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寧郡王沒有想到會在這個時候,在這裡與長寧郡公不期而遇,一時間不知如何反應,兩拔人馬僵持在大街上。
楊儼對於易風心裡是很忌憚的,自己這個長寧王都當了十多年了,現在皇帝卻突然給易風封了個長寧郡公,一個郡號封給了兩個人。如果易風只是一個邊疆總管那也罷了,可偏偏如今誰不知道這個易風其實還是自己的兄長呢。易風沒出現之前,他是東宮長子,皇家長孫,雖然母親只是個七品昭訓的東宮妾侍,可在東宮太子妃死了七年太子也沒再續娶的情況下,他這庶長子也就並沒顯得多麼卑微,反而有極大的機會將來成爲天家繼承人。但易風一出現就不同了,所有的事情都改變了。誰又知道,皇帝封給易風的這個長寧封號,是不是意味着自己一直以來的東宮繼承人之位要讓位了。
坐在奢華舒適的車廂裡面,楊儼此時心裡卻是萬分的煩燥。他現在十分後悔,剛剛要是不看到那些好馬就心動停車攔住易風,此時也不會有這樣的尷尬,勢成騎虎,上下不得。
楊儼很想直接掩頭就走,就當是沒有認出易風來。
當了十幾年的長寧王,身爲東宮長子,他自己都早已經心裡把自己當成了大隋天下未來的繼承人,覺得自己遲早有一日要繼承太子之位,甚至將來有一天,繼承這萬里大隋江山。眼前這個突然冒出來的易風,卻已經深深的威脅到了自己的地位。
但楊儼畢竟也在京師長大。自小見慣了各種權勢爭鬥,心機也很是深沉。頭腦簡單的人,也不可能在東宮諸郡王中坐穩如今的位子。細一想眼下的處境。若是他就這樣不聲不響的走了,那這件事肯定會很快傳遍京師,到時所有人都會說自己是灰頭土臉的逃走了,是自己懼怕易風。更何況,就算今天避開了,可躲的過初一,難道還躲的過十五?易風既然已經入京。那麼他們之間的爭鬥就無可避免了。無論如何,這與易風的第一次見面,也是與易風的第一次正面交鋒。自己無論如何也不能退避。
歷史上,坐了十九年太子的楊勇最後還是被廢,幽禁了幾年之後,楊廣即位登基。立即假擬文帝詔書賜死楊勇。死後封爲房陵王。但是他的十個兒子卻一個也不得承嗣。楊儼等已經封王的八個郡王早在楊勇被廢時也一同廢爲庶人,等到楊勇被賜死,楊儼等人也全部被下詔流放嶺南。但是楊儼最後並沒有流放到嶺南,在半路上,他們就被自己的外祖父雲定興趕上,親手一個個的將自己的外甥們給毒殺了,用外甥們的性命爲自己換取了一個富貴前程。
不過此時,雖然朝野屢屢傳出二聖對太子不滿等流言。但大多數的人還是覺得,太子雖然不如從前得寵。但這大隋江山最終還多半會是由楊勇來繼承的。楊儼也一直是這樣認爲的,特別是最近,皇帝接連詔見太子入宮,甚至留膳,這在他看來是一個極好的徵兆,表示着父親的太子之位又已穩固。在這種利好的情況下,楊儼也覺得自己的地位又算穩固,他堂堂一個郡王,在這個時候當然不能在易風面前認慫。
此時的碰面,就是一次交鋒,爭奪的目的當然是東宮繼承人之位。
想明白了其中的道理,楊儼輕咳一聲,“對面可是武州總管易使君當面?我乃東宮長子長寧王儼,在此幸會!”
他雖然嘴上說着幸會,可卻坐在車廂裡一動不動,甚至連車簾也沒掀起來一點。那態度倨傲無比,完全就是把易風只當成是一個邊疆總管對待而已。
易風騎在馬上,哪會聽不出楊儼話中的意思,他這是故意不提自己的皇孫身份,這是想要用郡王身份來壓自己的郡公身份了。易風輕笑一聲,對這種手段嗤之以鼻,當下揚聲笑道:“哈哈哈,在下就是易風不假,不過還有一個名字只怕長寧王也不會不知道,怎麼?弟弟見了兄長當面,難道不該出來行禮嗎?”
