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閣外已有數萬丹童,除了一小部分是原先就在此地的,其他人全是尋着光幕而來。
七層中,林北面前有一條河流幻化而出,其水汐汐,清澈透明。
“此河名爲草木伴生河,其內有十萬丹液,每一種皆有不同。”威嚴之聲在四周響起,頓了頓後,又接着道。
“泡於河中,以自身感悟刻畫於河牀之上,十萬推測出以一萬則算通過。”
隨着聲音的消失,林北心有明悟,擡腿邁入丹河,流水孜孜,浸溼了他的衣衫,那丹液所化的河水從他的皮膚上溢入。
伴隨而來的是清涼之意,而林北眉頭卻緊緊皺起。
這一關太難,丹有聞丹知方,草木卻有聞香知變,可這丹液化作流水,還要去感悟丹液中草木痕跡,實在是難於登天。
慶幸的是七層並未計時,林北有太多時間去感悟,而他要推測出的不止一萬,他要的是十萬全對,這便是他的野心。
“要麼不鳴則已,要麼……一鳴驚人!”
喃暱中,林北眉頭漸漸舒展,神識緩緩在石牀上刻畫草木,流水中,神識透過緊密地石牀,一筆筆的刻下丹液中的草木。
而隨着林北神識的透支,他的精神力也越發渾厚,以至於神識也隨之壯大。
在他心脈中,那絲紅線微微發着紅光,一陣吸力從心脈傳出,林北身周的流水驟然一縮,其中的丹液擠壓而出,從林北體表滲透,被吸進了心脈之中。
紅線一閃之下捲起丹液,隨即如同吮吸般的聲音在林北體內響起,那紅線由紅變黑,這種蔓延極爲緩慢,可隨着丹液吸入的越多,這黑色也變得更深。
它仿似在積累,在沉澱,在進行一種蛻變。
而這一切,林北不知,他沉浸在對丹液的感悟之中,一株株草木出現在他的腦海中,神識隨之在石牀上刻畫。
草木之道,博大精深,而林北在此的天賦卻是驚人,這是一個無解的秘,如同他心脈中的那絲紅線一般,顯得神秘。
而這一切之下,水裡的倒影中,林北的影子在晃動,只是這顫抖太輕,就連流水都沒泛起波動。
丹閣外,無數丹童在等待,目光投向丹閣,那五座石碑極爲矚目,安陽二字在此刻,在今天,在九月谷中響起。
甚至連六山之人都有察覺,青雲殿中,一位白髮老者擡頭眺望,目光投至九月谷,似穿透了虛空,定格在甲谷深處。
老者瞳孔微微一縮,目光收回時大袖一撫,一枚傳音符憑空出現,老者凝神一指,傳音符跳動間飛出了青雲殿,朝長老閣漂去。
不多時,長老閣一道長虹破空而出,其中一中年男子目露滄色,眼底精芒一閃,隨即加快速度,眨眼間,他已站定,前方赫然是甲谷。
男子看到那道光芒時,瞳孔一縮,神色變幻,目中帶着驚疑,邁步間人已消失,再出現時,已到了甲谷深處。
當看到虛空中那五座石碑時,他面色一變,神識漸漸散出,凝神看向丹閣七層。
而這時,他的腦海中響起一聲冷哼,神識更是被強行切斷,男子身體一顫,驚駭中轉頭看向身後。
在他身後不遠處,陶元面露寒意,看向男子的目光漸冷。
“滾!”陶元面色沉了下來,神識化爲一聲雷霆,如同閃電般刺入男子心神。
男子身體顫抖,額頭上冷汗溢出,後背微微發涼,而他的心神在那滾字傳出的一刻更是受損。
男子顫抖間拱手一拜,苦澀一笑,隨即快步跑出甲谷,飛回了六山。
“六山之人越來越猖狂了。”乾遊空不知何時出現在陶元身旁,開口中帶有怒意。
“暫且隨他去吧。”陶元搖頭一嘆,隨即看向丹閣七層,而他的神識卻被阻擋在外。
“沒用的,丹閣之靈切斷了所有窺測。”乾遊空淡淡一笑,開口說道。
陶元面露驚訝,丹閣之靈從未有過如此變化,可如今爲何要……
陶元搖頭一笑,拂袖間人已消失,在他走後,乾遊空微微一笑,擡頭看向丹閣時,眼中帶有眷戀。
“丹閣,百年了,足有百年了!”
守閣人原本是丹師輪流擔任,可在百年前乾遊空到了此處,將原本守閣的丹師趕走,從此,他一直在此,從未離開,到如今已有百年。
知曉此事的人心有猜測,卻覺得太過匪夷所思,因此也未去管他。
而陶元貌似知道其中原因,那一年他來到丹閣,看着乾遊空深深一嘆,那一天兩人談了很久,直至夜色,陶元才離開。
沒有人知曉他們說了些什麼,而在此後,陶元命令衆人,不得去打擾乾遊空,因此,這守閣人也從未換過。
沒有人知道他守護的是什麼,有人說他守護的是丹閣之靈,有人說他守護的是丹道傳承,凡此種種,各種猜測,無不傳入乾遊空耳裡,對此,他總會深嘆一聲。
“百年之言,我等,我守,我盼……卻是遙遙無期!”
