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怪聖極宮都對太一門有忌憚,原來太一門大陣如此不凡。”崔子格目光閃爍,看向太一門時,眼中露出深深地顧慮。
三人此次舉動的確太過無禮,可林北卻不在意,邁步走進小道中,和雲中仙擦肩而過時,臉上露出淡笑。
崔喬二人緊隨其後,路過雲中仙三人時,微微抱拳。
“雲長老,此事我會如實稟報,你自己向掌門解釋。”林北三人走過後,趙佑安大袖一甩,冷哼一聲,踏進了小道之中。
“雲長老,此事的確是你的責任。”宋四明搖了搖頭,踏入小道。
雲中仙深深一嘆,看着大陣之外,心中苦澀,邁步中進了大陣,隨後小道消失,又成爲了一道極爲真實的幻象。
太一門內,林北看着面前不遠處的兩座山壁,目光遙遙眺望山壁後在霧中朦朧露出了一座小山,目光復雜,眼底有着追憶。
“我又回來了。”林北在心中喃喃自語,收回目光時在山壁間的那座橋上停留了片刻。
“少谷主,剛剛之事想必驚動了太一門掌門韓熠陽,傳聞此人心機頗深,怕是不會善了。”崔子格走到林北身旁,低聲開口,言語有些凝重。
“少谷主,陶師讓我等來此恭賀,並取回丹卷,還是莫要惹事的好。”喬棱站在林北左邊,輕聲說道。
他們二人倒不是懼怕太一門,只是剛剛見識到了太一門大陣的威能,心中有了顧慮,而且還聽說太一門大陣中還有殺陣,此陣一出,他二人都不敢面對,畢竟剛剛法相的一撞雖說並未用全力,可也動用了六分,僅僅這樣,依舊沒有讓太一門大陣出現一絲顫動,這讓兩人有了擔憂。
這時開口也是想勸告一下林北,更是提醒他,莫要再魯莽行事。
他二人的心思林北知曉,但他心中怨氣還未全部發泄,若是如此就罷手,他不甘心。
“二位放心,我並非愚笨之人,懂得審時度勢,只要太一門將丹卷交出,我們立馬回谷。”林北嘴上雖然這樣說,可心裡卻是另外一番算計,丹卷在他手中,太一門根本拿不出來,這也好讓他借題發揮,以此來宣泄心中積澱已久的怒火。
聽到林北這樣說,崔喬二人微微舒了口氣,他們真的害怕林北再鬧出這樣的事,到時他二人必會爲難,可又不能不聽他的調遣,可現在林北這番話頓時讓二人放下心來。
就在這時,雲中仙走到了林北身後,目光看向遠處那座迷霧掩蓋的南山時,他輕聲一嘆。
“林北,去一趟南山吧,黃軒……快不行了。”雲中仙看着林北的背影,緩緩說道,語氣有些沉重。
“黃軒……他怎麼了?到底怎麼回事?”林北猛的轉身,眉頭皺起,神色微變,出聲時顯得十分焦急。
他的腦海中浮現出那個樸實的少年,林北記得,他有一個修仙夢。
“他沒有資質,修不了仙,凡人的生老病死他逃不過去。”雲中仙深深一嘆,那黃軒只是一個雜役,雲中仙早前並未注意,可從林北離開後,他也漸漸想起了南山中與林北一起雜役的少年。這些年來,他也十分關照黃軒,還將他提拔爲雜役山的管事,可事態無常,半年前黃軒生了場大病,他那時正好不在宗門,因此錯過了治癒地最佳時間,等他回來,一切都晚了。
“我會救他。”林北轉身,話語傳出時,人已直奔南山而去。
他朋友不多,黃軒算一個,安二算一個,除此之外,只有南宮和方欣二人,因此,他特別在乎他們,畢竟,這是他心底保留下的最後一份美好。
“崔丹師,喬丹師,你們也過來。”在林北跑出的一瞬,他的聲音落在崔喬二人耳中,兩人點了點頭,從林北焦急的臉上便已知曉黃軒對林北的重要,此刻直接飛身而起,帶着林北朝南山而去。
“希望此事能平復你的心情。”雲中仙站在原地,看着遠去的長虹,微微喃暱。
他對林北有欣賞,有複雜,可卻也有顧忌,他是太一門的長老,他的立場必須站在太一門這一邊,他不想林北再鬧下去,這讓他十分爲難。
一如當年的場景,他每當想起都覺得很慚愧,甚至在無數個夜晚,他都心生悔意。
“若是當年阻止了師兄,阻止了陳奕,林北將成爲我太一門的驕陽,或許……太一門會因他回到百年前老祖還在時的昌盛。”雲中仙心底嘆息,無奈之意更濃。
而此刻,林北也已來到南山,落在南山山頂的一瞬,他的神識直接散開,籠罩着整個南山,一寸一寸的尋找。
半晌後,林北眼睛猛的睜開,腳步邁出時,一道殘影速度極快,朝着山腰而去。
