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介:國事相左起間隙,邊境戰事瞬息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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塵落回到宮裡換了一身衣服,卻並沒有找太醫前來。
侍女覺得不妥,想去請,卻被她攔住。
“只是撞了一下,哪有那麼脆弱,別勞師動衆的了。”她說得滿不在乎,也對自己的身子有信心。
侍女拗不過她,只得稱了“是”。
傍晚時分,宇文邕來到雲和殿。
幾乎同時,宇文贇帶着丟失的白兔也出現在了雲和殿。
宇文邕手端茶盞,疑惑地看向走進來的兒子:“乾伯怎麼來了這裡?”
宇文贇恭敬地行了一禮:“父皇恕罪,下午因爲遇到夫人,夫人着急尋找走失的白兔,弄髒了衣服,所以兒臣便代勞了。這會兒子,是將兔子給夫人送來的。”
宇文邕看向塵落,似乎在問她。
塵落遲疑地點了點頭,算是認可了他的說法。
“乾伯謙恭尊長,值得讚賞。”宇文邕放下杯子,稱讚了句。
想到自己似乎很久沒去看過這個兒子,不禁問道,“你最近都在幹些什麼?”
“兒臣在跟着師傅讀書……”宇文贇神色淡淡,心裡卻十分緊張。
“哦?那都讀了些什麼?說來聽聽?”
宇文贇思索一會兒,猶豫地開口:“兒臣在看《道德經》和《金剛經》。”
宇文邕點了點頭,又問道:“看完可有何收穫?”
宇文贇思索許久方道:“兒臣愚鈍,只覺得黃老之學博大精深,甚是精妙…而佛祖之言總讓人茅塞頓開,久久回味…”
宇文邕聽後不禁皺起了眉。
黃老之學確實博大精深,但是他卻不完全贊成“無爲而治”之說。
亂世之中,如何能一切順其自然發展?
至於佛學之說,雖能解人困惑,卻過於飄渺,容易使人喪失了鬥志。
在這亂世裡,又豈可安於現狀?!
“《論語》和《戰國策》你可有讀?”頓了頓,宇文邕繼續問向兒子。
“還未曾…”宇文贇忐忑地答道。
宇文邕沉默下來,眸色深沉,不辨喜怒。
塵落見屋中氣氛有些冷凝,拉了拉宇文邕的袖子:“時辰不早了,不如讓大殿下在這裡用膳?你們父子也可以多聊一會兒?”
宇文邕看着她拉着自己袖子的手,又看了一眼長子,吩咐道:“乾伯還是早些回去用功吧,以後多讀讀《論語》。”
“是…”宇文贇恭敬應下,又向兩人行禮告辭。
塵落見他走遠了,才搖了搖他的胳膊,像是發現什麼秘密似的,興奮道:“原來邕哥哥這麼喜歡儒學?”
宇文邕笑着攬過她:“夫人果然知我心。”
“你早就說過不信神佛,今日你問自己兒子讀什麼書,又問他讀沒讀過《論語》,這還不好猜?不過我也喜歡儒學,估計是受了二哥的影響,他曾說若是天下有‘仁’,百姓自可安居樂業,我也這麼覺得。”塵落仰頭看着他,也擡手環上他的腰。
“夫人聰慧。”宇文邕颳了刮她的鼻子,“那可知我最喜歡的儒家之言?”
塵落想了想,搖晃着腦袋道:“故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爲,所以動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宇文邕搖了搖頭。
“那是什麼?”塵落好奇道。
“以後再告訴你。再給你些時間猜。”宇文邕賣起了關子。
塵落撒嬌地搖了搖他的胳膊,見他但笑不語,突然想起什麼,猶豫地開口:“邕哥哥,你對自己的兒子是不是太嚴格了?他還是孩子,能讀那些書也不錯了。而且剛剛我留他用個膳你爲什麼不同意?”
“一會兒有事和你說,所以才讓他回去的。”宇文邕收斂了笑意,神色嚴肅起來,“乾伯不小了,都快到成家的年紀,再不嚴格些,以後如何立於亂世之中。”
塵落看着他的表情,微微呆愣一瞬才點頭道:“你說得對…”
不知道爲何,她想到了堂弟高緯,他和邕哥哥的兒子應該差不多大吧?