乾遊空擡頭苦笑,再邁步時,人影消失,穿過人羣,他已坐在了青斑石上。
不遠處,莫紅英眼光閃爍,嘆息中她走出了甲谷,在這光芒下,她的背影稍顯落寞。
丹閣,七層。
林北浸泡在丹河之中,他的身周有着數十個漩渦,那丹液在漩渦的擠壓中涌入林北體內,從他身體脈絡流淌,直至被心脈吸走。
隨着丹液的積澱,林北體內脈絡漸漸變得粗大,就連那條堵塞的經脈都有鬆動。
這異動林北知曉,可他現在全身心都投入到草木之中,他的腦海中一瞬間閃過千萬個念頭,神識不停,河牀上已刻畫出三萬餘草木。
而林北還不滿足,他要的是十萬全解,而非寥寥幾萬。
這一次,他心中對草木的感悟越發深厚,對於煉丹之術越發渴望,仿似他骨子裡的癲狂被徹底激發,這一刻,哪怕是千萬靈石放在他的面前,他也不會多看一眼,這是一種固執,一種對草木,對丹道幾乎瘋狂的執念。
如同他心裡的野心一般,勃勃放大,甚至他能感受到他的身體中傳出嗷嗷之音,那聲音仿似極爲享受,發出陣陣呻,吟。
而微不可見地,他的影子顫抖的越發急促,在水中泛起了漣漪,若非有這漩渦存在,林北定能看到,他的影子在無聲的咆哮。
而那咆哮之音和他身體中的嗷嗷聲如出一轍。
漩渦急轉,林北的額頭已是汗漬密佈,體內傳出震動,似在耳邊脆響一聲,腎脈已開。
林北緩過神來,呼了口氣,微笑中再次閉目,繼續感悟。
如今,他的修爲已突破凡境六層,神識也變得更強,刻畫的速度也越快,隨着刻畫,念頭一瞬轉過,繼而沉浸下來,細細感悟。
草木刻畫速度極快,一個呼吸間就已刻下三株靈藥,其中變化無不是林北推測而出,丹中丹液,液中草木,各有不同,卻又有相似之處,混淆之下,難度無疑增大,可就是這樣,林北才更加癡狂。
他能感受到,自己對草木的感悟越發積深,就連有些從未接觸過的靈藥他也能推測出藥效,哪怕不知草木之名,可那名在此時已經不再重要。
聞丹之方是一種境界,聞香知靈亦是一種境界,而聞液知丹,聞液知草卻是前幾種境界的基礎,卻也是最難的。
而林北已邁入其中,他卻得只是煉丹之術。
時間緩緩流逝,河牀上刻畫的草木從三萬變爲六萬。
而此刻,丹閣外已臨黃昏,月色從天邊升起。
人羣漸漸散去,畢竟對丹童來說,這並不值得他們浪費太多時間。
而那些七等丹童也帶着悻悻之色離開了甲谷,凡是通過七層的人都知曉,七層所用的時間至少月餘,哪怕林北驚豔絕倫,也不可能短時間通過。
他們深知那條丹河的恐怖,不只是神識的疲憊,甚至身心也會因此受損。
在他們看來,林北終要止步於第七層。
甲谷中剩下的人寥寥無幾,方欣卻未離開。
“師弟,你一定能行!”方欣端坐在一棵紅衫樹下,目光中帶有期待,在她心中,林北是天驕,他總會創造出一個個驚人的奇蹟。
不知不覺間,她已經對林北產生了一種異樣的情愫。
在她不遠處,莫紅英站在丹閣下方,看向方欣時,尤其是她目中的篤定之意,莫紅英輕輕一嘆。
身爲方欣的師尊,她如何不知道方欣的心思,只是她在知曉了一個答案後,也明悟到,方欣與林北沒有可能。
在她身旁,乾遊空閉目打坐,莫紅英看了他一眼,隨即來到他身邊,坐在一塊石頭上,緩緩開口。
“師兄,你說第七層安陽會用多長時間?”
“七天之內,三天以上。”乾遊空眼未睜開,話語傳出。
“當年我通過第七層花了十三日,而且只感悟了八萬四千五百二十六種草木,而師兄你也花了九日,就連陶師也用了六日時間,難道安陽還能超過陶師不成。”莫紅英輕笑,緩緩說道。
“說不破,猜不到,悟不出啊!”乾遊空閉目一笑,搖頭說道。
莫紅英聽到這話,若有所思,擡頭看向丹閣,目光深邃。
“丹師考覈還有一個月,你的時間不多了!”莫紅英心中念念,她隱隱已經猜到林北的目的,可她卻不敢相信。
哪怕是陶元,通過丹閣九層也花了數月,何況安陽在幾個月前還只是個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