佈局
常青倒是一個有城府的人,聽着他的話,微微一笑道:“指教不敢,鄙人奉宋幫主之命,是想來跟你談一個協議。”
數個月來,對於上海,張浩天一直沒有顯示任何進攻的跡象,就是要讓陳凌龍的快速擴張擠壓到青龍幫的生存空間,讓宋遠傑主動來找自己談,這常青的到來,比他估計的時間其實遲了一些。
當下他點了點頭道:“哦,宋幫主想跟我談什麼協議,說來聽聽。”
常青立刻道:“宋幫主聽說張幫主你成立了天義盟,集衆人之力對付北雄幫,心裡是非常贊同的,而且也有加入之心,不過希望張幫主你能夠當着天義盟各位大哥的面,承諾日後驅走了北雄幫,也不得進駐上海,如果你同意,青龍幫願意立刻入盟,在張幫主的大旗之下,共攘外敵。”
聽到這話,張浩天頓時暗地冷笑起來,宋遠傑的確老成,這個如意算盤打得實在是好。
要知道,過去的上海以青龍幫、斧頭幫、江海社這三大幫爲主,另外還有十幾個小幫會,現在斧頭幫已經分裂,江海社歸降,,而其餘的小幫會全部被陳凌龍或打壓或收降,再不復存在,在北雄幫的擴張之下,青龍幫的地盤不過只佔上海的三分之一,現在他卻提出了要求,想在驅逐北雄幫之後得到上海所有的地盤,那麼他兩次進入上海的心血豈不是白費了,而那些犧牲與重傷的天狼幫弟兄的血豈不是白流了。
見到張浩天沉默不語,常青趕緊又道:“張幫主,你應該知道,我們青龍幫的實力還完全保存着,而且無論是地利還是人脈,我們都有非常大的優勢,只要你跟我們合作,我們就可以幫你對付北雄幫,而且勝算是非常大的。”
張浩天忽然笑了起來,望着他道:“常先生,有一件事可能你和你們宋幫主都搞錯了,加入天義盟,絕不是幫着我對付北雄幫,而是大家爲了生存採取的一種自救,我想,在現在的這種情況下,最迫切想要對付北雄幫消滅雄海堂的並不是我,宋幫主如果連這種最起碼的常識都沒有弄清楚,加入天義盟的事,還可以再緩一緩。”
常青的臉上現出了些尷尬,乾笑了一聲,道:“誰幫誰這事先別討論,最重要的是先對付了雄海堂再說,張幫主,你就回一句話吧,宋幫主提出的條件,你答不答應。”
張浩天很乾脆的一搖頭道:“不答應,從北雄幫進入上海開始,宋幫主就開始在保存自己的實力,結果造成了斧頭幫的分裂,江海社的歸降,無數上海的大哥死在北雄幫之手,現在貴幫被北雄幫擠壓,可說是危在旦夕,卻還想要整個上海,你說,有多少人會答應這個條件,更何況的是,你們應該知道,我在上海成立了斧頭幫,手下也全是上海本地人,難道今後貴幫想讓他們全部離開上海?對於宋幫主入盟的誠意,我是非常的懷疑。”
常青默然了一會兒,便道:“張幫主,請明示你能夠接受的程度。”
張浩天不假思索的道:“很簡單,青龍幫現在的地盤有多少,驅逐了北雄幫之後,就全部保留,其餘的歸斧頭幫。”
現在青龍幫只有上海三分之一的地盤,如果答應了張浩天的條件,日後的上海第一大幫無疑便不是青龍幫了,常青趕緊搖頭道:“不行,這個條件太苛刻,宋幫主一定不會答應的,張幫主,你再想想,或者日後的地盤我們一分爲二如何?”