崔子格二人對視一眼,擡腳跟了下去。
南山腰,一處平房前,林北的身影出現,站在平房前的空地上,林北依稀能聽到屋內傳出的喘息聲。
這喘息斷斷續續,無力中似有太多悲哀和痛苦,那彷彿是一種傾訴,一種抽泣。
林北久久不願邁步,嘆息中,他握緊了拳頭,往平房中走去,在他身後,喬棱二人微微一嘆,他們從這喘息聲中就已知曉,此人命不久矣。
木門前,林北輕輕推開,腳步擡起走了進去,在屋內只有一張木牀,牀上躺着一位青年,青年的臉色十分蒼白,嘴脣乾裂,他的眼睛緊緊閉着,整張臉孔扭曲,那眉頭皺着,口鼻中傳出微弱的喘息聲,似特別痛苦。
“黃……軒……”林北心底悲傷之意瀰漫,走到牀前微微蹲下,握緊了青年的手。
似聽到這聲音中的熟悉,黃軒緩緩地睜開雙眼,只是睜開眼睛,卻用了很長時間,仿似就連睜眼都變得極爲艱難。
“林……北?”睜眼的剎那,他看到了林北,時間磨人,那一頭赤發讓他陌生,可那一張比從前還要冷峻的臉……他卻牢牢記在心裡。
“是我,我回來了。”林北握着他的手,輕聲開口,心中疼痛莫名。
“我……終於……能…在死之前……再……見你一面了。”黃軒蒼白無力的臉擠在了一起,眉頭緊皺,用乾裂的嘴脣敲動着,從喉嚨中擠出沙啞的聲音。
這聲音傳到林北耳中,可那話兒卻落在了心頭,林北猛的擡頭看向門外,募然一吼。
“你們進來,快進來。”這話焦急,其中悲痛之意更是讓崔喬二人心裡一顫,擡腳間,二人已來到了林北面前。
“救他,無論用什麼辦法都要救他。”林北急聲開口,用一種命令的口氣焦躁道。
“少谷主,凡人生死我們不能操控,這是天意,這是天道,我們不能違抗,只能順從。”崔子格苦澀搖頭,淺淺一嘆。
“少谷主,天命難違,不止是凡人如此,我們修士也有壽元之限,誰都逃不過輪迴,除非成仙。”喬棱亦是搖頭嘆息道。
“真的沒有辦法了嗎?”林北看着黃軒的那張滄色的臉,心裡一痛。
天命難爲的道理他如何不懂,可他林北不甘願成爲天地囚奴,他心有逆意,心有大願,他絕不允許自己如此無能。
“林……北,我早就看透了,修不了仙,我……只能淪爲枯骨,讓我……死吧,我想看看……下輩子,我能不能走在那條路上。”黃軒輕輕開口,苦澀笑了出來,他的手吃力的擡起,放在了林北的手背上,微微一拍。
“我有辦法救你,真的,我有辦法救你。”林北腦海中念頭一閃,翻手中,依蘭香捏在指間,低手就要喂到黃軒嘴中,可這時,黃軒閉上了嘴,搖了搖頭。
他的目光中看向林北時,有了笑意,他讓林北讀懂了他的心思,他一生只有一個願望,那就是修仙,對他而言,若是修不了仙,活着又有何用,終究不過是天地中渺小的一粒風沙罷了。
“讓我安靜的死去吧,我的家……在恆都河池村,答應我……在我死後……將我埋在那村口的落花樹下。”黃軒閉上了眼睛,嘴角露出笑容,可那眼角卻有淚水緩緩流出。
林北收回依蘭香,握着他的手,沒有說話,他知道,黃軒的生命即將終結。
崔喬二人緩緩退後,站在門外空地中,看向南山的霧氣,心中有了一絲惆悵。
“修道,到底修的是什麼,自己的死不能掌控,別人的生亦是如此,這修道真的只是爲了求仙麼?”這一聲喃暱從崔子格口中傳出,落在喬棱耳中時,他深深一嘆,心中感念萬千。
屋內,最後一絲生機漸漸逝去,風吹的很輕,在那屋中案板上點起的蠟燭微微跳動,在這黑暗的空間,那縷蠟燭散發着一絲微弱的光落在了黃軒臉上。
他走的很安詳,只是那淚痕依舊掛在眼角,似有太多不捨,太多不甘,太多悔恨。
林北沉默了很久,他看到了那案板上的蠟燭在風加速的一刻,突然熄滅,似乎如同黃軒一般,徹底消失。
“蠟燭滅了還可以再次點燃,可人死了……就真的消散了。”林北望着黃軒屍體,眼中悲哀之意瀰漫,輕聲喃暱時,心中一震。
“不,還有輪迴,這蠟燭一次又一次熄滅,是爲了一次又一次的重新點亮,如同人,死是爲了再進輪迴,期待下一生的重生。”林北的心中似乎有太多感悟,可卻很朦朧,說不清,道不明。
林北最終還是離開了南山,屋內的蠟燭被他重新點燃,而木牀上,黃軒的屍體消失不見,似去了他的家鄉,在那落花樹下尋找下一世的輪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