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風一大早起來,便發現外面已經積了一層很厚的白雪。
紅拂已經穿戴整齊梳洗妝畢,親自爲易風打來了熱水,替他梳髮更衣。自那天紅拂提劍飛奔來救,在長街上大刀殺戒一副女武神的模樣後,她確實讓易風很是寵愛有加。自宮裡回來後,當天晚上便又歇在她的屋裡,甚至出行之時,也必然要帶上她在身邊。紅拂比起陳婤蕭素美李麗儀幾個來自然沒有什麼高貴的身世,但在楊素府中多年,卻也經歷過良好的教導,正所謂上得廳堂下得廚房,而且牀上浪得,刀劍耍得,人又聰明,簡直是集情人、秘書、助理、保鏢爲一體,更何況還那般的忠心耿耿,想不得寵都難。
洗漱過後,尉遲恭、程咬金、程名振、吳廣德、李文相以及蕭銑、武士彠七個少年便一起前來請安,如今易風名下的弟子也有了十個,除了跟隨在身邊的這七個外,還有徐世績、羅士信、蘇定方三個,不過因爲三人都還只是幾歲的毛孩子,因此都留在懷荒,尉遲恭幾個雖然也都不過十幾歲,但也都身強體健,遠超一般同齡孩子,易風便一直帶在身邊磨礪教導,如今一個個都很有幾番名師高徒的味道。蕭銑和武士彠兩個,也算是很入易風的法眼,最後也被收入門下,只不過易風門下弟子,排名論輩卻不按年齡,而向來是按拜入的先後順序,因此武士彠雖然是十弟子中年紀最大的一個,但論輩份卻只得是最末一個。
易風照例先是對每個弟子問了一些讀書的感受,再查看了些他先前佈置下去的功課作業。然後便帶着他們一起在演武場裡先打了遍太極拳,熱過身後。又指導他們射箭,先是步下開硬弓。然後纔是長弓遠射,六十步、八十步、百步、一百二十步、一百五十步,五個不同距離的靶子各射滿十箭。再然後則是牽出各人的戰馬,先遛一圈馬,然後再馬上騎射,最後則是馬上長槊刺木頭人,馬上騎刀斬木樁和稻草人,最後還有一個馬上射移動靶子。最後又與諸弟子們一起來了個分組馬上對抗。
如此一番晨練下來,一個時辰已經過去。易風身上見汗。下了馬喊了聲解散,十個弟子便一起過了行了個禮,然後歡叫一聲再次翻身上馬縱馬而出了。每天早上跟着易風練一個時辰總是不過癮,他們更喜歡在每天跟易風晨練結束後再縱馬出城到南郊跑一圈馬。
這時紅拂又上前來服侍易風洗澡,早上晨練後的這個澡易風向來是不洗熱水澡而是要洗冷水澡的,這一點是和侍衛們一樣的習慣。易風也很享受晨練過後衝個冷水澡的習慣,一桶還夾着冰凌的涼水衝在身上,整個人瞬間的精神了起來,全身的細胞好像都活躍了起來。能讓人一整天都精神起來。在懷荒,旗衛們早上更是直接用雪擦身,把整個皮膚都擦的通紅通紅的。李麗儀蕭素美她們一開始見易風這般行事,還嚇的不輕。提心害怕。還是陳婤爲易風跟她們解釋,在契丹,那些部族的戰士們。也經常這樣做。特別是對部族裡的男孩子,更是從三歲開始每年冬天的時候就要用雪擦身。以此鍛鍊男孩子們的身體。當然,這有一個漸進的過程。比如孩子們習慣洗冷水澡,而到了冬天用雪擦身前,也要先進行一次熱身,得先冷水擦身等。
易風雖然每天早上晨練後都衝冷水澡,但實際上這不過是鍛鍊身體的一部份而已,每天晚上,他洗的就是熱水澡。
