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知道過了多久,二長老纔在一片空地上醒來。他是被痛醒的,睜開眼時,一柄鋥亮的長劍正抵在他的脖子上,身上的傷口還在流血。
大大小小一起總共有百十處吧,用刀指着自己的這個老頭還真是將分寸掌握得恰到好處。
每一處傷口都能讓他疼的齜牙咧嘴,鑽心陶肺,可又偏偏不會立刻要命。他除了生生受着,根本沒有辦法逃開,就連常常暗中保護他的猛獸現在也被人放倒。
那個人看起來頗年輕,不過二十出頭的模樣,就練就一身傲人武功,將他的兇獸們斬的斬殺的殺。
不過,對方的狀態也好不到那裡去。後背上被劃拉出五道恐怖的抓痕,手臂也被咬過一口。就連用劍指着他的老傢伙也受了傷,若不是那小子忽然找上來,光憑這老頭子是殺不死他的。
“你們鬼谷的人原來還惦記着那場仇恨呢。”二長老一開口,嘴角就溢出血來。
不過,徐夫人沒給他說第二句話的機會。直接一劍紮在二長老的喉嚨上,拔劍時鮮血四濺,他淡青色的袍子上又添數道血痕:“不止惦記着仇恨,還惦記着你的命。”
徐夫人甩掉劍上的血珠,將其插回手杖裡。
“漸離,你怎麼樣?沒事吧?”徐夫人朝自己的小弟子走去,他的步履有些蹣跚,嘴角還掛着血,受傷不輕。立在猛獸屍體前的高漸離身上還穿着侍從模樣的衣衫,臉上浸出一層薄汗。
“師父,我沒事。倒是你。”他轉身,徐夫人正捂着胸口咳出血來。
高漸離趕緊上前扶住徐夫人,他連連擺手:“我無礙。能爲兄長一血前仇,就算賠上這條命也在所不惜。不過,我沒賠上,爲師這是賺了。”
徐夫人還在打着哈哈,高漸離卻神色凝重:“今天巫咸族長正帶孟忘憂參閱猛獸軍隊,二長老卻沒有陪同,他們可定暗中派人找了。師父,我們趕緊離開吧。”
高漸離最怕的就是師父偏執於“正義”的樣子,殺了人他不一定會直接離開,特別是這種復仇之事。
他竟然特地等二長老出關,還給人家送什麼戰書……他肯定不知道二長老之所以願意出關,其實是被高漸離和繁小冷解決了太多手下氣的。
原本繁小冷說二長老打算在大軍去魯國的時候出關,順便給族長驚喜,這下不僅計劃提前,還變成了驚嚇。
聯盟之時事故頻出,巫咸族長定不會放過城中每一個角落,在二長老的屍體被發現之前,他們必須離開!沒想到,高漸離最擔心的的事情出現了。
徐夫人一把推開他:“老夫要在這裡等着他們來,告訴他們鬼谷的人不是好惹的!雖然我的兄長不是鬼谷的人,但我是!”
“……”高漸離哭笑不得,師父他老人家最近越來越喜歡這麼幹。可他到底意沒意識到現在的鬼谷之主是自己不是他啊!“師父,我們該走了。”
忽然,一個紅色的人影從天而降。
“原來你果然在這片山裡,快趕緊走吧。搜查的人已經往這邊來了!”繁小冷朝高漸離和徐夫人跑了幾步才發現旁邊的猛獸屍體和二長老的屍體。
她眼中閃過瞬間的驚愕,不過很快就被平靜無波掩下去。
二長老這人,她早就希望他去死了。繁小冷掃一眼猛獸,便像沒看見這些屍體一般:“高公子,還有這位老人家,你們隨我來!”
“師父。我們走!”高漸離扶着徐夫人就要走,卻被他拽住。
徐夫人懷疑的盯着繁小冷:“看她的裝扮,可是巫咸族的人,信得過?”他們可是剛剛殺掉二長老和八隻猛獸的“兇手”啊!這小姑娘真會帶他們跑?
“你們只有相信我。”繁小冷停下,轉頭道,“老人家,您的徒弟曾經救過我。我這也算是還他的恩情。”
徐夫人將信將疑的看着高漸離,見他點頭才皺着眉往前走:“我麼這麼回去,他們怎麼知道是鬼谷的人來報仇?”徐夫人還是不放心。
“師父,還是別讓他們知道的好。以巫咸族的力量,鬼谷是無法對付的。您要爲師姐他們一家人想想啊!”高漸離此言一出,徐夫人立刻不再堅持讓人知道報仇的人是誰了。
走了一陣,他們就看見不少搜查的小隊士兵。
繁小冷帶着兩人一邊躲藏,還不忘找出自己隨身攜帶的治傷藥瓶給他們師徒兩療傷。“聯盟已成,二長老又是重要的統率,他被殺勢必會引起混亂。族長會全力追擊你們。”
在一個坑裡面栽兩回,族長他這回怕是徹底不相信外人了……繁小冷不禁有些爲魯國的那位丞相擔憂。
“你一個巫咸族的姑娘,爲何要助我們?”徐夫人不解,這姑娘雖然纖細瘦弱,但怎麼看都是骨子裡有血性的坦率女子,不像是吃裡扒外那種。
繁小冷解下腰間的水壺喝一口,濃濃的藥味立刻傳來:“你們殺了我最想殺卻一直殺不了的人。還有,我欠高公子一份人情。”
“你的身體沒事吧?”高漸離聞到藥味,知道她放在水壺裡的是藥湯而不是水。
“沒事,走吧。”繁小冷蒼白的衝他一笑,起身繼續走。一路上,有隻鷹總是在距離幾人不遠處的地方飛飛停停,這在鳥雀和小獸都沒有的地方很是少見。
高漸離一直暗暗留意,繁小冷也發現他的目光,喘着氣解釋道:“那是我家的鷹,是我讓它暗中跟着你,是它回去將我帶過來找到你們的。你們是來報仇的?”
巫咸族在外面樹敵衆多,她只能這麼想。
而且,她也想對了。徐夫人給她說了當年的滅門奪龍事件,繁小冷臉上的表情沒什麼起伏:“他們向來如此,從來沒善待過別人……甚至是自己人。”
離開黃泉林時,天色已經完全黑下來。今晚是十六,月亮最圓的時候。
“接下來的路,你們自己走吧。他們不會再追上來的。”她停下,朝兩人一禮,隨後轉身離開。像夜蝶,來去無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