楊儼臉一沉,低沉聲音道:“小王可不知還有個兄長在上,易總管說話可得當心點,莫犯下大不敬罪名。”
“某剛自宮中面聖歸來,陛下剛纔親自稱呼某爲楊林,已經讓我認祖歸宗,從此起,我是易風,易風就是楊林,東宮嫡長子,皇家嫡長孫。楊儼,還不出來拜見兄長!”易風冷冷說道最後,直接大喝出聲。對於區區一個楊儼,他是不怎麼放在心上的。可既然對方不自量力的想要踩自己一腳,那自己也就沒必要和他客氣。
楊儼在車廂裡緊咬着牙齒,臉色陰晴不定。可最後,他覺得易風沒有騙他,如果天子沒有說那樣的話,那易風剛纔就犯了真正的大不敬罪。這樣的話沒人敢瞎說,沒人敢假傳聖旨。而如果那是真的,那自己眼下就真的只能出去見易風了。大隋極重孝制,以孝爲本。而孝,正是講究上下尊卑君臣綱道。易風既然已經認祖歸宗,皇帝都認可了他皇家長孫的身份,那易風就成了楊儼的兄長,而且還是嫡兄。嫡與庶的區別是巨大的,越是皇室天家,這種嫡庶之別就越重要。以前東宮沒有嫡子,因此諸庶子以長幼論尊卑,他也得以在諸兄弟中脫穎而出,成爲特別的一個。可是現在,易風將東宮嫡長子的身份一拋出,哪怕易風還只是個郡公,可他這個郡王卻已經不得不走出馬車,向易風行禮請安了。
這就是宗法時代嫡庶之別。
起身的時候,楊儼的手用力的捏成了拳,指節發白。
長長的幾個呼吸之後,他終於掀開馬車簾子,跳下馬車。
易風這個時候才注意到。楊儼臉色有些蒼白,但個子修長,眉目間甚至和自己長的也有幾分相像。看來當初獨孤皇后懷疑楊儼是雲氏在外面和別人苟和的野種猜測是錯誤的。楊儼雖然確實是楊勇和雲氏在外野合而生,但他確實是天家皇室楊氏血脈。
易風騎在馬上沒有下馬的意思,就那樣居高臨下的打量着楊儼,臉上帶着若有若無的微笑。他其實很期待楊儼不肯退讓,巴不得楊儼鬧的大些,這樣一來,他就有足夠的理由好好教訓一下這位王子。當然。教訓楊儼只是順帶,他最希望的還是以此向楊勇轉達下自己的態度。甚至,他都並不擔心若是教訓了楊儼。得罪了楊勇,這事情傳到楊堅夫婦的耳朵中去。他現在入京後暫住元府,他若是教訓了楊儼,相信楊堅夫婦只會以爲是他知道了太子妃元氏的死因。因此做爲人子對於雲氏母子的報復。這不但不會成爲壞事,反而可能會讓楊堅夫婦理解。
不過楊儼終究還是讓易風失望了,楊儼面對着易風拋出的殺手鐗,直接就認輸了。
生爲一個庶子,對於嫡子骨子裡就是有一種自卑感的。因此當易風說天子已經承認了他這個嫡長孫時,楊儼只能絕望而又無奈的走下馬車,向易風躬身行禮,拜見兄長。
“起來吧。這雪雨天氣,沒事就早點回家看書。別沒事坐着馬車瞎逛。”對這個兄弟,易風可是絲毫的沒留面子,當着兩邊衆人的面,就是一頓訓斥。
被訓了,楊儼卻沒有什麼可反駁的。易風是嫡子,他是庶子,而且論長序,易風也比他大,因此不但是嫡子,還是嫡長子,他這個庶弟面對嫡長兄的時候,就好比君臣之別,根本沒有反駁的餘地。心下恨意燃燒,可此時在大街上卻只能低着頭點是,先前那點想要寸步不讓,與易風激烈交鋒的心思,早退縮沒影。易風一搬出嫡庶長幼來,他就沒有半點還手餘地。
“今日是邀了尚書左僕射高相公的幾位公子還有太傅府韋家的幾位公子,以及太師府李家的幾位公子還有太傅府於家的幾位公子,以及其它不少京師公侯柱國家的公子們,一起約好去灞橋看雪,然後去華清池泡溫湯。”楊儼回道,不過話裡還是一口氣說出了身後馬車主人們的身份,既有朝中首相高熲的兒子們,還有最頂級的幾大門閥中的韋氏和李氏、於氏三大門閥。這其中意思,自然有借勢之意。
