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瞧着胡強鎮定自作地站了起來,親自爲父親胡國富重填了一杯熱水。那邊母親李秀琴正在忙着手裡的活,突然聽到玻璃破碎的聲音,立即就抹了抹手趕了過來,但見自己丈夫呆若木雞一般傻站在那裡,而兒子卻絲毫未損地好端端站在那裡,她一時不知道這父子倆個在此刻唱得哪一齣戲。
李秀琴見灑了一地的白開水,到處都是玻璃的碎片,連忙將要彎腰去撿的胡強拉了起來,生怕他細皮薄肉的萬一劃破了手指,她又從廚房的門後取了一把掃帚和灰撮子,不容許其他人染指半寸。
胡國富終於恢復了常態,他一陣傻笑地拉着李秀琴,想要告訴她那個驚人的消息,可李秀琴手裡正幹着活,很不願意他這般拉拉扯扯的,用眼睛直瞪着他。但等胡國富神神秘秘地趴在她耳邊小聲嘀咕了幾句,她立刻喜上眉梢地跳了起來,連手裡的東西都扔在了地上。一把就將胡強摟在了懷裡,親了個夠。
“走,咱們今天不在家做飯了,下館子去。”
母親一聲令下全家人都行動了起來,儘管胡強吃得很飽了,但見到父母這樣的高興,此刻也只有硬往肚子裡面塞了。胡強還從來沒有見到過父母臉上洋溢着這般快樂幸福的笑容,就連上一次自己獲得了那樣好的成績,也未曾見到過她這樣。
父親胡國富更是樂開了花,將他自己下崗以來陰沉的情緒一掃而光,走起路來都是一晃一晃挺着胸,見到老熟人的面也主動打招呼了,那些個同一個院的鄰居們都用異樣的目光看着這一家子,就是不知道有什麼喜事。
進了小區附近的早餐鋪子,一家三口點了滿桌子的東西,並不在乎吃不吃得了,只要吃是吃得高興就好。胡強深深地感受到了父母望子成龍的那份心,此刻他們終於如願以償,他們也不吃桌上的東西,一碗一碗一勺一勺地都遞給了胡強。
胡強可不是什麼大胃王,強吃下一碗就差點把肚子給吃破了,摸了摸圓滾滾的肚皮,胡強忙擺了擺手表示實在吃不下了。胡國富和李秀琴連一筷子都沒動,就喊過來叫老闆算賬打包了。
胡強也是爲了這老兩口好好地樂一樂,上輩子沒讓他們如願以償,重生之後終於能夠讓他們看着自己風風光光地上大學。可等在回家的路上,也不知道這兩位老人怎麼合計的事情,等快到了家門口,胡國富突然向胡強說道。
“兒子,這次不錯,給你爹和你媽真是爭臉了。我和你媽商量了一下,要好好地擺幾桌,親朋好友地慶賀慶賀,趁着我那些以前單位的同事和領導還有點聯繫,順便就把我前些年隨出去的份子錢賺回來。”
不是吧,這連高考都沒開始,就擺升學宴了,這是不是有點太誇張了。況且自己保送上松江大學的這事兒,不想弄得太過招搖,這麼一弄的話豈不是滿城風雨。胡強大爲撓頭,可他畢竟是孩子做不了主,只有聽之任之地點了點頭答應。
胡強本以爲這兩位只不過是說一說,可沒想到進了家門就當起真來了,一個翻箱倒櫃地給胡強找着衣服,另一個守在電話機旁邊狠勁兒地翻着那本都快爛掉的電話薄,怕是要把那些八竿子都打不到的親戚都請來吃上那麼一頓,讓他們知道知道自己的兒子上了松江大學。
胡強想想還是不要在家晃了,萬一這兩位再想出什麼門道來,自己真的不知道如何去應付這夫妻兩個。可他才準備披上大衣回範家,就被胡國富給叫住了問他去哪裡,胡強只有說回去幫範大成補習功課,得來了胡國富的一番誇獎,現在他是怎麼看自己的孩子都順眼。
“胡強,明天你就把大成和彤彤那兩個孩子領回家來吧,我估摸着明天鄉下的那些親屬們就能到,現在都在家貓冬夜沒什麼事情,正好都到城裡面來熱鬧熱鬧順便置辦點年貨什麼的。”
