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角落的人在一日之間就好似蒼老了好幾歲一樣,完全看不出了當初意氣風發的冷靜跟自持。
“你覺得我會告訴你嗎?”林正安嘲弄的笑着,撕下了所有的僞裝,剩下的就只有血粼粼的真實,“雲晉,你什麼時候也變得這麼天真了?”
“你不想爲你林家留下一點血脈嗎?”雲修寒面無表情,並沒有因爲人的嘲弄而生氣,“你是不是覺得你夫人的藏身之處很隱蔽?”
“你……”
“濟安城向東行八十里,然後再西行三十里,過一線天,有一個山谷,那裡面有一個小村子,只有五六戶人家,那是林家的家僕所生活的地方吧。”雲修寒將路線說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那裡也有你林大人最大的秘密。”
“你怎麼——”林正安的眼眶撐的大大的,裡面滿是不可置信的光芒。
“我是怎麼知道的嗎?我爲什麼不知道呢?”雲修寒道,“讓自己的孩子在世外桃源與世無爭的生活,拿着別人的孩子拋頭露面,林大人,難道您就麼有想過自己親生兒女喜不喜歡那種生活嗎?”
“你到底想做什麼?雲晉,那些孩子從來都不曾多做過什麼,也不曾接觸過外面的骯髒,你如果傷害他們,是會遭到報應的!”
林正安憤怒的低吼,額上青筋暴起,他死死的捏着拳頭,琵琶骨上的鎖鏈因爲他的動作而嘩啦作響。
“報應?如果真的有這種東西的話,你爲什麼還或者?林正安,你不覺得自己可笑嗎?”雲修寒失望的嘆息一聲,“本王還以爲,你跟別人有什麼不同呢。”
“雲晉,他們真的是無辜的,就當我求你,饒過他們,沒有人會告訴他們,我是怎麼死的,也沒有人會找你復仇,晉王,王爺,殿下,就當是我求你了!”
林正安跪伏在了地上,灰白的髮絲散落,一身囚服早就已經將他當初的鋒芒給掩蓋過去了。
“白柔在哪兒?”雲修寒再次問了一句。
“我不知道。”林正安搖搖頭,黑色的眸子裡一片灰敗,“她早就走了,我也不過就是跟她見過四次,別的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了。”
“你們的計劃是什麼?”
林正安沉默了片刻,然後開口,“是花錦程,能捉就捉,如果不能的話,就殺了,若是連殺都殺不了,那就靜觀其變。”
“爲什麼要殺了花錦程?”
“我不知道。”林正安搖搖頭,“她只是說,讓我密切的注意花錦程的行蹤,直到她跟你扯上了關係,我這才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
“本來是想要跟錦兒打好關係,然後在她不知不覺之中達到你們的目的的吧。”
雲修寒開口說道。
林正安沉默,然後開口,“因爲察覺到硬來不行,所以就只能用這種手段了。”
“寧家的事情也跟白柔脫不了關係吧?”
“是,在不知不覺中讓寧家人厭惡花錦程和你,甚至還打算用寧十小姐的死來做文章,只是可惜,什麼都來不及做,就被你摧毀了,你的動作太快,手段太狠。”林正安不知道是敬佩還是怨恨,亦或者,兩者皆有,“林溪山其實是你的人吧?”
“誰知道呢。”
雲修寒意思不明,他的手指曲起,然後微微一彈,一抹銀光在誰都看不到的情況下悄然沒入了林正安的眉心,“這些事情可不是林大人該操心的,您現在想的,應該是如何逃出去,然後活下去吧,那些人肯定不會善罷甘休的。”
“雲晉,你食言而肥!”
林正安面色一變,憤怒的吼道,他起身朝着雲修寒撲了過來,帶起鎖鏈一陣嘩啦啦的巨響。
雲修寒轉身離開了牢房,只剩下了林正安歇斯底里的吼叫聲在囚牢裡迴盪着。
僵硬的身體慢慢的開始動彈了,張大的嘴巴重新合上,聲音又被找了回來。
“父親,晉王是什麼意思?”
林菱有些慌張又有些憤怒的看着林正安,昔日林溪山說過的話又重新在她腦海中想起:若他真的是爲了你們好,便不會養出你們這種無法無天的性子,林正安無論是學識還是品行都很好,爲何卻不教你們那些道理呢?
原本她眼高於頂,原本她以爲自己足夠優秀,原本她以爲只要自己想,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從小時候開始,一直都是這樣,但如今,雲修寒的一句話卻讓她幡然醒悟。
因爲不是自己的,所以就不會在乎死活,也不會在乎究竟會成長成什麼模樣。
到底是多麼可怕的人才能做到這種地步呢?
林菱沒有聽到林正安的回答,但即便如此,她也早就已經心如死灰了。
“她害我,她害我啊”!
陡然之間,沉默的林正安仰頭厲喝一聲,那聲音中含着痛苦的悲鳴跟悔不當初的悲涼。
林正安張大了嘴巴,眼中佈滿了血絲,他的聲音倏地停住了,整個人朝着前面再去,砰的一聲砸在了地上,鮮血從額頭上流了出來。
病房裡有瞬間的沉寂,然後就傳出了一道道的驚呼聲。
縮在一起的人紛紛驚恐的看着這一幕,就連林菱都是面色慘白着,不敢靠近分毫。
唯一冷靜的就要是林公子了,被李烈一腳廢掉的林公子,那個已經被林家人所遺忘的林公子。
他從角落裡起身,灰敗的神色中沒有任何的表情。
林公子將林正安的身體反過來,擡手探了探人的氣息,眸光復雜,“他死了。”
“什麼?!”不可置信的聲音紛紛響起,顯然誰都不知道林正安居然就這樣死了。
爲什麼死的?他們不知道,但唯一確定的便是跟雲修寒有關係。
寧家的人也紛紛有些不安了起來,他們比任何人都要了解雲晉是一個什麼樣的人,誰都不知道對方會不會忽然之間讓所有的人都消失無蹤,因爲了解,所以恐懼,因爲恐懼,所以絕望。
但他們明顯想多了,對雲修寒而言,真正有威脅就只有林正安一個人,他從來都不曾將寧家放在眼中,不過皇宮啊……他站在了天牢的門口,目光落在了皇城的方向,神色之中一片清冷的肅殺。
有些事情,不能拖的時候,那就要放手去做,不然的話,就只會被別人取得先機。(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