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爲了保存體力,一路無話。
兩旁的植被越來越開闊,人工開鑿的痕跡也更加明顯。石階兩邊錯落着顏色豔麗的各種萌版水泥雕像,以十二生肖爲主,圓胖的身材形態可掬,夾雜着動物認知基礎的捕食貓咪、燜紅螃蟹以及甩鼻大象等等。
往前走漸漸能聽到水流聲和孩童的歡笑。
不知是誰的提議,挑了個還沒有被小朋友佔領也基本沒有魚蝦的溪流彎處,大部分人都脫了鞋子下水,體驗難得的光腳與石塊水流的親密接觸。小部分人則是拿出了手機和自拍杆,打算在照片中將美好的風景收藏。
徐知逸正坐在溪邊的石頭上脫鞋,忽而像想起什麼似的擡頭:“翔哥,下水嗎?”
“我不了,你下去吧,來過兩次了我就在這看。”原本在一旁四處望着秋天有哪個景點適合拍照的衛鍾翔聽言扭頭說道,頓了頓又眯起眼睛補充:“或者你把揹包放這裡,我先幫你看一會。少見的自然風景不要錯過了。”
提議沒被採納的小挫敗感,瞬間被後一句抹平了。徐知逸心裡的小人又再次躁動起來。
“好的,麻煩翔哥。”邊說邊將揹包放到石頭上,轉身走入淺淺的小溪流。
只是初秋,溪水的清涼正好洗刷掉爬山所帶來的炎熱,緩緩流動的水流拂過腳面,帶來像被羽毛輕輕掃過的舒適與微癢。
水底由大小各異的石頭組成,徐知逸正穩穩地一塊石頭一塊石頭走着,間或與眼熟的小隊隊員打個招呼。看到前方几步遠的地方有隊員在拍照,連忙快步上前,將小腦袋擠進正在合影的兩人中間,惹來一聲驚呼:“哦嚇到我了,我還以爲什麼來的呢。”
“不好意思啦,雪糕。就是想來個surprise的照片,不介意吧。”略微抱歉地撓撓頭,徐知逸搭上雪糕的肩膀,“快看看照片的效果怎麼樣先吧?”
“哼,我好不容易說服跟佳佳跟我一快照相的,要是照花了你待會可得等着啊。”斯文秀氣的雪糕帶着少年特有的嗓音說道。
抖了一會拍立得,人像變得清晰起來。
石頭和綠色植物的背景,雙馬尾空氣劉海的元氣少女佳佳,與頭髮軟軟人小鬼大的雪糕帶着開朗的笑容,白白的牙齒像發着光一樣。倆人腦袋的間隙中有一團橙色黑色的模糊陰影。
……
衆人安靜了一秒,雪糕毫不留情地開口:“逸哥哥,你真是快成一道閃電吶。”
“對啊,而且還極具後現代抽象美感,很有收藏價值的。”佳佳在一旁點着腦袋補充道。
不斷地在內心說服自己:再來一張就好了嘛,佳佳說的沒錯,說不定幾百年後還能流芳百世呢。這還是除了大合照以外自己在“雲山”的第一張照片,值得珍惜,可萬一被選成封面人物掛網站上了怎麼辦?哎呀,我們三個不說誰知道呢……
這個想法一冒出來,徐知逸就又揚起了嘴角:“我也這麼覺得的,你們兩個合照很好看吶。照片裡有第三個人嗎沒有吧,那個我先轉去那邊了啊,你們繼續哦。”
給機智的自己點個贊。
殊不知早在三分鐘前,他偏頭看水底石頭的側臉已經被記錄到了岸邊的一部手機裡。
快速逃離這個被打臉的合影誤入,徐知逸回身往自己放鞋放包的岸邊走去,又忽然停住了腳步。師兄STAR正跟翔哥說着話,還是再轉轉吧。
暫時無心打探倆人關係的徐知逸,又轉向遠處正與小朋友爭辯着什麼的隊長一呼百應處走去。
岸邊,把軍綠色書包和自己暗藍色的書包攏到一邊,坐在石頭上的衛鍾翔掏出手機,朝着背對自己越走越小的男孩拍了一張照片。放大看看不太滿意,又擡手拍了一張。
正低頭查看自己的拍照技術時,一道聲音從耳朵上方傳來。
“鍾翔,今天跟你一組的是你朋友?怎麼以前都沒見你跟其他人一起過來呢。”是STAR,聲音依舊溫和,帶着探究的眼神卻出賣了內心的不安。
低頭刪掉第一張,把手機放入口袋後才站起身的衛鍾翔慢條斯理地說道:“遇見的都是朋友,有事嗎?”
