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介:晉公來抓通敵賊,塵落未知有身孕
--------------------------------
齊國很快接到周軍奪下多城的消息。
高緯在和士開的建議下,忙遣段韶與右丞相斛律光、太尉蘭陵王高長恭同往捍禦。
長恭接到旨意,心知該來的早晚要來,只望這戰可以早些結束。
“王爺,安德王來了。”
長恭正準備出府,便被管家告知此事,忙出門去迎他。
迴廊中,延宗披着藏藍的披風,步履匆匆地向長恭走來,口中喚着:“四哥”。
“延宗。”長恭見他緊鎖眉頭,輕輕搖了搖頭,語氣溫和地說道,“別說了,我知道你要說什麼。放心吧,這是兩國的戰場,不是周國的後宮,那個人不會傷害妹妹的…”
延宗停在他面前,沉默着,指節隱隱發出脆響。
猛然,他擡手捶向廊柱,難掩怒氣:“希望如此!我早就說過不能嫁過去!四哥,你知道我現在多想去前線?可陛下還在因爲先前的事情忌憚我,不許我領兵同往…想我高延宗堂堂男兒,如今竟連保家衛國都做不到!…”
長恭拍拍他的肩,輕聲安慰道:“延宗,在鄴城等我的消息。我們兄弟的心,陛下早晚會知曉。那時,你我定要一起去守衛我們的國家!守護好妹妹的夢想!”
延宗點了點頭,陪着長恭出了府門。
侍從牽來戰馬。
長恭輕盈地翻身上馬,一身白色的戰甲叮噹作響。
延宗站在馬前看着他,突然堅定地開口:“四哥,此戰,你一定要勝!”
長恭會意地點點頭,拿過自己的兵器,向城門而去。
段韶等在那裡,見他來了,與他寒暄幾句,又解釋道:“明月兄已經出發,我們二人與他分兩路,再依情況行事。”
長恭抱拳稱是,又道:“有您的計策和指揮,此戰必定能勝!”
*******************************************
宇文護從同州回到長安,接到前線宇文憲傳來的消息,忙下令召回正在陳國邊境的田弘(紇幹廣略),又遣他與陳國公宇文純同往周齊邊境支援。
安排完這些,他叫來隨從,問及宮中的動向。
隨從一一稟報:“前些日子,淮安夫人可能因爲什麼和陛下吵了一架,所以這些日子,陛下都沒有去雲和殿…”
宇文護勾了勾脣:“那丫頭果然不讓人省心。這樣也好,省的禰羅突把她寵壞了。”
“還有一事,屬下不知道當不當講。”
“說。”宇文護端起了茶盞,輕輕撇了撇上面的茶沫。
“淮安夫人最近總和一直鸚鵡說話…”侍從小心地稟報道。
“我看是禰羅突不去,她無聊吧,這等小事以後不必向我稟報。她沒有其他不該有的行爲就行。”
“可是…”侍從猶豫道,“那隻鸚鵡好像會和淮安夫人對話。手下離得遠聽不真切,但確確實實,那鸚鵡有說話。另外,夫人雖然沒有什麼奇怪的行爲,隨她來周國的兩個宮女卻讓人覺得有些奇怪,只是屬下偷偷潛入她們的房間也並未發現什麼。”
宇文護的手停在半空中,心下思量起來。
良久他讓隨從附耳過來低聲吩咐了幾句,又令他去備馬,準備進宮。
*******************************************
雲和殿中,塵落坐在屋裡,看着面前的鳥籠發呆,時不時隨手揀起旁邊的山楂幹往嘴裡放。
最近,她似乎很喜歡酸酸的味道。
侍女爲討她開心,找來去年秋天曬的這些山楂果乾給她,結果自己越吃越上癮,每日都離不開這個味道。
她邊吃邊想着,他有多久沒來看過她了?她有多久沒去麟趾殿找過他了?
“哎…”她嘆着氣又吃了幾個果乾,“五郎,我要怎麼辦?…”
五色鸚鵡沒有理她,用嘴優雅地梳理着自己的羽毛。
塵落又是一聲輕嘆。
那日之後,他們一直沒有再見面,她明白他在生自己的氣,可是她又沒有做錯什麼…
她可以讓自己努力不去過問邊境的事情,不去想兩國在打仗。但她很難做到站在周國的立場去看待這場戰爭…因爲她是齊國的公主!
“邕哥哥…你什麼時候纔來看我?是不是我不去你就再也不來了?…”她自言自語着,語氣難掩失落。
“夫人,不好了!”侍女有些慌亂地跑了進來。
塵落收回視線,詫異道:“你慌什麼?”
