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寧在聽牆角的過程中,一度想要衝進房間,揍陳曦一頓,這個人怎麼能這樣欺負他的姐姐。可是,心中卻有個聲音一直在提醒他,聽下去吧聽下去,也許,跟你想的並不一樣,他忍耐着,默默地聽完了全程。
他聽到了姐姐的控訴與委屈,他聽到了陳曦的軟語哀求。他們似乎快要產生爭執,最終卻在陳曦始終如一的低姿態面前,氣氛漸漸趨於緩解。
許寧想,算了吧,無論如何,陳曦是在意姐姐的。他們之間的問題,也許只有他們自己才能夠解決。
如果自己貿貿然衝過去的話,或許會令姐姐覺得難堪。
他鑽進毛毯底下,假裝睡得香甜。
陳曦躡手躡腳的,又回到了房間。他仔細聽了一會兒許寧的呼吸聲,那氣息十分平緩,還在安睡中。他無聲地吁了口氣,放下心來,小心翼翼的,在牀上躺平。
多多沒有說出口的話,他心中清楚。多多擔心,她身體的敏感,會讓自己產生誤會。他不知道的事,關於這一點,他其實是心中暗爽的。這是多多對他含情脈脈的表現。
剛上高一那會兒,他們一起參加急救比賽,他的手還碰到了多多的胸部跟臀部,當時多多除了尷尬外,並沒有什麼反應。倒是他,不由得心中感慨,手上的觸覺,真是柔軟。
他閉上眼睛,開始培養睡意。臨睡前,他給自己緊了根弦。得找個機會,跟多多說清楚。不然的話,她要是一直有心結,會影響他們之間感情的。
第二天早上,許寧醒過來的時候,發現身旁已經空了。
陳曦給手機定了振動的鬧鐘,一大早就爬起來,做早飯。多多昨晚嫌棄天氣熱,沒有胃口,晚飯吃的少。後來更是連夜宵也沒有吃。這隔了十幾個小時,肚子肯定餓壞了。
他熬了白粥,從泡菜罈子裡,夾了泡黃瓜,切成丁,滴了麻油拌上,酸溜溜的口感,正好勾起食慾。多多不愛吃鹹鴨蛋,他特意切了皮蛋,淋了點兒香醋。
等到一切準備好,他也沒急着喊多多起牀。她昨晚累壞了,多睡一會兒好。反正白粥熬在鍋裡,多放會兒也無妨。
許寧打着呵欠出房間。陳曦正端菜上桌,見他眼角還沾着眼屎,好心道:“先去洗臉,再來吃飯。”
他哈欠打了一半,差點兒沒咬到舌頭。他還以爲,陳曦又偷偷溜去他姐房間幹嘛去了。他特意拿聽筒對着牆壁聽了半天,沒聽到什麼奇怪聲音,才放心下來。估計,陳曦就是愛看他姐睡覺。
許寧訥訥應聲,轉身去了衛生間刷牙洗臉。完了,上桌喝粥時,他看了眼陳曦眼底下淡淡的青影,忍不住開口:“陳哥,你昨晚睡了多久?”
陳曦睜着眼說瞎話:“一直睡着啊,也就比你早起一個來小時。不過我恐怕有點兒認牀,睡得不沉。”
許寧暗自磨牙,心道,你哪裡只是睡得不沉。你那就是夢遊,還夢遊去了我姐的房間,跟人說了半宿的悄悄話。真不容易。
許多一直到他們快要吃完早飯纔出房門。她先去衛生間洗漱一新,然後神態自然地跟陳曦還有許寧打了招呼,接過陳曦給她盛好的白粥,埋頭開吃。
許寧故意問陳曦:“咦,陳哥,你跟我姐又和好了啊。”
許多差點兒沒被粥嗆到。陳曦一面幫她拍背順氣,一面信口雌黃:“我倆本來就沒吵啊。你姐昨晚就是累了。這考了一個禮拜,誰都吃不消。”
許寧放下碗筷,面無表情道:“嗯,我吃飽了。”
許多莫名心虛,狼吞虎嚥般,吃完了一大碗白粥。等到吃完,她才震驚,回頭瞪陳曦:“你給我的,這是盛湯的大海碗吧。”
陳曦趕緊強調:“一碗粥全是水,能有幾顆米啊。吃不胖的,肯定吃不胖。”
許多悲憤:“那也不行,會把胃撐大的。以後怎麼吃都吃不飽。”
陳曦心中一樂,還能這樣。太好了,這樣肯定能把多多養的白白胖胖的。多多就是吃的太少了,現在又一點兒葷腥不沾,身體哪裡吃得消。
吃完早飯,陳曦照舊得去他爸的公司報道。陳老闆毫無人權可言,無縫銜接,一天的假期也沒給自己兒子留下。
他把許多捎去上託福班。原本五月上旬有托福考試,但因爲“*”的緣故,延後到了八月下旬。現在天氣熱了,“*”的勢頭似乎緩了不少。一進入暑假,各種培優班更是傲然挺立。
許多原本還計劃着要參加英語夏令營來着。她好容易撞大運,考了一回全國中學生英語競賽一等獎。就想着能出去見見世面,跟來自全國各地的真學霸們打回交道。結果,“*”來了,英語夏令營的事,遲遲沒有消息。
去年是在東北長春舉行的,想想都覺得清涼舒爽。結果好容易輪到她了,夏令營卻沒了指望。