當年九叔在世的時候雖然給他請了不少師傅,但是他一直偏於音律,對於其他的東西沒什麼興趣,特別是和儼弟相比,太過於無君王之才。
九叔離世後,他更加肆無忌憚,如今小人把持朝政,結黨營私,賄賂公行,獄訟不公,官婢太監和伶人被封官進爵,甚至可以開府,真真讓人擔憂…
雖然現在國內有師傅,四哥還有斛律將軍等名將守衛,但堂弟他要如何在亂世中守護祖宗的基業?…
邕哥哥他這麼有遠見,和他比起來,堂弟…
“在想什麼?”宇文邕見她愣神,輕聲問道。
塵落搖了搖頭,甩開剛剛的顧慮:“沒什麼,你今日回來的好像比往常早,你說有事和我說,是什麼事呀?”
宇文邕猶豫了下,還是先讓侍女們去準備膳食,拉着她吃完再說。
塵落有些疑惑,但見他不說,便也沒有多問。
兩人用了晚膳。
宇文邕看着她放下筷子,才道:“邊境傳來消息,斛律明月率軍犯我周國的土地,還興建了城池。”
塵落一驚,手不自覺地攛緊了些。
她緊抿着雙脣,眼中有慌張一閃而過。
“韋孝寬現在正在和他對持,不過不打的可能很低。毗賀突明日也會趕往前線…”
塵落鬆開緊要的下脣,也掩去自己的慌張,平靜地看向他:“邕哥哥爲什麼告訴我?”
“只是不想瞞你,而且你早晚會知道,與其從別人那裡聽到,不如我親自告訴你。”
塵落低下了頭,沒有說話,神思卻有些恍惚…
周齊雖然先前還有些對持狀態,但是和親之事已經讓兩國緩和不少,怎麼這麼快就又開戰了?
韋孝寬,當年令祖父神武皇帝攻城五十日,士卒戰死七萬,用盡方法卻始終未克的人……
祖父因那次戰敗,舊病復發,不久離世…
這個人與斛律叔叔對陣,邊境之戰恐怕是一場血戰…
見她不答,宇文邕抓住了她的手。
塵落感覺到他用了力道,擡頭看着他的眼睛,心中不禁有些苦澀,他這樣的動作是希望自己說什麼?
“邊境百姓疾苦,此時開戰,想必又要生靈塗炭了…”她避重就輕地答道。
“落兒,你只這麼想?”宇文邕始終看着她的眼睛,不想放過他能探知的任何信息。
塵落躲開他的視線,輕嘆口氣:“我還能怎麼想?難道讓我說周國或者齊國的不對?兩國之戰,又豈是一國的問題?…”
宇文邕沒有繼續問,兩人就這麼靜靜地坐在屋裡。
不知道過了多久,宇文邕鬆開她的手,站起身,背對向她。
“你早點休息,我還有些事情沒處理完,晚上也許不回來了。”
塵落的心輕輕一顫,又不禁咬住了自己的下脣。
直到他離開,她才覺得眼角有些溼潤,嘴脣有些生疼…
她擡手慌亂地抹了幾下臉頰,裝作不在乎的樣子早早就準備就寢。
可是躺在牀上,她輾轉反側,一夜無眠…
宇文邕離開後,也在麟趾殿中坐了一夜。
這是他們成親後,他第一個沒有宿在雲和殿的晚上,不知爲何,他心中竟有些空蕩。
雖然他早就料想到她的態度,可是聽到她那句看似中立卻沒有感情的話,便已經知道她心中更爲偏向齊國了…
今晚,他離開,只是覺得他們都需要一個人靜一靜。
他們已經是夫妻,有些事情終究不能逃避,總要面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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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憲帶兵快馬加鞭趕到了邊境。
不久前,斛律光圍困了定陽,又築起南汾城,使得周軍的局勢越發不容樂觀,而州內很多小部落也歸附了他。
見此景象,他不敢冒進,下令安營觀望,又派人去與韋孝寬互通軍情。