侍女的聲音有些顫抖:“晉國公讓人包圍了雲和殿,現在正要進來找夫人您…”
塵落的手不自覺一緊…下一秒,她已經起身奪門而出。
剛行至門口,她便看到了宇文護。
她鎮定下來,上前笑着行禮道:“晉國公。”
宇文護不屑地瞥了她一眼:“淮安夫人。”
塵落側頭看了看他身後的侍衛,不解道:“不知晉國公爲何突然來此?呦…怎麼還帶這麼多侍衛?這裡是陛下的後宮,這麼多外臣進來恐怕不妥吧?”
宇文護笑道:“夫人倒是鎮定。我帶人來自有我的道理。最近聽到些傳聞,說夫人這宮裡有不該有的東西。我是不太相信,不過身爲天官冢宰,總要給陛下和百姓一個交代不是?現在兩國關係緊張,夫人又身在我周國腹地,爲了證明夫人的清白,只能得罪了。夫人應該不會介意,對吧?”說完他示意侍衛進去搜。
“慢着!”塵落聞言不自覺握緊了拳頭,擡手攔住侍衛。
她又看向宇文護,努力讓自己的笑容更加得體:“晉國公都說是傳聞,傳聞怎可輕信?而且什麼是不該有的東西?讓我有些不明。就算有,這裡是後宮,而非前殿,您雖是肩負周國蒼生之重任,但要搜也應該請陛下下旨派宮人來搜纔對。如今陛下無任何旨意,您帶這麼多外臣來,就算是爲陛下好,傳出去也不好聽。您又何苦毀了自己的名聲?”
“後宮又如何?”宇文護輕哼了聲,“夫人不必在這裡和我裝腔作勢。這事,我事後會稟明陛下,相信陛下也不會反對的!”他又對侍衛遞了眼色。
塵落忍着心中的憤怒,緩緩放下手,轉身看着侍衛們衝進雲和殿,心中卻很是不快。
宇文護的跋扈讓她覺得不可理喻,帶兵到後宮來不說,還這樣理直氣壯!
可是她身在周國,不能和宇文護有太大沖突,這樣不僅自己危險,也會讓邕哥哥爲難…
這麼想着,心裡犯起苦澀,這種時候,自己怎麼還想着他…
宇文護見她不再阻攔,一甩袍角,大搖大擺地向前走去,到她身邊時還輕聲說了句:“聽說夫人茶藝不錯,既然要等一段時間,不如夫人爲我煮壺茶?”
塵落側眼看到他掛着笑意,慢慢鬆開緊握的拳頭,也勾起脣:“晉國公敢喝,我自當相陪。”
宇文護愣了一下,又笑道:“你這丫頭,果然大膽,很少有人敢這麼和我說話。我倒是開始喜歡你這性子了。不過這裡是周國,你說好聽是和親的公主,不好聽了,只是個被齊國扔在這裡的質子!陛下寵你又如何?我一句話就能讓陛下下令將你打入冷宮!”
“晉國公所言甚是,淮安受教了。”塵落說得平靜,還不忘欠身表示聽從,但語氣裡卻含着些許嘲諷。
宇文護沒再理會她,擡步向前走去。
塵落平靜了下心情,纔跟着他進去。
庭院中,塵落心不在焉地煮着茶。
雖然已經是冬末,但天氣仍帶着濃濃的寒意,周圍的雪也未全化淨。
她邊煮茶邊在心裡罵着,想喝我煮的茶,先挨挨凍再說!最好能凍病你!
宇文護收回落在她身上的視線,起身打量起周圍的環境,很快便發現窗口掛着的鳥籠,而籠中的五色鸚鵡更是吸引了他的注意。
他起身向那方向走去。
塵落擡頭看到他走去的方向,不由地皺了皺眉,忙叫住他:“晉國公,茶好了。”
宇文護頓足,遲疑了下,復又坐回去。
塵落在他面前擺弄一會兒,才端起一杯遞給他:“晉國公請。”
宇文護緩緩接過卻沒有喝。
塵落會意,自己也拿起一杯,放在嘴邊輕輕咗了一小口,笑道:“晉國公可以喝了,要是涼了可就浪費了這好茶。這茶水是我收集初冬的雪水所致,口感上應該比普通地水煮出來更佳。而這茶中我加入了些秋季收集曬乾的菊花,清熱解毒。您這日理萬機的,容易上火,多喝點這茶一定有好處。”
“夫人倒是過得不錯。”宇文護看向手中的杯子。
心道,她也太小看自己了,他豈是那麼沒有度量,會與她的戲言一般見識?