張浩天斷然的一揮手道:“這事我不會改變主意的,天義盟也不差青龍幫這一支力量,缺了你們,我一樣可以拿下上海,趕走北雄幫。”
常青是揣着宋遠傑的使命而來,自然還想給青龍幫多爭取利益,臉上沉肅起來,道:“張幫主,你這樣做,難道就不怕青龍幫與北雄幫聯盟嗎,而如果我們兩幫聯盟,你要拿下上海,只怕會非常困難了。”
張浩天早就算好了青龍幫的各種退路,當下又是一笑道:“我就說宋幫主還沒有弄清狀況,他如果選擇投靠北雄幫,就不叫聯盟,而是叫投降入幫了,以宋幫主的資格,爲了安撫他,陳凌龍多半會把孫海龍的雄海堂堂主的位子拿給他,不過以陳凌龍的性格,是不會留什麼後患的,只要他穩定下來,相信還等不到與天義盟決戰就會想辦法除掉宋幫主和青龍幫所有的骨幹,那時候宋幫主不僅地盤沒有了,兄弟沒有了,命也保不住。這筆帳,他會算的,常先生,你馬上打電話請示,我會等待他的答案。”
瞧着張浩天一付胸有成竹的樣子,常青只得走出了會客室,到了外面的走廊上,拿着手機低聲打起電話來,自然是把張浩天的話轉告給宋遠傑,由他做最後的定奪。
差不多半個小時之後,常青才重新回到屋子裡,坐在了沙發上,望着張浩天輕嘆了一口氣道:“張幫主,你羸了,這場戰爭,你將是最大的勝利者,宋幫主已經答應了你的條件,日後只需要保留現在的地盤,其餘的全部歸你。”
如此的結局實在張浩天的預料之中,他點了點頭,淡淡一笑道:“現在說我羸了,還爲時過早,北雄幫的實力還在我之上。”
常青笑了笑道:“我說的羸了,是僅指南方,只要青龍幫與你聯手,雄海堂必敗,陳凌龍也必然要撤出上海,從此天義盟的招牌會更加響亮,南方各位老大會爭先恐後的加入,陳凌龍孤軍深入,在南方別的地市也是很難立足腳,你將成爲真正的南方王,當然,如果你還有雄心想要北進,鹿死誰手,就很難說了。”
張浩天沒有就這件事和他多說下去,而是道:“常先生,宋幫主準備怎樣和我合作?”
常青立刻道:“這段時間我們青龍幫並不是什麼事情都沒有做,雄海堂的一切動靜都在我們的眼底,只要你答應了合作,宋幫主會很快制定出一個計劃來和你商量的。”
張浩天點了點頭道:“那好,我就等着宋幫主的良策。”
常青立刻站起身來道:“既然如此,張幫主,那我就先告辭了。”
張浩天並不挽留,也起了身,伸出手去道:“常先生,那我就不遠送了。”
兩人握了手之後,張浩天叫了一名手下,送常青出天宏山莊,自己卻點了一支菸,坐在沙發上默默的思考着。
宋遠傑這次來找自己聯合,他倒是相信對方的誠意,因爲以陳凌龍一向做事的手段,遲早是會對青龍幫下手的,宋遠傑原本是想讓自己與陳凌龍相爭,他好從中得利,但現在自己遲遲不向上海的雄海堂發動進攻,無疑是打破了他的幻想,在兩強中只能擇其一的情況下,無論從哪一個角度來說,他都只能選擇自己。而在此刻,他忽然意識到陳凌龍犯下了一個大錯。
憑心而論,最開始偷襲江浙六市,然後進攻上海,陳凌龍的策略雖然冒險,但沒有錯,因爲他算準了江浙六市會比較輕鬆的拿下來,而以此作爲進攻上海的基地是必要而有效的。然後他接下來玩的幾手也非常漂亮,一是和孫海龍勾結,用上海幫會之力將自己的狼威堂逐出上海,然後再通過孫海龍滅掉了江海社的骨幹,吞下了整個江海社,假以時日,拿下青龍幫也絕不是問題。
但可惜的是,他畢竟是深入腹地,“順我者昌,逆我者亡”的威脅雖然讓南方各黑道勢力畏懼,但同時也讓他們有了不甘被吞併之心,而自己適時的成立了“天義盟”,完成了合縱的策略,這就像一塊巨石,擋住了陳凌龍前進的道路,讓形勢有了極大的轉變,雖然許多的黑道老大還是觀望之中,可是他們無疑還是希望北雄幫能夠被狙擊。後來雖然發生了天義盟的總部被襲,高雲被槍殺的事,但自己並未現頹勢,天狼幫的南京分堂與杭州分堂還在快速的延伸發展之中,這時的陳凌龍就陷入了兩難的境地,現在他的手下都有了防備,再做偷襲的事,成功的概率並不大,而要強攻,那就必須從上海抽出雄海堂的大批精銳,但是如果雄海堂空虛,青龍幫極有可能就要趁虛而入,將雄海堂消滅掉,從而獨佔上海。