衝過一個讓人渾身精神的冷水澡,又換了身衣服,這時陳婤已經吩咐廚房準備好了早餐。一般的家庭裡,特別是那些大家族,其實多數情況下吃飯都是分開來吃的。就算偶爾聚餐,也是分席分餐制。不過易風還是比較喜歡一家人圍坐在一張桌子上吃飯,熱鬧而且有氣氛。尤其是早上這餐,無意外情況的話,一家人都要圍坐一起用餐的。
等早餐準備好,一家人也都已經過來了,這個時候天才透亮,不過卯時五刻,早上六點十五分左右。早餐在專門的一個偏廳裡用,這是易風特意安排好的家庭小餐廳,餐桌並非後世的八仙桌圓桌,而是一張長方桌,有些類似於西文貴族們的餐桌,易風和李麗儀分居這張長餐桌的上下兩方,而太孫府裡另外的幾位太孫妾則分列左右兩邊。餐桌並不太大,上下各一人位,左右各有三人位,若是在懷荒,這張桌子肯定不夠。但在大興城,這個太孫府裡,主人也就是太孫易風和太孫妃李麗儀,另外還有三位太孫妾陳婤、蕭素美以及新入府的紅拂,一般情況下樂昌公主雖是府裡的客人,但並不會一起用早餐,她的那份基本上是直接送到她房裡。倒不是易風不願意她一起用餐,也不是迴避,主要還是她並不願意打攪易風與妻妾們的單獨時光。除了有客人的時候外,樂昌公主是不會過來一起用餐的,而尉遲恭等雖然是易風的弟子而且還有一個養子的名義,但如果沒有另外的客人,那麼他們也並不一起用餐。
小餐廳裡,長餐桌上一般就是他們妻妾五人,原本只有四個,如今又新增了紅拂。
早餐倒也很豐富,有新鮮剛煮好的牛奶、粟米粥等清淡食物,府中的廚子不錯,本來就是宮中御廚,又經常得到易風提出的一些新奇食品秘方以及一些奇特的烹飪方法,因此府中的早餐每天都不帶重樣的,而且全都是既好看又好吃的。
有了易風在,傳統餐桌禮儀的食不語基本上就再保持不了了。易風每日事務繁多,不是出門在外就是在書房裡理事,因此平時也很少有機會能跟着府裡的女人們說話聊天。每天共同的進餐時間,對易風來說。倒是個難得的交流時間。一開始李麗儀還有些不太適應這種用餐的方式,但很快的也就已經適應了。用餐的時候。大家也都會不時的拿出些新鮮的話題來,就算是一頓早餐。一般最少也得半個時辰。吃的不多,聊的卻不少。
今天早餐聊的話題不意外的是易風離京的事情,李麗儀跟易風報告說京中哪家哪家送來了哪些禮物等等,哪家哪家又想派子弟跟隨太孫去北方等等,都是些雞毛蒜皮的瑣碎之事,易風一邊聽一邊聽頭,對於這些小事,都讓李麗儀這個女主人決定好了。然後陳婤又開始見縫插針的說起打點好的行裝,府裡帶哪些人走。路上又要帶哪些東西,多少車馬等。由於皇帝的意思,因此李麗儀要留在京師並不跟隨回河北,而蕭素美則因爲已經懷孕,這次也一樣要留下來。京師的一妻三妾,只有陳婤和紅拂一起離開。
蕭素美則向他提起,說晉王妃和晉王妾陳氏昨天一起來過,還帶來了許多禮物等等。對於這事易風並沒多放在心上,昨天他親自去晉王府見楊廣。不過楊廣卻稱病不見客,只讓管家招待了會就送了客。對此易風其實並沒多想什麼,他知道楊廣這個時候這樣的反應,越說明了他很重視與自己的關係。這個時候的楊廣需要自己。他不見客,不過是爲了避嫌而已。至於蕭氏帶着陳氏來府上做客,也是正常。那位陳氏其實是陳婤的姐姐。蕭氏帶着陳氏上門來,也算是夫人外交了。明着是來看陳婤和蕭素美,但最終目的還是奔着自己來的。說起這蕭美娘。易風以前對她真沒什麼好感,感覺這女人根本容不得自己。