凝視着杯中的水色,那淡綠有種初春的感覺。
但這綠中卻不協調地漂了幾瓣白菊,又讓人覺得是深秋之景。
這傷春悲秋的,真是不吉利…
雖這麼想着,他還是喝了一小口。
這茶初入口時微苦,但很快就被菊花的甘甜所代替,倒是別有風味。
他看向對面的人,讚道:“果是好茶,夫人如此才藝,難怪能拴住陛下的心。聽聞夫人精通樂理,茶藝,書畫,棋藝,騎射,着實讓我佩服。”
“晉國公過獎,我都只是略通一二,怎麼當得起您這樣的誇獎。”塵落恭敬道。
“雖說你我都不是漢人,也沒那麼多講究,也不會覺得女子能文能武有何不妥。可我還是想好意地提醒夫人一句,太過吸引男人的女人,往往被人稱爲禍水,太過強大的女人,失勢以後多沒有太好的下場…”
“多謝晉國公提點,淮安定當謹記。”塵落面上仍保持着笑容,心中卻因他的話十分不快。
她廣袖一掩,喝盡杯中的茶。
喝完,她放下杯子,整理了下自己的衣袖,看向宇文護:“晉國公茶也喝了,屋子也搜了,不知可還滿意?”
宇文護不置可否地笑了起來,他站起身,朝着窗口掛着的鳥籠走去。
塵落不明他要做什麼,忙起身跟了過去。
宇文護駐足在鳥籠前,有些玩味地看着籠中被困的鸚鵡:“這隻鸚鵡倒是漂亮,和夫人一樣,總讓人眼前一亮。可惜囚於籠中,不能讓很多人欣賞到。”
五色鸚鵡撲騰了下翅膀,叫了一聲。
塵落忙笑道:“晉國公莫怪。”
“晉國公莫怪。”五色鸚鵡道。
宇文護露出訝異的神色,打量起這隻鸚鵡。
塵落心中一個激靈,解釋道:“這是我兄長封地進貢的聖鳥,能學人言,不過都是簡短的句子,可能與我比較熟,所以會學我說話,讓晉國公見笑了。”
宇文護哈哈大笑起來:“倒是神奇的畜生,夫人這裡還真是藏着好東西!”
塵落對他的用詞十分不喜,但卻沒有說話。
侍衛走過來,對宇文護恭敬道:“稟晉國公,屬下在侍女的房間發現了這個……”
宇文護接過侍從手中的東西,打開來看了一眼,又笑着遞給塵落。
塵落疑惑地接過,掃了一眼上面的字跡,臉色驟變,這是誰寫的?
她和邕哥哥吵架的事情怎麼會被記錄的這麼清楚?她每日自言自語的話怎麼會被人記下?爲什麼要寫這些?
“夫人有何話可說?看來這宮中卻有不乾淨的東西,莫不是齊國的細作?不過看夫人的表情,似乎也對此事不是很清楚?”宇文護得意道,又對旁邊的侍從說,“人可抓到?”
“已經抓到了。”
“帶回去,我要親自審問。夫人可有興趣聽聽?”宇文護語帶嘲諷地邀請道。
塵落愣在原地,手卻不自覺地有些顫抖,難道緯弟給她的兩個侍女是爲了刺探周國的事情?
不會的!
緯弟那樣的人,怎麼可能會有這樣的想法?!
祖珽?和士開?陸令萱?是他們嗎?可是不對呀……
宇文護沒有理會她的愣神,又道:“哦,對了,夫人的主臥也還沒有搜,我看也要檢查一下才行。難保是不是也會有不該有的東西?”
塵落回過神兒,見侍衛要進屋,喝道:“大膽!誰敢進去!”
“誰敢進去!”五色鸚鵡學道。
“怎麼?夫人莫不是心虛?”宇文護調笑着。
“晉國公!”塵落有些生氣,“我敬您是陛下的長輩,所以也尊敬您,可今日之事,您如此行事,卻是有失長者之風!”
“有失長者之風…”
宇文護皺了皺眉,有些玩味地看着籠中之鳥,眼中閃過殺氣。
他又看向憤怒的塵落:“夫人這鳥倒是會學,依我看是個不錯的通訊工具,放在這裡恐怕不好…”說着他便要擡手去拿鳥籠。
塵落合上手中的東西,上前按住他要碰鸚鵡的手,厲聲道:“晉國公今日既然一定要抓到人,我無話可說,但這隻鸚鵡是家兄送的,而且脾氣不好,您還是不要招惹它的好,免得讓它反咬一口!”
