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寶林聞言,裝作大驚失色道,“她怎可如此?大家皆是皇上的嬪妃,雖然咱們位分不如她,可是她也不能這樣做呀!這是妒!皇上怎可寵愛這樣一個妒婦?!”
“或許皇上是被人矇蔽了,也未可知。【、”林清輕聲道。
她這話是故意說的,若夏寶林真如自己所想,是來策反自己的,一定會順着這話說下去。
果然夏寶林道,“你說的是,皇上必定是被她矇蔽,所以纔會將她當做好人。別說別人了,就是姐姐瞧見那蓮妃,也覺得她是個溫柔善良的女子,皇上自然也會被她騙過。可恨!咱們須得想個法子讓皇上知道她的真面目纔是。”
林清聽得想笑。這話說的真是太做作了,也不知道夏寶林是怎麼想的,竟然能夠睜着眼睛說出這種瞎話來。她順着夏寶林的話道,“咱們能做什麼?你先前不是說,於貴妃才能與她相抗衡麼?不若就將這事告訴於貴妃,讓她出手。”
你不是想要讓我以爲你是好人麼?我就那麼以爲了,看你還有什麼好招!
夏寶林臉色一僵,“於貴妃哪裡是姐姐想見就能夠見到的?不過說起來,於貴妃的確是比蓮妃娘娘大度多了,聽說她時常勸說皇上雨露均沾呢!不像蓮妃,仗着得寵,一個人佔着大半個月的日子。”
林清垂下頭道,“這話不是咱們應該說的,姐姐還是小心些吧。也就是在妹妹這裡,若是別人聽了去,說給蓮妃娘娘聽,到時可就不妙了。”
夏寶林尷尬的點頭,她本想借此拉起林清對蓮妃的仇恨,誰知林清對皇上的恩寵似乎不甚在意似的,反倒沒什麼好說,半晌才問道,“難道妹妹就不覺得不平?”
“不平?”林清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是你自己不平吧?“便是不平,又能如何呢?皇上喜歡誰不喜歡誰,哪裡是咱們能夠管的?”
“話雖如此,但妹妹你總是在皇上跟前伺候過的,最是瞭解皇上的心意。說不定你說的話,皇上也會聽幾分呢?”夏寶林勸道。
終於說出來了,林清吐出一口氣,淡淡道,“且不說皇上信不信我,我如今這樣,哪裡能夠隨便見到皇上?”
“若妹妹肯說,姐姐想,於貴妃娘娘必定會願意幫忙的。只要她出手,妹妹自然就能夠見到皇上了。”夏寶林急切的道。
不是說於貴妃不是她們能夠見到的人麼?怎的現在就變得容易見到了?林清也不拆穿她,只道,“雖是如此,可惜皇上對妹妹,其實沒什麼情意。不然妹妹何至於住在這浣花軒裡,一病一個月還得不到一絲憐惜?”
夏寶林立刻將林清的話理解爲:林清故意一病一個多月,就是爲了能夠得到皇上的憐惜,可惜皇上卻根本沒有搭理她,所以心灰意冷了。
她張嘴想勸,又不知道從何說起,只是反覆道,“妹妹也不必灰心,想那蓮妃這般得寵,也不過是仗着如今年輕貌美罷了。等她人老珠黃,皇上還能記得她?”
林清自嘲的笑笑,“你也說她如今年輕貌美,我比她還大幾個月呢!等她人老珠黃,皇上連她尚且不記得,哪裡還有妹妹所站的位置呢?”
言下之意,我這個做妹妹的是這樣,你還是我叫一聲姐姐的人呢,豈不更是人老珠黃?
夏寶林聽罷臉色大變,只是林清這般無心之言,又不好發作起來,因此臉上的笑容顯得十分勉強,又做了一會兒,便告辭了。
香凝出去送她,回來時便道,“奴婢聽見夏寶林還沒走遠,就罵主子有眼無珠,爛泥扶不上牆呢!”
春凝連忙搗了她一肘子,“胡說什麼呢?這話是應該在小主面前說的嗎?口沒遮攔的!”
林清道,“你說她做什麼?她想着將這話回我,纔是最忠心的呢!我知道你怕我聽了心裡不舒服,可是這話我便是不聽,也能猜到別人怎麼說的。你又何必在意?”