不過到如今,他倒是有些改觀,這個女人其實算的上是楊廣的賢內助,楊廣能一路走到今天,有如今的形勢,可謂與她的幫助是分不開的。這次楊廣受到的打擊不小,這個女人也很聰明的知道自己這個楊廣私生子如今對楊廣的作用,因此哪怕心裡依然不待見他,可這個時候卻依然主動的來府上,確實不容易。
不過昨天從晉王府走了一趟後,易風已經與楊廣有了心照不宣的默契。
這個時候,他們倆反而又走近了一些。太子一黨的逆襲,讓本來因爲立太孫之事而漸行漸遠的兩人,又不約而同的走近了。因爲共同的對手,兩個潛在的對手此時不得不聯手起來。
易風一邊聽着幾個美人在那裡鶯鶯燕燕的稟報,一邊不時點頭。
“離京的日子已經確定了,按原定的日子,明日離京。”
明日離京本來就是原定的計劃,明日不單是易風離京,原本也是北伐諸將帥的離京日子。不過臨時發生了太孫遭遇案,緊接着晉王捲入其中,最終太子取代楊廣爲帥,一番風雲變幻,可謂形勢大變。但就算髮生了這麼多事,可皇帝最終還是沒有改變諸將帥的離京日期,甚至皇帝昨日還下旨,諸王也將於明日正式離京就藩。除了新任幷州總管楊廣暫時不得離京,由河間王代理幷州總管外,其餘的四王都將直接離京到任,而且皇帝特旨,諸王不用返回原藩,將直接前往新藩就任。
現在整個京中的局勢有如亂麻,易風還真提心亂上加亂就出什麼新亂子,萬一出事,說不定就又得有新變化。他最怕的就是被羈絆在京師,不得返回河北。眼下的局勢對易風來說是最樂觀的局勢,太子黨和晉王黨連續三番五次的猛烈交火,可謂是各有勝負,互有損傷,太子一黨先後損失了王世積等三位上柱國,而楊廣也同樣損失不小,河北的諸州府盡失,燕榮等數位河北的總管、刺史倒下,經營數年的河北形勢一朝易幟。原本楊廣用河北的損失換來了太子黨三位上柱國的處死,已經高熲的下臺,算是自損八百,殺敵三千,是賺。可轉眼一個刺案,高熲重新上臺,太子取代楊廣的帥位,楊廣就虧大了。
總之雙方你來我往,殺來砍去,損失都不小。唯有易風,在這幾輪爭鬥中,他是穩坐釣魚臺,火中取粟,算是漁翁得利了。
如今的形勢,反倒是太子和高熲等笑到了最後,楊廣落了個暫時幽禁京師王府的下場。最後臨了還來了一個五王對調。原本在淮南經營了近十年的大本營,一下子換成秦王楊俊接手。而之前剛把兒子楊昭送上了京西隴右的大總管地位。如今卻也轉眼變化,楊昭被調到了蜀中。遠離京畿。揚州和幷州,說起來揚州富裕,可幷州在全國的政治地位上更高,幷州向來是天下精兵所出之地,所謂天下兵馬之精,一併二涼三幽。而且幷州是北方之首,山河形勝,尤其是對於做爲中樞的關隴京師,更有極大的地利優勢。是俯衝之勢,這方面比起遠在東南的揚州來說,強過太多。可這一對調,卻讓楊廣在揚州多年的經營一時付之一炬,想要在幷州站穩腳跟,並不是那麼容易的。另一面,韓王楊昭擔任秦州總管,所統州府就在京畿西面,是京師的西大門。對於京畿有極大的影響力。可現在卻被一下子調去了蜀中,雖然蜀中天府之國,是個很富裕的地方,但就政治上來說。同樣遠遠不如京畿近地的秦州府。
