不表示小娘我就失去理智。自懷上景鑠到生下來的這段日子,我都減少了提着武器大幅度練習的時間,幾乎都是在修煉內力。除了範義和雀兒這兩個時常在我身邊轉的人,城中其他人並不知我會武功。
外面的人知道的就更少,大概除了繁小冷、繁小天和晏初外,都覺得我是三腳貓功夫。
高漸離和鳳青軼這兩個高手自是不用說,在他們眼裡我估計連三腳貓都算不上……那個賀雲飛究竟瞭解到什麼地步?時至現在,我依然沒想起來巫咸族裡叫賀雲飛的人。
只知道兩年前在景鑠的百日宴那天,祝嵐好像大致說過孟忘憂和那個珺陽公主的事,其中略提過賀雲飛。
巫咸族長的兒子,族長封王之後就成了王世子。還和珺陽公主有婚約,不過最終的嫁娶並未成功,但他們還是奪了魯國大權坐擁天下。
平日裡短短時間就能走完的山洞通道,此時竟像從臥龍谷去魯國那麼遠,走到最後我近乎是小跑着衝出山洞,停在那處亮光裡。
最先撞進視線的是一堆高高疊着的柴禾,就在臥龍城爲我和狐狸雕的石像中間。
兩座石像相距不近,中間的柴禾卻近乎將空間填滿,及腰高的柴堆上懸着一個小小的身影——正是我的景鑠!她被一根粗繩綁着懸在石像之間,繩子的兩端正好拴在一左一右拴在雕像手臂上。
孩子的小臉毫無血色,白裡泛青,一雙大眼睛裡盛滿驚恐。淚汪汪的,卻還是咬脣強忍着不哭。兩歲多點的孩子,不是血脈相傳的堅強,估計是被嚇傻了。
那架勢,像極了我和祁靖遠要將景鑠烤了似的。
拿着火把的人就站在不遠處,也是左右各一個,分別站在雕像另一側。彷彿只要一聲令下,他們就會將柴堆點燃!讓熊熊烈火吞了上方的孩子。
“孃親!孃親——”方纔還白着臉緊咬脣瓣的景鑠一見我就張嘴大哭!
“景鑠別怕,孃親在!孃親這就來救你!”我猛地朝前面跑了數步,卻感覺有些腿軟,跑得踉踉蹌蹌的。縱然如此,我還是被兩把雪亮的利刃擋住了去路。
“陸淺,許久不見,你是過得越來越好了。果然沒帶侍衛和龍族,你還是那麼有膽識。”毒蛇般陰沉冰冷還帶着嘲諷的聲音蜿蜒着鑽進耳朵,我看見對面的劍身上倒映着我發白的臉。
強忍着直接左右開弓打殘擋我的人的衝動,我咬牙朝聲音的方向看去——竟然是他?!
當初在岳家商船上見過寥寥數面的馴獸師賀雲飛!不過,在船上的他頭戴連帽斗篷,俊美卻低調,一人管理着那羣踩漿的兇獸,話也很少。
和眼前這個穿着紅底黑麪華服的張揚公子差別竟然微乎其微,彷彿兩個打扮都是從他的骨子裡而生。
“原來是你。”我冷笑,“你抓了我閨女,就是爲了和我敘舊的?”說罷,我將目光轉到景鑠身上,用內力傳音安撫着她:“景鑠別怕,孃親會救你。乖乖的……”
懵懂的孩子還在驚慌哭鬧,彷彿我越是安撫她就越哭的兇。
偏偏那哭聲又像無數雙小小的手,一下下撕扯着我的心、揪擰着我的理智。沒等賀雲飛回答,我怒道:“有什麼目的就趕緊說!放了我閨女!”
他冷哼,發出嘖嘖聲。
“看着自己的心頭肉即將被烈火活活焚燒的滋味如何?痛不痛?啊?”賀雲飛哈哈大笑,像個偷到酒的酒瘋子。他身後站着數百人,個個的身邊都立着一頭不一樣的兇獸。
不過,那些人卻像是沒被他的情緒感染半分,依舊木頭一樣牽着兇獸脖子上的鐵鏈面無表情站着。
“賀雲飛!”我一把奪過橫在我脖子前最近的那把刀朝他扔過去,刀身貼着他的面門而過“噗呲”一聲插進他身後的泥土中!另一個人還沒反應過來,又活活受我一腳,手腕被我擰住一折,刀柄瞬間落在我手裡。
沒人預料到我會出手,包括賀雲飛。下一瞬,我已經提氣躍到對面手起刀落斬斷繩子將景鑠攬入懷裡!
“別怕……娘在……別怕……”我回身落地,一邊安撫景鑠,一邊用手裡的刀替她割斷綁在身上的繩子。風馳電摯的動作之後,周圍的人才反應過來。
手持火把的那兩個將火把一扔,拔刀就朝我砍來!
“慢着!”
“……”
賀雲飛猛地怒吼,可那兩個人還是瞪着眼睛朝地上栽去——站我背後那個被我反手一刀抹了脖子,對面這個則是一刀穿心!我把景鑠的臉按在懷裡,口中還在說着誘哄的話,溫柔似水,眼中卻像是蒙了一層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