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龍忽然跌坐在牀褥上,一隻爪子搭着我的手:“那我看到的是什麼?我爲什麼會看到那樣的場景?我知道那是我的家,是我的根,可你卻給我說什麼都沒了!”
我愣了,方纔也是一時想到書簡上看到的這段,纔想着用挫挫它的銳氣。卻沒想到它竟然有如此深刻地感受。
尚在龍蛋中,亦能知曉自己的先祖曾經生活過的地方。這便是上古龍族血脈的厲害之處嗎?用龍鱗做成的百龍丹,正是因爲相似的力量,才能將龍息代代傳下去?
我想,我是徹底明白百龍丹的效用了。
只是,眼前的小龍被我打碎的一顆心,要怎麼安撫?我反過食指,握住它的爪子:“那也是沒辦法的事,逝者如斯。不過,有個地方,還有很多龍活着。雖然,它們只是很普通的龍。並不是上古十大龍族的後裔。”
“還有別的龍活着?”小龍呆呆的看着我的食指,“我還以爲,自己一出生就成爲這世間唯一的一條龍了。”
我微微用力勾了食指:“你不是唯一的龍,但你是唯一的狻猊。所以,我就用你這一族的名字來爲你取名,你現在可還反對?”
“請務必爲我取名爲狻猊!”它也不再自稱吾,轉而抱着我的手掌認真的瞧着我。
“嗯,從此時起。你就叫狻猊。”我用另一隻手颳了一下它的鼻子,“我們將要去的地方叫臥龍谷,那裡是我的家鄉,也是不少龍族的故鄉。它們是十大龍族留給人類的至寶,時至今日,依然好好的活着。”
它晶亮晶亮的眼睛轉向船艙的窗戶,還是有些失落:“可是,狻猊一族只有我一個了。”
“狻猊,你要樂觀。你想想,其他九大龍族連個後代的沒有啊!你可是有機會將狻猊一族繼續傳下去的……雖然臥龍谷那些龍不是十大龍族後代,但也有不少血統優良的傢伙。”
我乾脆把它的臉搬過來:“我忽然想到,我兄長的龍就是負屓的後代,你們上古龍族或許真的沒有全軍覆沒!”
我說的激動,把小龍驚得一愣一愣的。不過,它眼神中的落寞可就消散了不少。唉,總算是逗得它開心了,否則我都又負罪感了。
“咕——”尷尬的聲音從我的肚子傳出來,清晰可聞。
小龍用爪子戳了戳我的手背:“快去吃飯吧,你們人類都是要吃飯的。記得吃飽了,帶着我一起去你說的臥龍谷。我想見見它們。”
“嗯,一言爲定!”我咧開嘴,使勁揉了一回狻猊的臉,就撫着餓扁了的肚子往門口去。
正要開門,我又想到一件重要的事情:“你不能……咦?龍呢?”我轉頭牀榻上已經沒半點青色的龍影,視線掃了屋子一圈,還是沒看見。
“我在這!”門上方忽然傳來不滿的嘟囔。
額,原來在門頭上,難怪找不到。我仰着脖子看它:“你也要出去?”說話的時候,我的手已經搭在門栓上面,只是一瞬便可拔開。
“你是我的主人,你去哪我就去哪。你方纔答應過我的,要帶着我去那個有龍的臥龍谷。而且,剛纔那個是你的同伴吧?他身上的龍息雖不如你醇厚,但也是能被龍認同的人。他身上有其他龍的氣息。”
狻猊鋒利的爪子扣進木板中,像只匍匐在那裡的墨綠色四腳蛇。
“我要說的就是這個,他雖然是我的同伴,但身體裡的靈魂卻是另一個人。所以,你不能提起臥龍谷的事情,現在外面不少野心勃勃的人都在打龍羣的主意,我們不能讓他們得逞!還有,你能隱藏蹤跡就儘量隱藏蹤跡吧。”
我壓低了聲音,忽然覺得有條會說人話的小龍也挺“麻煩”。
它偏着頭看我,龍鬚時卷時舒。雖然眼神還有些疑惑,但卻認真點了點頭:“雖然不懂你們人類的恩怨,但我也不想龍羣陷入紛爭。放心吧,我可是上古狻猊一族的龍,不會那麼蠢笨。”
得到它的承諾,我才拉開門出去。狻猊果然沒再跟來,我還想回頭問問它吃什麼,我帶過來,高漸離就從對面的轉角出現了。
“高公子。”我朝他笑笑,順手拉上門走過去。
他微微一怔,露出終於放心的神色:“除了身受重傷的張易甫和郭索公子,就屬你最能睡了,再不出來我都忍不住破門進去看看是不是出了什麼事。”
“我哪會有什麼危險啊。”我摸着鼻子自嘲的笑笑,旋即正了神色瞧他,“倒是你,身上的傷怎麼樣了?”
他停下,等我上前又一起過去:“我傷得不重,算是不負保護好你夫君身體的承諾。”高漸離說話的時候,側臉透着淡淡的落寞。
“呵——”我忍不住輕笑,伸手拍拍他的肩膀,“雖然身體是他的沒錯,但我問的確實是你。怎麼樣?大仇得報。可還開心?”
無腸公死,操控它的雲珠和羽一也殞命,浮游島沉入大海。這算是對高歡,對那些被無腸公吃掉的人最好的祭奠了。
高漸離扭頭看我,灼灼的目光像三月的桃花,十分耀眼:“歡兒在天之靈總算是可以徹底安息了,我這個做兄長的自然開心。等到了岐郅,我做東,請你上最好的酒樓吃最好吃的酒菜!”
“好!一言爲定。”我捋了一下耳邊垂落的髮絲,笑着同他一起踏進吃飯的船艙。
裡面坐了好幾個人,宋紫陽和那天撞在石壁上昏過去的男子在靠窗的席案上說的正歡。兩人的周圍閃耀着“生人勿擾”的氣息,看來是好事將近啊!
其他人也坐成一堆說着浮游島的事,不過,卻沒人提及龍蛋。
和雍和獸還有無腸公那麼有衝擊力的兇獸比起來,一枚尚未破殼而出的龍蛋實在是容易被忘記。正好遂了我的心願,否則還得用醉魂香給他們洗洗記憶。
“陸姑娘!”衆人忽然商量好了似的齊刷刷朝我看我來。
這忽然的熱絡嚇我一跳,高漸離見我如此,勾着脣笑得更歡:“他們可都等着你醒來呢,你能驅使雍和獸已經成爲美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