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一聽到這個消息,花錦程十分吃驚。
她一直都以爲薛家效忠的乃是大晉的皇帝,也就是說那些爭權奪利的事兒他們從來都不會參與,屬於中立派,誰做皇帝,那麼誰便就是他們的主子,她根本就想不到薛家的頂樑柱居然偏向了雲修寒。
可是,這種隱秘的事兒江恩重又是怎麼知道的呢?
花錦程低垂的眸子裡閃爍着不安的光芒,雲修寒到底有沒有奪位的心思呢?李烈如今又在何處?按理說,他早就應該回來了,但到了這個時候卻還是沒有見到人的蹤影。
花錦程不想見李烈,但如果見不到人她反而會覺得更加的不安。
江恩重離開了錦園,花錦程突然覺得自己的心裡像是空了一樣,當然那種空不是說失去了什麼,而是她覺得自己好像忘記了什麼重要的東西一般。
自從薛正領旨開始整肅濟安城之後,城裡就好像安靜了很多,天擦黑的時候,街上就基本上已經沒有了什麼人。
花錦程從女人坊出來,便又去了七鬆巷。
顧家點着燈,低低的讀書聲從屋子裡傳了出來,花錦程站在院子裡,能看到窗戶上映出的那道小小的影子。
“錢兒。”她提高了聲音,有些歡喜的喊了一聲。
屋子裡的聲音停了一下來,然後那道小小的影子便動了一下,接着就是匆忙的腳步聲。
“錦程姐姐。”
錢兒打開門從屋子裡跑了出來,張開雙臂便撲到了人身上,“錦程姐姐好久都不來了。”
“才幾天而已。”花錦程笑着摸了摸人的頭,臉上露出了一抹慈愛的笑容。
“錦程姑娘?”
顧氏從外面走了進來,看到人的時候臉上也露出了一抹欣喜的笑容,“外面冷,錦程姑娘快去屋裡坐,快去屋裡。”
顧氏連忙招呼着人往裡走,“姑娘一個人過來的嗎?天都黑了,往後姑娘便不要這麼遲再來了,如今濟安城裡也不太平,萬一姑娘出什麼事兒,我就算是百死也難贖罪啊。”
“顧姨,沒有那麼危險的。”花錦程臉上露出了一抹淺笑,握着錢兒的手走進了屋子裡,看着簡陋但卻十分整潔的地方,一抹溫情從心底緩緩的流淌而出,她突然開始想花榮了,想自己小的時候那些模糊不清但卻十分溫馨的記憶。
娘,您到底想要什麼呢?
花錦程垂眸坐在放了軟墊的凳子上,抱起錢兒,讓他坐在自己的腿上,“錢兒還聽話嗎?”
“聽話,錢兒最聽話了,就連白先生都誇讚錢兒,說錢兒是個小神童。”錢兒驕傲的挺直了小胸脯,臉龐在燈光下顯得更加可愛了幾分。
“錢兒最厲害了。”花錦程臉上的笑容變得更加柔和了,往日裡不是冷冽便是平淡的眸光也染上了一抹橘黃的暖意,“錢兒想不想習武?”
“真的可以嗎?”錢兒的雙眸瞬間就亮了。
“錦程姑娘,這……這不合適。”正在忙碌的顧氏聞言立刻轉過了身,手指捏着粗布的衣襬,低垂的眼眸中閃爍着慌亂與不安,“錢兒還小,我也不想讓他受罪。”
“顧姨是不是以爲只要你們安安生生的過日子就不會有人找你們麻煩了?”花錦程幽幽的嘆了一口氣,“我還沒有吃晚飯,顧姨介意我留下嗎?”
“不,不介意。”顧氏搖搖頭,語氣沒有多麼的強硬但卻沒有多少的情願。
花錦程全然不介意,吩咐錢兒繼續練字後,她便跟着顧氏一起到了廚房。
凡是沾了油煙的地方都是不好處理的,但顧氏也將廚房打理的十分乾淨,甚至還散着一股子幽香的味道。
“顧姨挺讓我吃驚的。”花錦程緩聲說道。
顧氏扯了扯嘴角,“錦程姑娘,您就坐在門口吧,一會兒做飯的時候油煙大,別嗆着您。”
“好。”花錦程也沒有拒絕,甚至都沒有理會顧氏突然對她冷下來的態度。
花錦程靠在了門口,夜風雖重,但她如今卻已經感覺不到這種刺骨的寒冷,她伸出了手,白皙的指尖在燈光下似散着柔和的光芒,“顧將軍一生忠君愛國,爲大晉穩固邊疆,最後卻因莫須有的罪名被誅殺,連帶着他手下的幾個心腹大將也被滿門抄斬,處刑之日,血流成河,烏雲密佈的天細雪飄落,那大概纔是十年前的事兒吧,北地寒風,刺骨入髓。”
“哐啷”
顧氏手中的刀落在了地上,她的眼眶快速泛紅,顫抖着的淚光倏地滑落,“老,老爺。”蒼白的脣不停的顫抖着,吐出的字眼支離破碎。
花錦程側眸看着人,那雙桃花眸內也染上了點點的憂傷。
這個世界上從來都沒有什麼公平,那些叫嚷着公平的人其實才是天下最大的笑話。
弱肉強食,適者生存,僅此而已。
花錦程緩步離開了廚房,她到了門外,讓聞人從車子裡拎出了兩個食盒,然後才又重新回到了房間。
“錢兒,你孃親還有事,姐姐陪你吃飯好不好?”
花錦程將精緻的菜餚一盤盤的放在了桌子上,菜餚的香味不停的刺激着味蕾,錢兒饞的口水都險些流下來了。
花錦程笑着捏了捏他的鼻尖,然後將噴香的菜餚夾到了錢兒的碗裡,看着他吃的香甜,臉上的笑容也忍不住深了幾分。
已經恢復了幾許神智的顧氏正好將這一幕盡收眼底,她是從地獄爬出來的,見慣了各種各樣的嘴臉,如今花錦程對錢兒的寵溺卻讓她的眼眶再次溼潤了,她擦了擦眼角,然後快步走了進去,“錦程姑娘,怎麼好意思勞煩您,本就是我招呼不周,如今連吃食也讓您準備,這可真是……”
“顧姨還跟我客氣做什麼?”花錦程起身,“顧姨也辛苦一天了,看看飯菜合不合口味。”
“合合合,肯定合,肯定合。”顧氏擡手,不經意的擦了擦眼角,她不懷疑花錦程對錢兒的心思,如今想來,倒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錢兒也素來喜歡練武,只是家裡窮,沒什麼多餘的錢財給他請練武的師父,若是,若是錦程姑娘有門路……”
“娘,您答應讓錢兒習武了?”錢兒一臉的驚喜,甚至連碗裡的好東西都顧不上了,從凳子上跳下來就朝着顧氏撲了過去,“謝謝娘,錢兒一定會努力的學習,以後保證不會讓任何人欺負娘,也不會讓任何人欺負錦程姐姐!”
小小的人兒像是宣誓一般的話語讓顧氏與花錦程兩人同時溼了眼眶。
“顧姨,我,我想認錢兒做義子。”花錦程有些遲疑的開口,橘黃的燭光照在她的臉上,讓那張嬌媚的容顏上多了一抹如若老者一般的慈愛與安詳。(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