已經很久沒有從這裡聽到這麼長的話了,STAR略驚喜地向前邁了一小步,伸手把右邊鬢角的頭髮捋入耳後才清了清稍顯緊張的嗓子道:“沒,這不你好幾個月沒來參加活動了嘛。想問下你的□□號還有在用嗎,之前發了信息給你也沒見你上線過。”
默默往後退開一大步,戚起眉頭:“工作忙。之前不是說過了嗎,不可能。”
說罷,衛鍾翔欺前一步,帶着危險的低音道:“我不喜歡主動送上門的,也不喜歡“二手貨”,你沒機會了。”
望着明顯楞在原地的STAR,衛鍾翔發出個“你可以走了”的凌厲眼神。
把就要脫口而出的“那次你看到的只是個意外”重新吞入口中,只留下一句“你等着會後悔的。”STAR憤憤離開。
孩童玩笑聲明顯的捕魚區,一呼百應與孩子們正在討論着,連徐知逸走到了自己身後都沒有察覺。
“叔叔,纔不是的。小魚跟我們一樣肯定也是有一個家的,魚爸爸每天出去工作,魚媽媽負責帶寶寶,怎麼可能四海爲家呢。”一個較大一點的小女孩說道。
“水裡就是他們的家啊,有水的地方都是家。魚兒也不是固定在一個地方睡覺的嘛。”一呼百應一本正經地應着孩子們。
“那它們有寶寶的時候怎麼辦啊,不像我爸爸照顧我媽媽那樣就待在一個地方嗎?而且魚看起來都一樣,是不是每條魚都可以生寶寶都可以在一起啊?”另一個三四歲的小男孩着急得小臉蛋都紅了。
“當然能知道了,魚類自己看自己可是每條都不同的。公的魚兒和母的魚兒不一樣,小寶寶魚兒也是不一樣的。”一呼百應也跟着用略着急的小聲音說道。
“叔叔,你說對嗎?”看着一開始說話的小女孩側頭向自己身後問道,一呼百應才反應過來。
“應哥你這麼大了還跟小孩子逗,嘖嘖。”徐知逸笑着上前一步,與孩子們一起站成一個圈。
“那這個叔叔你回答我第二個問題好不好?每條魚都可以生寶寶都可以在一起嗎就像我和爸爸媽媽爺爺姥姥、還有弟弟一樣?”小男孩激動地想要一口氣把話說完。
和熙的微笑凝固在臉上,遲疑地抿了抿嘴,徐知逸才又笑開了說道:“不是的,大部分動物都跟我們一樣分男女,都是要媽媽纔能有小寶寶的。而魚兒多是羣居,很大一羣生活在一起的,你看這水裡的魚,是不是都是一起游來游去的?”
又跟小朋友興致勃勃地說了會話,兩人才轉身歸隊。
沒錯過徐知逸剛剛一瞬間的遲疑,一呼百應正猶豫着要不要問出口。最後還是拍了拍徐的肩膀,逗趣說道:“還說我,自己不也是跟小朋友一起聊上了。準備回去吧,向下一個目標點出發。”
“出發!”
重新整裝的隊伍變得更有活力,一月未見的小夥伴們,也在相互打鬧中迅速消除了隔閡。
“翔哥,剛剛你坐在岸邊石頭做什麼了,就是休息嗎?”
衛鍾翔看了徐知逸一眼,回答道:“還拍了些照片,有風景的也有人。”不提有跟其他人說話。
“啊,那拍得一定很好看。”制止住想要問有沒有拍到自己的衝動,徐知逸笑着稱讚。
“嗯。”衛鍾翔指了指前方,“喏,那裡就是健康石子路,你第一次來,試試吧。我可以幫你提書包減輕重量,鞋子得自己拿。”
徐知逸聞言猛地擡起了頭,看到的就是一條蜿蜒一百餘米的由凸起的鵝卵石組成的健康路,以及已經脫了鞋子只穿着襪子,在衆人的起鬨下躍躍欲試的同期新人花花。
配合着小隊其他人期待的眼神,徐知逸不光脫了鞋子,也再次脫下了襪子。
豪氣地喊出“光腳鬥魂,女士優先!”的口號後,禮貌地走到花花旁邊問道:“要不還是我先走?”
大副及時發話:“走這條路是傳統啊,這裡每個人都走過的。女孩子走半程,男孩子走全程,同志們,手機相機拍照錄像準備啊,給新人們一個萬衆矚目的機會啊!”
徐知逸懷着視死如歸的心情邁上了一隻腳,控制住表情地踩上另一隻。
好想回家啊怎麼破,完全不敢踩下去啊能不能只走半程?慫是慫了點,可大家都走過我也不能放棄吧,那翔哥也走過嗎?
下意識地朝着衛鍾翔的方向看了一眼。臉上帶着笑意,正笑眯眯地看着自己,雙手抱着自己的書包。旁邊其他人則都拿着手機平板準備着。
徐知逸想道:早知道就不讓他幫我拿了,難得名正言順留下影像的機會就這麼白白錯過。
過程難以描述,被拍下各種表情包的徐知逸放飛自我地走完了健康石子路,各種酸爽。但也在暗暗高興:“我也跟你有個同款了。”
“嗯?”一旁走着的衛鍾翔疑惑道。
“沒……沒有,就說大家都走過同一條路而已啦。”略略心虛,沒想到不自覺說了出聲。
“雲山的傳統了,你下次再來的話也會有遇到其他傳統的。”衛鍾翔笑了一聲,順着話說道。
我聽到了啊,其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