胡強心想老爸想得倒是挺周全,點了點頭。
“爸,那咱們這頓飯在那裡預備啊,要是人多了的話,估計咱們縣裡面大多飯店都放不下。”
胡國富撓了撓頭,也跟着犯了愁。
“這也是,咱們這小地方,連個大點的飯店都沒有,這回起碼要來個幾百人,要都進去吃飯的話,大概都能把房子給擠破了,再不咱們分爲兩次吃吧,上午一波,下午一波,輪着班來。”
這倒也是個辦法,但是人家客人大老遠來的,還讓人等豈不是太失禮了。胡強也琢磨了一下,突然想起了個地方,立即向父母胡國富提議道。
“爸,我看咱們就在廣寒樓安排吧,那裡的局勢絕對能夠容得下五六百人,而且飯菜做得還不錯,最主要我和那裡的老闆還比較熟,估計在飯菜的價格上能夠給咱們來個內部優惠價。”
“呵呵,沒想到我兒子交友這麼廣闊,連廣寒樓老闆都有交情了,好!就聽我兒子的話,就定位廣寒樓了,我這就給單位的人打電話,讓明天他們下班之後就直接去廣寒樓。”
胡強又與母親道別,這纔出來了家門。他並沒有直接回去範家,而是攔了一輛出租車,去了孫寡婦租住的地方,還沒到大門就瞧見她家的倆個孩子正跟附近的幾個同年的孩子們玩在一起,還是那個小丫頭的眼睛比較尖,老遠地就瞧見了胡強的樣子,樂呵呵地就跑了過來,讓胡強抱。
別看孫寡婦家裡面比較窮,但卻是把小丫頭倆個孩子收拾得乾乾淨淨的,特別是來到了城裡之後,胡強覺得這兩個孩子在這幾天裡,竟然出奇地胖上了一圈,看來他們平常還是缺乏營養。
孫寡婦的兒子估計就顧着玩了,也沒見到他妹妹被胡強抱着進了屋,那小丫頭一進了院裡,就從胡強身上下來幾步小跑把門推開,喊着她媽媽告訴小哥哥來了。胡強一進門就瞧見門前四周都放了研製鹹菜用的東西,雖然還沒有研製幾天,但也多多少少能夠聞到點味道。
胡強簡單地問了一下她最近的生活缺什麼少什麼的,孫寡婦是個過慣了苦日子的人,在城裡也不用下地幹活,燒的吃的都是用錢買的,還有房東一家時常照顧,過得要比農村好多了。
孫寡婦見胡強好久也不來了,問他在不在她這裡吃飯,好讓她出門準備一條魚去,胡強忙擺了擺手,告訴她這次來不是過來吃飯的,她只是過來看望一下,順便轉告她明天晚飯的時候到廣寒樓去,胡強知道她不認識路,所以叫她坐出租車去,又怕她不捨得花錢,又給她塞了二十塊錢的打車錢,這才轉身出了門。
等出了門了孫寡婦和小丫頭都出門相送,那孫寡婦的小子纔算看見了胡強,忙過來問他啥時候來的,胡強心說這孩子是真的玩進去了,估計到城裡來見識了不少好東西,這一玩上就什麼都忘了。
胡強順便和他說了幾句話,心說這孩子這麼大了,等過完了年應該找個學校讓他上學了。正琢磨着這附近有哪個學校教學質量比較好,鄰居家的一個小男孩就從屋裡面跑出來,喊孫寡婦的小兒子去他家玩小霸王遊戲機。
儘管這孩子貪玩,但胡強在附近他還是沒動,回頭告訴那孩子不去了,胡強也知道自己小時候只要別人喊着去玩小霸王遊戲,那可都是連吃飯都顧不上地就跑過去,見到這孩子竟然面對那麼大的誘惑還留下來陪自己,心中感覺總是熱乎乎,覺得的確沒有白白地救他一次。
胡強本來就是要走了,所以拍了拍那孩子的後腦勺,讓他去和小夥伴玩遊戲去了。等回到了範家之後,大成可能才醒過來,彤彤正在爲他在煤氣竈上熱着豆腐腦。這小子大概是被毒怕了,連問了幾次胡強那豆腐腦是不是買的。胡強笑着跟他說早餐的時候自己吃的就是這個,這才讓他按下心把早飯給吃了。
