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反轉很快就出現了。
岳雲的肚子猛地被利刃穿破,那是個極刁鑽的角度,從腰側後面進卻從心臟處出……郭索公子沒動,將利刃送進岳雲身體的,正是他護在身後的戚九娘!
“殺不了一窩海賊,殺一個墊背也夠了……”戚九娘半跪在地,握着劍柄的手被溫熱鮮血**。
她半擡着臉,陰影覆在半邊臉上,一雙如狼似虎的眼中好像含着冷光!岳雲的嘴角溢出血來,手卻還緊握着劍抵擋郭索公子手裡的鐵扇。
可惡!我心中沒來由的一陣發堵,這位大叔雖然是愛錢了點,但人還是不錯的。戚九娘做什麼殺他?
我運足了最近練習的內力成果,準備卯足了勁給戚九娘一掌!然而,就在我剛衝出去的瞬間,岳雲卻猛地大喝一聲:“別過來!”
這句話顯然已經耗盡了他全部的隱忍力氣,一口鮮血沫子就那樣噴出來。
郭索公子像是怕被那血沫子濺到,趕緊收起鐵扇退開數尺:“出手傷自己的救命恩人,你這女人連擁有實現願求的美夢的資格都沒有!本公子回頭要好好問問我那侄女,怎麼就放了你這個敗類進來。”
說話的時候,郭索公子還不忘露出極爲嫌惡的神情。
“你個騙子有什麼資格說老孃?”戚九娘冷笑,握着劍柄的手猛地轉了個圈,在岳雲難忍痛楚的悶哼聲中拔出利刃!有血珠順着她的動作飛出,恰好濺在她白皙如雪的臉上。
岳雲一個字都沒來得及說,就那樣直挺挺倒下去!
“戚九娘?!他對你的心思你看不出來嗎?你丫的是瞎了眼啊!”我再也忍不住,衝過去照着她的胸口就是一掌。我從不知道自己竟然有那麼強大的內力,戚九娘生生被我打得噴出一口血花。
或許是因爲她剛纔被郭索公子傷過,此時根本不是我的對手。但我知道的是,岳雲絕對不會弱於她,她撐着別人護自己的時候出手,實在是無恥至極!
額,雖然小娘我在她傷重的時候出手,也不是什麼光彩的事情。
但是,小娘我才管不了那許多。獨眼大叔曾經信任過我,對我施過援手,那就是恩情。要我看着他被殺還無動於衷,實在是辦不到……若是早知道會這樣,我會死拽着他不讓他去幫那瘋女人擋什麼鐵扇的……
可惜,一切早已成定局。此時我想做和唯一能做的就是揍戚九娘那女人一頓!女人打女人,不算是欺負人。
然而,我還要再上前繼續揍戚九孃的時候,腳腕忽然被一隻手拽住。是岳雲,他嘴裡噴出來的血已經染紅了半張臉,嘴角卻還是勾出了笑來,他衝我搖了搖頭。
只這一個動作,就耗盡了他最後一口氣。岳雲死了,帶着滿足的笑、帶着溫熱的血。
“喂!嶽當家?”我也顧不上戚九娘,只是蹲下去看岳雲。他依舊睜着眼睛朝着我的方向,眼裡卻空洞無神,目光也已經失去了焦點。
明知道那樣嚴重的一劍,他不會有活下去的希望,我還是顫着聲繼續喊他:“嶽當家!嶽大叔!岳雲!獨眼大叔!”
然而,不管我怎樣喊,他還是沒了呼吸。高漸離上來探了手腕和脖頸上的脈搏,嘆了口氣:“氣息全無,脈搏停止。他已經走了。”
“人和人心思的差距,比人和兇獸的心思差距還要大。這位的命也是喪的冤枉,好心救人,卻搭上了自己的性命。還是自己要救的人殺的,人有時候,比兇獸殘忍可恨多了……呵!”
叫合瑞的老婦人冷嘲熱諷,端着詭異的笑,黑長的指甲在手杖上颳得吱吱作響。
立在後面的人一個個都不說話,只是縮着脖子靠成一團。郭索公子饒有興味的看着呆坐在草地上的戚九娘,手裡的鐵扇有一下沒一下的敲着掌心。
“冤枉?啊哈哈哈哈哈哈!”戚九娘忽然撕心裂肺的笑起來,沒錯,就是近乎刺耳的那種撕心裂肺。
這聲音讓正在爲岳雲合上眼的高漸離也頓了一下手。他陰沉沉的擡臉看向聲源,我也一臉不爽的站起來,準備再給戚九娘一掌。可惜,方纔岳雲搖頭的眼神和他嘴角的笑容就在眼前,我猶豫了。
此時,戚九娘不知道是憑藉什麼力量,竟然搖搖晃晃的站起來,一步一個踉蹌的朝這邊走着。
“他死得一點都不冤?!誰讓他生來就是一個海賊?誰讓他生來就是個海賊……”她又哭又笑,怨恨的語氣裡竟摻雜了無能爲力的悲愴。
淚珠沿着她牛乳般細膩的肌膚滑落到精緻小巧的下巴,戚九娘走過我面前,噗通跪倒在岳雲身邊。
我還沒搞清楚狀況,她已經伏在岳雲身上嚎嚎大哭。淒厲的哀嚎將高漸離都嚇得起身退出幾步,他一臉莫名的望着我,我也回以同樣莫名其妙的表情。
戚九娘就那樣哭到聲音嘶啞,其間她不允許任何人去碰岳雲的遺體,就像只發瘋的獸在守着自己的“親人”。
對她這突然的轉變,我實在是不解的很。但有一點我還是能想明白的,獨眼大叔想要的,或許就是她這一個掏心挖肺、真情流露的擁抱……
心裡的猜測坐實,我卻一點都開心不起來。
戚九娘抹乾淨自己嘴角的血,又給岳雲整理了衣衫。一個人抹着眼淚端來乾淨水,將岳雲身上的血漬擦乾淨了,又拿了客棧房間裡的被褥將他裹了再拖出去葬在浮游島上的一處草木豐茂的地方。
她撿了打鬥時被削掉的矮几,一刀刀刻出岳雲的墓碑。
這一切,大家都看着,可戚九娘愣是不讓別人幫忙。每一樣東西,包括壘石築墳的石塊和泥土她都親力親爲。其間還吐了好幾次血。
她固執做這一切的舉動引得衆人暫時忘記了兇獸的事,全都跟着她、看着她。直到夜半更深,還每人拿了個火把站在岳雲的墳頭。
“連顆沙子都不讓別人碰,當初又何苦刺那一劍?”我舉着火把立在距她十來步的地方,看着她呆呆跪在墳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