楊廣現在可謂是折戟沉沙,遭遇重擊,刺案一天不破。他一天離不了京,更不能赴幷州上任。而就算這個案子破了。可北伐帥位也早沒他什麼事了。謀劃那麼久,最終卻得到了這樣的結果。楊廣怎麼不難過。
在易風看來,刺案不是那麼容易破的,事實上現在刺案也確實陷入了困境,查到虞孝仁這裡後,便徹底的斷了線索。連續幾天,三衙聯合審查,也依然沒有半點進展。況且,易風相信,如今正得勢的太子一黨,肯定不願意看到刺案馬上水落石出,不管楊廣到底是不是刺案的主謀,他都相信,其實高熲他們肯定更願意維持如今的局面。畢竟萬一真的查清楚了,必然只有兩個結果,一個結果刺案是楊廣主謀,這自然是最好的。但也有另一個可能,刺案並非楊廣主謀,而是另有其人。對高熲來說,查到是楊廣固然最好,但也有一半的可能不是楊廣,那麼就還不如維持眼下的這種局面。雖然沒查清楚,可楊廣這個嫌疑人卻因此受困於此,脫離不了這個泥潭半步。這個案子肯定得查清,但不是現在馬上,只要能拖個半載一年的,到時就算查清了,就算查出來不是楊廣主謀,那也沒關係了,到那時北伐早結束了。到時太子肯定能憑統領北伐的功勞,獲得更大的聲望。
易風根本不相信楊廣是刺案的主謀,按誰得益誰主張的看法來推算,這個刺案最終得益最大的不外乎是太子,另外高熲也是得益人,自己也算一個。自己排除掉刺殺主謀,那麼太子和高熲最有嫌疑。藉着這個案子,太子取代楊廣掛帥北伐,而高熲也成功憑着這個案子鹹魚翻身,重入中樞。
不過易風覺得太子不太可能是這個刺案的幕後主謀,太子沒那本事。而且他也不太可能參與其中,太子是那種極沒本事的人,若是他真的參與其中了,那麼如今這個計謀成功,以太子的品性,肯定會或多或少的表現出來一些,但憑他這兩天的認真觀察,還真沒有從太子身上發現半點的異常。他看到的倒都是幸災樂禍。因此想來想去,易風覺得最大的嫌疑應當是高熲,原本他是覺得極有可能是漢王楊諒。可如今來看,漢王楊諒在這次的刺案中根本沒有得到半點好處,楊廣雖然栽了,可楊勇卻是得利最大。楊諒不但沒得到好處,最後還被一道詔書,從幷州總管位上調離,調去了荊州總管位上。雖然說荊州總管府號稱國之南門,可實際上荊州府夾在揚、益、秦三大總管府之中,哪怕守着京師南門,也依然勢力不強,特別是先前經歷幾任總管都是外姓臣子,因此荊州武力向來最弱,連揚州總管府的實力都遠遠不如。楊諒的這次對調,可謂是最吃虧的。
單從這個結果來看,楊諒怎麼也不向是這個刺案的幕後主謀。
易風心裡,最終覺得還是高熲的嫌疑最大。
高熲是太子黨核心,他當然有能力謀劃策動發起這樣一個刺案。而且事情也不一定就是高熲一人做的,或者是高熲聯合其它太子黨做的,但是卻把太子一直瞞在了鼓裡。這個推測,易風覺得很有道理。正因如此,易風越發的覺得京師不是久呆之地,也因此,他對楊廣的策略大爲改變。
原來他在太子和晉王兩黨之間是左右逢源,而現在,則要離弱合強了。總之,只有保持兩黨實力相當鬥個不停,易風纔能有機會發展壯大自己。
“皇帝爲什麼要五王對調呢?”易風唯一想不明白的還是這個。(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