由此可見,彤彤做的那頓飯給大成幼小的心靈上留下了很大的陰影,或許他都有可能娶一個不會下廚的女人當老婆也說不定。在等大成用過了早餐之後,他表現地非常主動坐到了書桌前,拿起昨天那本練習冊繼續研讀了起來。
見到大成能夠這麼有上進心,胡強很是欣慰也放心了許多,所以他來到了大成的房間,坐在了電腦前準備娛樂一下。等打他將電腦打開,找了一下里面的遊戲,又一次選擇了他很是熟悉的紅色警戒。
這遊戲一玩上了,就什麼都忘記了,彷彿將自己置身於遊戲之中,或是其中的小步兵,或是其中的秘密間諜,總之充滿了驚喜,和那份對以前生活的懷念。直到彤彤硬將他從椅子上拉起來,纔算放下了鼠標將遊戲告一段落。
自從有了上次的教訓,彤彤基本上就不怎麼進廚房了,所以晚飯也不用讓她張羅,三個年輕人直接到外面飯館吃了,認可範永貴回來說三道四的了,也不願意再被彤彤的“美食”不明不白地斷送了性命。
吃過晚飯反正也沒什麼事情可幹,又耍了幾把紅色警戒,調了個最高難度的,沒想到讓電腦給虐了,心中不忿地又連續挑戰了幾次,終於在最後一把的時候將三家電腦推平,在幸福的喜悅中胡強竟然睡着了。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才發現身上連個衣服也沒蓋,整夜凍得骨頭都發酸,心想這鐘彤彤真是睡得比豬還死,也不來看看自己的病人。正牢騷滿肚的時候,突然想起來還沒跟她們說過今天他老爹要擺升學宴。
胡強不過也沒有直說,他怕範大成被氣昏過去,騙他們說是他老爹胡國富見他們學習太辛苦慰勞大家的,順便也讓範大成在緊張的學習當中得到一下緩解。大家一聽說有飯局,都沒有了別的心思,就都守在鐘錶的旁邊,盼望着時間快到,可越是這樣,越是感覺時間漫長。
可算是盼到了點,三個人都換上了好衣裳,樂呵呵地坐着到了廣寒樓,還沒等進大門,就見到了裡面擠滿了賓客。範大成還在納悶地問胡強,說上次來的時候這個廣寒樓跟個野地似的,半個人影都見不到,怎麼今天就火了起來。
可等他們都進來屋裡面,就明白過來是怎麼一回事情了,因爲大廳的裡面掛着一個橫幅,上面清清楚楚地寫着:“天水一中胡強同學,金榜題名。”胡強看了這個紅色的橫幅就感到鬱悶,這也不知道是誰寫挑了這麼一個詞,還金榜題名,還沒考試呢,哪裡來得榜。
“金榜題名?”
範大成晃着腦袋擦亮了眼睛望着那橫幅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回頭看了一眼胡強還是不敢相信,上前拉住了胡強逼問道。
“這到底怎麼回事?怎麼上面有你的名字,是不是咱們走錯地方了,還是咱們一中有一個和你同名同姓的傢伙。不過,我在學校三年怎麼就沒聽說過,沒見過那個可惡的傢伙呢!再說,現在離高考還有半年呢,沒見過這麼早就慶祝的,未免也太有信心了吧。”
胡強見他這麼大的反應,忙和鍾彤彤將他拉到了一旁,正準備告訴他們倆個真相,父親胡國富和母親李秀琴就過來了,可能他們剛剛接待完鄉下來的那些親屬,每個人的包裡面都是鼓鼓的,大概是沒少收禮金。
“你看看,這三個小東西還挺準時的。”
胡國富樂呵呵地與身旁的李秀琴說道。
範大成使了會兒性子,見到胡強的父母過來了,也就變得老實許多。
“大成啊,聽說最近我們家胡強正給你補習呢!你可要好好地學,爭取你們倆個都上松江大學,到那時候也能小哥倆有個伴,不至於自己讓他到那邊去受了別人欺負。”
胡國富語重心長地一番教導,因爲他和範永貴很熟悉,所以也沒有將範大成當做外人,就和自己的兒子一樣。
“松江大學!強子,你考上松江大學了?”