春凝咬了咬脣,終是沒有再說什麼。
只是林清自己心裡,其實並沒有這麼看得開。從她成爲李懷玉的女人那一刻起,她就知道自己總有一日,會成爲別人口中的笑談,會有很多人拿自己來說事。可知道歸知道,她其實根本沒有準備好。
所以她纔會龜縮在浣花軒,不願意去和其他嬪妃交際,不願意讓自己暴露在衆人的目光之中。明知道這種逃避根本沒有意義,可是聽不見,或許就可以裝作不存在。
然而今日夏雲素的來訪,卻是將她的這個想法徹底打破。在她看不見的地方,或許也曾被人說的十分不堪。
她做不來迎風流淚對月傷懷的女子,但對於自己的名聲,總有幾分在意。如夏雲素這般,一面瞧不起她,一面還想利用她,就更是讓她心頭如同針扎一般難受。
呵!這些人當她是傻子不成?她們說什麼她就信什麼?難道她沒有自己的判斷,會不知道誰是好人誰是壞人嗎?或許她們覺得,她也會和她們一樣,嫉妒蓮妃的得寵,然後加入她們的陣營,去做她們手中的槍,刺傷蓮妃。
可是她們都想錯了,她從不願意爭寵,更不會爲了所謂的寵愛,就和蓮妃成爲對立的兩方。再如何,一個自己瞭解的蓮妃,總比別人都可靠些。就算她不靠上去,也不會遂了別人的意去和她作對。
只是……在自己看不見的地方,這宮裡的爭鬥,又變成了什麼模樣了呢?
想得頭痛,林清忍不住暗罵了夏寶林一頓,你們爭你們的寵,爲什麼還要將我扯進去?
春凝和香凝看出她心情不好,所以都默默地去做事了。林清想了一會兒,不得其法,遂將此事拋在腦後,鑽進被子裡,閉上眼睛,沒一會兒就睡着了。
春凝躡手躡腳的進來看了一眼,幫她掖了掖被子才退出去,見香凝一雙眼睛盯着她,不由好笑道,“睡着了。”
香凝這才鬆了一口氣,抱怨道,“都怪夏寶林,去哪裡不好,偏偏要來咱們浣花軒。我真怕主子生氣,瞧着她不如前幾日高興呢!”
春凝忽而想到梅林之中的那個笑,忍不住喃喃道,“你知道什麼,小主就沒有高興過。唉,日後這樣的事兒是免不了的,她若都這樣計較,只怕日子就沒法過了。”
她比香凝聰明,也就比香凝明白,不管小主怎麼想,多麼不情願,總有一日要走出去,和那些嬪妃們在一起,不可能一輩子就呆在這浣花軒裡。
只是小主如今瞧着總是懶懶的,所以她也不敢說。其實春凝總覺得,小主是什麼都知道的,不過是不願意去想罷了。也是小主比自己可聰明多了,從前還是伺候皇上的,哪裡會不明白自己都懂的事兒呢?
她不由回頭去看了一眼關着門的屋子,“就讓小主再鬆散一段日子吧!想必也不會太久了。”
香凝聽得不明白,搖了搖頭,繼續手中的活兒了。
可是等到晚上叫林清起來用晚膳的時候,春凝才發現,自己還是想得太好了,小主竟是又燒起來了。
她不免怨怪自己,“都怪我,小主在外頭就凍得慌,回來之後,該好好的捂在被子裡纔是。偏偏我給忘了,倒讓她陪了好一會兒的客人。說的話又不中聽,小主哪裡會不往心裡去?”
香凝也道,“哪裡是你的不是,都怪夏寶林,什麼時候來不好?況且就是蓮妃娘娘上回來瞧小主,也沒讓小主出門去迎呢!不過是個寶林,排場比誰都講究!”
多說無益,只能去太醫院又將施良請來。他如今已是浣花軒的常客了,因着蓮妃打過招呼的緣故,所以太醫院的人也沒有說什麼的。
他給林清把過脈,忍不住道,“你們小主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明明是最最普通的風寒,喝了藥不過幾日時間就能好。偏偏到了你們這裡,竟是好不了了,這都一個多月了。我可醜話先說在前頭,這病再反覆,就要成肺癆了,到時神仙難救!”
春凝早知這病如今只怕不大好,誰知竟會嚴重成這個樣子,聞言驚叫道,“什麼?肺癆?!”
“施太醫,您行行好,好好給我家小主瞧一瞧,這回奴婢一定好生看着她,不是你開口說好全了,絕不讓她胡來!”她說着,心中卻是更加自責,不是她勸小主出門,也不會遇到蓮妃和皇上,小主那時就有些悶悶不樂,夏寶林又來雪上加霜,這才悶成了病的。
施良一邊開方子,一邊道,“你明白就是了,如今倒是還有救,只是不要再折騰了。”這林更衣的事兒,他也知道些,所以瞧着她這般折騰,也是感慨不已。
不過他只是個太醫,能做的也就是說這幾句話,只望她能夠早點兒想清楚吧!
別人或許不明白,他卻是看得清清楚楚,哪裡是病情反覆?分明是這位林更衣自己也存了心的不想好呢!所謂心病還須心藥醫,若她還是這麼個態度,只怕這回開的藥,也沒有什麼效果的。
施太醫一邊想,一邊收拾好自己的箱子,離開了浣花軒。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