她幾乎是懷着鬱卒的心情,去上的託福班。現在纔是千禧年的第三個年頭,出國留學並不像十幾年後那般普及。全市的託福輔導班也寥寥無幾。
許多上的班是龔曉等人一致推薦的,雖然收費貴一些,但老師上課的針對性特別強。用蕭瀟的話來講,錢損失了還能掙回頭,時間浪費了怎麼都無法補救。
最有趣的是,這位班的主辦老師,自己考託福一直分數淒涼,卻總結出了一肚子經驗,培訓出來的學生拿高分的特別多。
別以爲托福考試只要英語好就行。不少美國高中生來考託福都拿不到高分。
班上同學什麼身份都有,有跟許多一樣的學生,也有企業高管跟機關事業單位的中層幹部。大家的目的都比較明確,考過託福,申請國外的學校,出國留學去。
因爲“*”的緣故,託福班停了快三個月了。老師一見他們就樂,表示這樣很好啊。五月上旬的考試推到了八月份下旬,剛好給大家整整挪出了一百來天的複習時間。
有位在國企當部門領導的同學坐在課桌後面喊:“早死早超生啊,我背的單詞又差不多都忘光了。”
大家也紛紛跟着附和。
許多抿嘴笑,她可一點兒也沒覺得延期不好。她四月份之前一直忙,然後生病,在醫院折騰了半個月。出院時還煩着怎麼去上海考試,本市沒有考點啊。結果後面通知就出來了,考試延期到了八月下旬。
剛好暑假裡頭可以好好準備考試了。這種全力以赴準備一項考試的感覺,許多覺得挺痛快的。
因爲“*”警報尚未被官方通知解除,大家都帶着大口罩上課。培訓班租用了本市一所大學的老校區,裡頭主要靠綠化降溫,電風扇“吱吱嘎嘎”,搖搖欲墜,除了爲老師的上課伴奏外,只能提供點兒心理安慰。
許多坐在教室裡揮汗如雨,蕭瀟在邊上已經昏昏欲睡。夏日炎炎正好眠,何況電風扇的聲音加成了上課的效果,愈發引人犯困。
蕭瀟的頭一點一點的,好幾次差點兒磕到了課桌上,愣是被她硬生生地又中途救回頭了。許多看的心驚膽戰,生怕她一不小心下巴掛彩,直接破相了。
後來還是老師意識到不對,按順序提問,才逼得蕭瀟精神振奮了一點。
課間休息時,兩人結伴去衛生間洗臉。大夏天的上課,實在是過於不人道,熱是小事,真心容易犯困啊。
蕭瀟深深吁了口氣,疲憊地捏了捏眉心。他們班昨晚鬧到十一點鐘才散,等她回家拾掇好上牀都十二點半了,不困得慌纔怪。
她見許多也打呵欠,還奇怪呢。
“哎,你昨晚不是很早就回家睡覺了嚒。鄭英傑還說你跟陳曦無組織無紀律來着。你倆的早退,嚴重影響了你們班的士氣。”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許多心虛地又開了水龍頭洗臉,含混道:“我昨晚睡得倒是挺早,不過可能因爲前一段時間生物鐘養成了,死活睡不着。”
蕭瀟看看左右,見沒人,特別八卦兮兮地擠眉弄眼道:“嘿嘿,真的嚒。難道不是陳老大纏着你,不讓你睡覺?”
許多差點兒沒一口自來水灌進肚子裡頭去。她趕緊自白:“你胡說八道什麼呢。陳曦又不是小孩子,還要人講睡前故事,怎麼會纏着我不讓我睡覺。”
蕭瀟狐疑地上下打量許多,嘖嘖讚歎:“不容易啊,我看了都想入非非,恨不能上下其手。陳老大真君子,真英雄,竟然能忍得住!果然一代真人傑,真好漢!”
許多氣得擰了下她的胳膊,警告道:“你別胡說八道啊。我們是純潔的男女朋友關係,不是不正當的男女關係。”
蕭瀟驚訝:“男女朋友關係還能純潔啊?”
許多快被她繞暈了,直接蓋棺定論:“別亂想,什麼都沒有。說的就是你,同人本子也得好好篩選,不許看帶色兒的。”
蕭瀟誇張地瞪大了眼睛,眼睛仔細在她身上梭巡:“喲喲,看不出來啊。多多,經驗豐富啊,老實交代,看過多少?《絕對麗奴》、《櫻花通信》、《仲夏夜戀人遊戲》看過沒有?”
許多正直臉:“沒看過。”因爲她不看漫畫。
蕭瀟點頭:“估計你也沒的看。陳老大家教嚴。”
許多擰她的臉:“又胡說八道,他又不是我家長,還管我這些。”
蕭瀟笑着往門口跑,回頭逗她:“差不多了,我看他比你家長管的都多。”
許多追着她出去,經過男衛生間的時候,蕭瀟突然間頓住了。許多不明所以,問她幹嘛。好歹也是如花似玉的大姑娘,盯着男衛生間看,似乎不太合適。
蕭瀟的臉上是驚惶與忐忑。她拉着許多走到邊上,一直快到教室門口,才壓低了聲音不確定道:“我剛纔,好像看到了有人在靜脈注射。”
許多的臉,也一下子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