那橫幅上並沒有寫被什麼學校錄取了,所以在場的人還沒有幾個人知道,那些鄉下來的親戚們也都在犯糊塗,有那些耳朵好使的就聽這邊喊出了松江大學的名號,都擁擠過來想聽聽到底怎麼回事。
“其實也不算是考上的,是被保送錄取而已,我也是忘了跟你提起了,大成你可千萬別記恨我啊。”
“我靠,你說什麼呢強子,咱倆的關係誰跟誰,我剛纔是裝的,那是因爲都把我給弄糊塗了。”
範大成嘻嘻哈哈地和胡強一頓打鬧,這真正的朋友之間就是這樣,多多少少的事情很快地就過去了,那種因爲一兩塊錢記恨你一輩子的人,估計也不是和你真心實意交朋友的。
一石激起千層浪,聞聽了這個消息的親屬們,都紛紛一傳十十傳百,將這個偌大的消息傳播開了,沒到十幾分鐘的工夫,就連廣寒樓的服務員都知道這個事情,看來這消息第二天這個時候,就連大街上撿破爛的都會知道。
可是,一直以來鍾彤彤都沒有說話,在得知胡強被保送大學她也沒有吃驚,就像是她早就已經預知了一切情況一樣,她只是安靜地站在胡強的身旁,默默地用一種異樣的目光望着他,似乎是在爲他祈禱和祝福。
熱鬧了一番終於消停下來,胡強被父親胡國富拉着一個個地給他介紹那些認識和不認識的親屬,胡強也見到了那好些日子沒見到的王喜民和大丫頭,還有大丫頭那個全新的丈夫。結了婚的大丫頭看着成熟多了,有了點農村婦人的樣子,見她與丈夫恩愛地靠在一起跟自己打招呼,胡強還真有點酸溜溜地羨慕。
而這個王喜民與往常的王喜民卻是不同了,裝束也是換了樣了,換了一套很是休閒的衣服,闆闆整整的樣子怎麼看着也不像是一個種地的農民,跟那城裡面的上班人也差不到哪裡去。坐在那裡也有着了幾分官威,那旁邊的幾個親屬就這跟他笑呵呵地套近乎。
不過,王喜民對於胡強的始終是感恩戴德的,他的這個職業換句話來說就是人家胡強給弄來的,他見胡強走了過來,啥也沒說直接走了過去,從口袋裡面拿出了個大紅包塞進了胡強的手裡,還笑呵呵地跟胡國富他那個兄弟說道。
“這可是我單獨給我大侄子的,你可千萬別又沒收了去,那我可不依啊。”
胡國富忙笑了笑,說道。
“你當我是財奴嗎?什麼錢都要,現在胡強也大了,也應該兜裡面揣點錢了,你要是不給他的話,回到家去我們老倆口也會給他的,你說是不是孩子他娘。”
陪在一旁的李秀琴忙說道。
“那可不是,我們家胡強現在可是出息人了。”
胡強聽這些在心裡面都有些慚愧,這要不是自己重生了,任憑自己現在如何努力,應該都不會有這種結果。
在衆多親屬之間正遊走着,廣寒樓的門前就突然來了幾輛車,胡國富瞧見之後忙抽開身去接待,胡強望過去一看那車牌子,就知道是父親胡國富以前的那些領導和同事。看着一個個大肚翩翩地走了進來,看上一眼就覺得厭煩。
“呦!這還真新鮮啊!老胡,都是高考之後才請客,你怎麼現在就請了這麼早,是不是怕我們到時候應酬太多,請不到啊。”
一個戴着墨鏡,臉蛋比豬還要肥的人,指着那條橫幅取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