而如果他們從北方再調人過來,也並非長遠之策,要知道各地相爭,還是以當地人爲基礎,一個幫會的人數雖然可以上萬甚至上十萬,可是真正的精銳之師並不多,要是全部調過來,那麼北方之地空虛,就將面臨更大的風險。因爲自己這個南方王,擁有萬洪幫與天狼幫兩大勢力,更以天義盟之名將越來越多的黑道大哥聚集在旗下,雖然整體上還沒有達到北雄幫的實力,但絕對差不了太多,若是以地利人和之便將北雄幫調來的精銳圍陷於一地,然後不停的用本地幫會的人去消耗,把這些精銳慢慢損失掉,北雄幫的大本營就會受到很大的影響。更何況的是,在南方之地,本地人在白道的人脈關係上也有着極大的優勢,如果想辦法與警方聯手,讓這些聚集的北方精銳被捕之殲之,雄海堂的下場會更慘。
想到這些,張浩天也搖頭一嘆,這就叫做時也勢也,卓傲霜說過,陳凌龍最初的計劃是兩年內擊敗自己,然後一統南北,而且有很強的信心,可是沒有想到會遭到自己針鋒相對的狙擊,完全破壞了他的計劃,假如換位思考,如果他是陳凌龍,在這樣的情況下,最理智的做法是將北雄幫派來的精銳撤回去,就像他資助劉健一樣讓孫海龍帶着人轉入地下活動,隨時注意上海的動向,而且還保持着自己的一部分實力。至於南擴的策略,就應該步步爲營,穩紮穩打,先一點一點的吞食掉南北交界邊緣的城市,再逐漸進入南方腹地,而這樣做的好處在於,北方人的戰鬥力原本就比南方人強,再加上北雄幫一統了北方黑道,便於指揮調度手中的力量,勝利的機率是非常大的,而現在南方黑道的各位老大對北雄幫甚是畏懼,只要他們贏得了一系列的勝利,別說那些對加入天義盟還在動搖的黑道老大,就算目前已經加入的也必然會有不少退出,畢竟對於地盤被吞併和失去性命比起來,還是後者更重要。所以,如果這次和青龍幫的聯合行動打草驚蛇,讓陳凌龍帶着北方精銳順利撤走,無疑就會按着他的思路進行蠶食的策略,那麼他的合縱之計就將遭到失敗,而陳凌龍仍然很有可能成爲最後的勝者。
默默的沉思着,張浩天的臉色越來越凝重起來,一支菸接着一支菸的抽着,計算着各種有可能發生的事,以及應對的策略。
轉眼之間,便是五天過去,而在第六天的下午,宋遠傑親自給張浩天打來了電話,告訴他自己已經偵查好了雄海堂所有勢力的分佈情況,可以定於三天後的晚上進攻。
張浩天並沒有馬上同意宋遠傑的計劃,而是問了他目前雄海堂對外防禦的情況,得到的答案是陳凌龍也擔心宋遠傑會和張浩天聯合起來,下令雄海堂的人處處戒備,要做到讓對方沒有防備的偷襲是很難的,不過如果青龍幫與天義盟聯手強攻,實力遠超對方,就算不能徹底消滅雄海堂,也能夠將之驅逐出上海。
在聽完宋遠傑的話後,張浩天也說出了一個自己這幾天深思熟慮後想出來的計劃,而宋遠傑在經過長久的思考之後,也同意了,決定暫緩行動,撒下大網,務必讓雄海堂受到重創,而不僅僅是把他們驅逐。
三天後,在上海發生了一樁並不太大的事情,兩夥人在一家大排檔喝酒的時候起了爭執,並最終演變成爲了衝突,在廝殺中,有兩人被捅成重傷。
廝鬥雙方不過只有十幾人,這種事在偌大的上海可說每天都要發生,本來是沒什麼的,可是雙方的身份卻讓事件變得尖銳起來,並迅速引起了各地黑道的關注。
原來,這兩幫人一夥是青龍幫的,而另一夥則是張浩天安排在上海隱匿着的斧頭幫,被殺傷的全是青龍幫的人,其中一個據說和宋遠傑還有親戚關係。
斧頭幫的人捅了對方之後,自然是避身不見了,而宋遠傑則很快派人到達了s市的天宏山莊和張浩天交涉,要求他把兇手交出來,這樣的要求,當然遭到了張浩天的拒絕,宋遠傑對於他自然也無可奈何,不過在雙方的關係上,無疑增添了一道不愉快的裂痕。
這件事,當然是張浩天與宋遠傑事先安排好的,目的就是要讓陳凌龍放鬆防備,而且同時宋遠傑還要開始與北雄幫接觸,做成正在猶豫是否加入北雄幫的假象,讓陳凌龍不至於有撤出上海之心,不過與此同時,張浩天也將給他增加壓力,讓他把北雄幫的精銳大量往上海調,在上海解決這些精銳,自然比他們在北方有地利人和之便容易太多,這就相當一盤圍棋的中盤佈局,如果做好了,就能夠從劣勢轉爲優勢,讓整盤棋的局勢朝着對自己有利的方向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