易風聽了,只是微微笑着,他當然知道太子能夠一直撐到現在還沒被換掉,除了皇帝的猶豫之外,雖然嫡長是個問題,但主要的還是朝中有許多人支持着楊勇,或者說是有許多人和楊勇的利益早就連結在了一起。比如說當朝首相尚書左僕射的高熲,擔任百官之首十幾年,其在朝地位之高前所未有,高熲的三子就娶了楊勇的女兒大寧公主。而楊勇也還娶了高熲的一位同族本家女子高氏爲良娣。良娣是太子東宮裡僅次於太子妃的太子妾,正三品。正因爲這種相互聯姻,使得高熲成爲楊勇最有力的朝中支持者。
而韋家,也是大隋最頂級的門閥之一,韋氏一門,子弟在朝爲官者無數,當年韋孝寬更是親征掛帥,率領韋氏子弟爲楊堅掃平了起兵護周的北周三總管尉遲迵等人。韋家爲楊堅篡周立下汗馬功能,偏偏爲楊堅猜忌的韋孝寬又死的早,平定叛亂沒多久就死了,因此隋朝一立國,韋家立即得到豐厚的報酬。韋家封了多個國公郡公縣公,上柱國大將軍總管刺史等更是無數,甚至還多個子弟數次出任朝中極重要的吏部、民部、兵部等主官職務。朝廷在各地設置的四大總管,有三個是由親王坐鎮擔任,唯一不是親王擔任的荊州大總管一職,就是由韋家的韋世康擔任。由此可見韋氏的強盛,楊廣不久前,就親自爲次子豫章王楊暕求娶韋孝寬侄子營州總管韋衝之女,與韋氏聯姻。而楊勇也一樣跟韋家聯姻,早在楊廣與韋衝聯姻後,就立即也跟韋家聯姻,把自己的女兒豐寧公主許給了韋孝寬世子韋揔的少子韋圓照。晉王楊廣爲兒子求娶韋家女爲妃,太子楊勇更是把女兒豐寧公主許嫁到韋家,韋世康更是成爲四大總管中唯一不是宗室親王坐鎮的外姓臣子。
而太師李府和太傅於府,易風也是知道的。同樣是大隋最頂尖的門閥,太師李府指的是開國後被封爲三公的太師李穆家族和太傅於翼家族,這兩個家族都是西魏時的八柱國家十二大將軍的頂級豪門,到了隋朝,不但沒有減弱半分,反而因爲當初站對了隊,而獲得了更豐厚的回報,成爲當今大興城裡最煊赫的頂級門閥之一。太師府李家,獲得九品以上官員的子弟就有一百多個。太傅於翼九子,個個擔任要職。
不過易風聽到這些名字後卻並沒什麼驚訝之色,別說這些家族不一定就個個都如高家一樣堅定不移的支持楊勇,就算真的全都是楊勇的死忠,他也沒必要驚訝。他現在的公開身份可是楊勇的嫡子,楊儼可是個庶子而已。各家族支持楊勇,可不一定就非要支持楊儼啊。何況,他根本不相信這些家族都死忠楊勇。
“哦,那記得注意下安全。”易風隨意道,然後指了指他的馬車:“這馬車不錯啊,多少錢買的?”
楊儼立時面有得色,炫耀的道:“這是如今京中最受豪門貴族們歡迎的四輪馬車,有價無市,現在就有有錢,也不定能買的到。不過若是兄長想要,我給你弄一輛來就是。”
易風輕輕一笑,身旁的尉遲恭和程咬金等旗衛卻是忍不住笑出了聲。
“這你馬車是什麼牌的?”
“這輛是寶馬,我還有一輛奔馳,以及一輛陸虎一輛捷豹呢!寶馬和奔馳在城裡坐很舒適,跑郊外的話還是陸虎和捷豹更方便。”楊儼依然得意的道,這車輪馬車如今京中確實是一車難求,可他卻擁有整整四輛,而且還是不同牌子的各種性能的好車,配上馬廄裡的幾十匹好馬,這可是很值得炫耀的一件事了。
“四輛馬車花了多少錢?”易風問。
“每車配四匹塞上良馬,三千貫一輛,你若想要,我幫你弄,也這個價。”
易風搖頭。
“這個價真不貴,現在京裡一般人想要馬上提車,這樣好的馬車配這麼好的四匹馬,可是遠遠不止三千貫。”
易風仍然搖了搖頭,心裡大嘆這生意利潤真高,若在懷荒,同樣的配置,一車配四馬,價格頂多千貫。到了京師,居然已經翻到了三千貫。可就這,還一車難求。
“其實,這馬車就是懷荒產的,那馬車坊是我名下的,你若還想要的話,三千貫,以後只管來找我買就是,想要多少我賣給你多少。”易風輕飄飄的吐出一句話,讓原本還有心炫耀的楊儼一時愣在當場,這個時候,他纔想起來,易風是武州總管,武州不正就是塞上懷荒嗎?(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