在此期間,齊國派來段韶助陣。
宇文憲聽到消息,忙連夜和將士們制定起計劃。
誰知段韶從晉州道到定隴後,只帶兵去修築了威敵、平寇二城便回去了。
與此同時,另一個消息傳回周營。
前段兩軍相持之時,斛律光坐在馬上笑用馬鞭指畫出來十三座城池,下令齊國軍士們在國境西面修築平隴、衛壁、統戎等城。
起初,他們周兵們沒有當回事,卻不想齊人真的開拓了國土五百里,現在更以這些城池作攻防之用,威脅着他們。
宇文憲懊惱之餘,當即下令撤去宜陽的軍隊,讓他們前來援救汾水以北的地方。
援兵未至,周柱國枹罕公普屯威、柱國韋孝寬等便率領步騎萬餘,直逼平隴,與斛律光大戰於汾水之北。
凜冽的寒風吹在臉上,斛律光坐在馬上從容地指揮大軍,又揮舞起手中的兵器,帶領士兵們衝向了周軍。
馬蹄過處,便是一陣腥風血雨。
有的士兵被挑下了戰馬,有些被馬蹄踹飛,有些還不及反應便已經身首異處。
不多時,周軍狼狽撤退。
齊軍俘虜和斬獲的周人足有數千人之多。
戰事緊急,斛律光不想浪費糧食,也不想留下隱患,所以下令將生擒的周軍也全部殺掉。
汾水沿岸,瀰漫的血腥之氣,久久不散。
安排好邊城之事,他帶兵退至華谷。
周軍營帳之中,宇文憲反覆踱着步,心中煩躁卻更帶着氣憤。
想到周軍死傷諸多,他更是恨不得親手殺了斛律光。
“猛雀(劉雄的字),此戰你怎麼看?”躊躇半天,他終於開了口。
劉雄思索了會兒,抱拳道:“斛律明月驍勇善戰,殿下應儘量避其鋒芒,不可硬碰。”
“你說得我明白,可是此次斛律明月來犯,又連築數城,敗了韋孝寬的大軍,更是斬殺我們無數士兵!此時他勢如破竹,我軍受了不小的打擊。若是再戰,定要有一仗必勝的把握,否則我軍士氣更要低迷,再難堅持下去。但是斛律明月又豈是那麼容易戰勝的?這樣一直耗着不是辦法,可我此刻又怎敢貿然出擊?”
正說着,拓跋顯敬打簾而入,恭敬道:“齊國公,傳來消息,斛律光退守華谷,只留下了少量的士兵看守新城。”
宇文憲腳步微頓,猛地握緊拳頭,語氣難掩激動:“此話當真?!”
“千真萬確!”拓跋顯敬肯定道。
“恭喜齊國公!”劉雄拱手看向他。
宇文憲用拳頭敲擊了下自己的掌心,贊同地點了點頭:“速去召集諸將議事,我們要趁機速戰速決!”
拓跋顯敬稱是離開,周軍主帳中很快集滿了大將。
除了劉雄和拓跋顯敬外,還有大將辛威,王傑,吳國公尉遲綱之子尉遲運等人。
一夜下來,宇文憲定好計劃,第二日一早便率領二萬將士,自龍門渡河。
齊將王康德聽說宇文憲帶兵趕來,帶軍連夜逃走。
宇文憲見狀,又下令向西撤軍,挖掘改道汾水,在汾水南面築起堡壘,再進入齊國境內。
因爲沒有斛律光的指揮,邊境的齊兵謀略不夠長遠,防備也因先前的勝利變得鬆懈。
宇文憲又氣勢宏大,來得迅速,兩日便拿下了伏龍等四座城池。
看着自己手中□□上的血跡,宇文憲終於露出笑容。
這次比預想的順利很多。
“表叔,俘虜已經斬獲完畢,接下來呢?”尉遲運見他勾着脣,在一旁問道。
時隔多年,他上一次披上戰甲還是保定年間,如今他隨着表叔大敗了齊軍。父親若在天有靈,也定會爲他驕傲的!
“先讓人去通知堂兄,請他派援兵去宜陽,至於我們,當然繼續前進,下一個,是張壁!”
宇文憲舉起手中的□□,眼睛望着前方的虛無,堅定地命令道。
作者有話要說:
這章題目再斟酌。。。本想說宇文憲,但是分章分得有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