“是嗎?那我今日倒要看看這鸚鵡到底要怎麼反咬我一口?!”宇文護推開她,手繼續朝着鳥籠而去。
今日的事情本就讓塵落一肚子的火,又有種被利用和出賣的感覺。
見到宇文護要去動五哥送自己的東西,一時情急,她竟然提起掌風向他的手而去。
宇文護大驚,慌忙閃開。
侍衛見狀,忙上前擒住她。
塵落覺得小腿一疼,被踢跪在地上。
“放手!”她掙扎了幾下,喝道,“我是陛下的后妃,輪不到你們這羣奴才動手!”
宇文護見她被制住,上前摘下籠子,在手中搖了幾下。
鸚鵡也預感到危險,在籠中上躥下跳,發出驚慌的叫聲。
“宇文護!不許你碰它!”塵落吼道。那是五哥送她的禮物,怎容其他人這樣玩弄!
宇文護上前幾步,對着她的小腹踹了一腳。
塵落悶哼一聲,窩了下去。
宇文護擡起她的下巴,看着她強忍着疼痛,有些狼狽的樣子,嘴角笑意更深:“我想動的東西,沒人能阻止!陛下都不能,你更不能!另外,你是什麼東西,敢直呼我的名諱!不知道陛下曾經下令不可直呼嗎?這可是大不敬之罪!”
塵落側過頭想甩開他的手,卻被大力鉗住,雙手又被兩個人反剪在身後。
她動彈不得,心裡覺得屈辱,腦中卻突然閃過邕哥哥的樣子,頓覺委屈…
你真的不要我了嗎?爲什麼你到現在還不來?…
“晉國公,那個侍女招供了,她說是淮安夫人讓她記錄下來的。”一個侍衛跑來稟報道。
“夫人有何可說?”
塵落心中一驚,她何時下過這樣的命令?她記錄他們吵架做什麼?
不知道是不是覺得諷刺,她突然笑了起來,聲音越來越大。
宇文護是第二次見到她這樣,想到上一次,心中竟然騰起些恐懼。
塵落擡眼盯着他,眼中滿是銳利:“欲加之罪,何患無辭!晉國公來前就認定我這裡有什麼?我有何可說的?!真是辛苦您這麼大費周章了!我看今日之事恐怕是您一手策劃好的吧!”
宇文護看到她眼中的寒芒,聽着她厲聲地質問,頓生怒氣。
他又對着她的小腹猛踹兩腳。
塵落咬着牙,只覺得腹痛難忍,似乎有什麼東西正在離開她的身體…
緊接着她感覺到一股熱流涌出。
她想,這種時候難道來了葵水?還真是倒黴到了一定程度…
不過現在是不是不應該想這些,自己今日會被他殺了吧?
邕哥哥,若是我死了,你還會生我的氣嗎?還會不理我嗎?會不會爲我難過?…
鸚鵡的叫聲將她拉回了現實。
她擡頭望向被宇文護提着的鳥籠,眼神迷離。
五哥,我不想死。我也不要別人傷害對我而言重要的東西。
五哥,從小你就在我身邊保護我,救救我…救救我…
宇文護見她一直盯着鳥籠,手中又搖了搖:“這隻鸚鵡,口無遮攔,留着估計也是夫人的禍患,直接殺了太可惜,我看不如燉湯送回給夫人補補身子?”
似乎被他的話刺激到,塵落的瞳孔驟然放大,不知哪裡來得力氣,她突然低頭咬住一個侍衛的手。
侍衛一驚,忙縮回自己的手。
趁着一隻手重獲自由,塵落猛地一掌打在另一個侍衛身上。
她踉蹌地起身,朝着宇文護撲去,順手拔下頭上的木簪,直刺向他的手臂。
宇文護一驚,忙鬆開鳥籠,後退幾步閃開。
塵落接過下落的鳥籠,護在身前,腳下有些打軟,但還是強迫着自己和他們拉開距離。
她迅速打開籠門。
五色鸚鵡蹭地飛了出來,衝上天空。
宇文護見了,氣憤不已,再想到她剛剛又一次要用髮簪刺自己,更是氣從中來:“你這個死丫頭!同樣的方法想傷我兩次!來人,給我拿下!”
塵落將鳥籠向他們扔過去,又擡手去擋衝過來的人。
侍衛們拔出了刀,她慌亂地閃開,只覺得力氣一點點地消失…
宇文護看她臉色蒼白,無意中留意到她剛剛所行之處,竟有殷紅落在了雪中。
他心中一震,有些不敢置信地看向她。
她難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