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慈烺穿着一身粗布短衫,黝黑的臉龐,有些粗糙乾燥的皮膚,任誰看也像是一個農家小子,最多是讀了幾天私塾的略帶斯文樣。
他就跟着一羣青壯們一起,推着堆滿了草料的大車,吆喝着、忙碌着堆砌成一個個巨大的草垛子。
朱慈烺帶着他在信陽結交的一幫普通百姓朋友,又操着一口流利的河南話,自然也沒有引起別人的懷疑。
養馬場裡有一座鹽庫,鹽庫裡常年儲備着一些粗鹽,這是專門爲馬準備的。自從大明把鹽業收歸國營之後,百姓吃的食鹽就越發精細,經過幾年的不斷改進,粗鹽已經徹底退出了百姓的餐桌。
但是往年有一些粗鹽就被剩了下來,這東西既不能給人吃,也不能給化工工廠用,大約也只能喂畜牲用。
朱慈烺打開鹽倉,眼前是一袋袋用麻袋裝着的一排粗鹽。
抽刀,隔開麻袋,朱慈烺小心地用舌尖小心地嚐了一下,味稍苦。他又從口袋裡掏出兩個小紙包,把兩種一模一樣的粉末摻和在一起,再用小手指粘了一點,這點東西比麻袋裡的粗鹽還要苦一些。
“李二牛,兩種精鹽摻在一起不行,味道偏苦,顏色也過白。”朱慈烺小聲說。
“那乾脆摻到粗鹽裡算了。”一個粗壯黝黑的小夥子說。
“你就是一頭笨牛,粗鹽本身就苦,再加苦鹽,給你你吃啊?”另一個看起來有些精幹的中年漢子罵到。
“如果整個馬場只有粗鹽沒有精鹽呢?”朱慈烺問。
“這不符合常理吧,大夥這幾年精鹽吃慣了,恐怕吃不慣粗鹽。”李二牛說。
“沒什麼不合適的,吳三桂的軍隊又不瞭解馬場的具體情況,我們就說馬場供應的一直都是粗鹽。不信他們到時候不吃。”朱慈烺說:“把粗鹽和苦鹽摻到一起,拌勻了再裝回麻袋。”
“留幾袋給我們自己吃,我可不想又天天……”李二牛說着說着有些臉紅,大家都偷偷在笑他。
“你們別笑我,等你們吃了就知道粗鹽的厲害。”李二牛一瞪眼像是在遮掩一件非常丟人的醜事。
……
馬寶的探路很順利,順利到一路上也沒遇到幾個百姓。但是奇怪的是沿途的田野卻是一片青禾,根本不像是荒無人煙的地方。
這件事馬寶沒有絲毫隱瞞,如實派人向吳三桂做了彙報。緊隨其後的吳三桂把一切都看在眼中,聽到馬寶的彙報事無鉅細,同他看到的情況一致,吳三桂心裡對馬寶最後的意思懷疑也最終消失。
“明軍主力發現我們了嗎?”吳三桂問隨軍的劉國柱。
“應該是已經發現了,我軍暗樁回報,湖廣的大軍停在汝陽,像是在等新的命令;江淮的兩個軍才過開封。這兩支大軍離我們都很遠,想要趕過來至少得五到八天時間。”方光堔說。
“嗯,朕知道了。連日來人困馬乏,將士們多有疲憊。朕想在沁陽修整一日,好好犒勞一下衆將士們。”吳三桂一邊說一邊唱高調。實際上他對方光堔的話半信半疑,因此他是想在沁陽停一天,不敢貿然前去信陽。
留在沁陽,周軍必定會面臨糧草危機。從出武關開始,周軍能攜帶的糧草有限。這個時候就算還能支撐,吳三桂肯定也不想動這些儲備。
吳三桂驗證方光堔的辦法也很奇怪,他就想在沁陽搶糧。
這個法子怕是一般設局的人不容易想到的。吳三桂猜測,如果明軍想要設局用步兵打敗他的鐵騎,只有斷糧草一個辦法。
而在大平原上想要圍困一支純騎兵大軍的難度實在無法想象。
吳三桂認爲,如果方光堔是內奸,那麼確山馬場一定是一個騙局,那裡肯定沒有糧草。所以他乾脆就在沁陽把糧草補充一遍,這可是他吳三桂最聰明人,最穩妥的計謀了。
“王輔臣,朕派你去周圍各村徵調軍糧,如何?”吳三桂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
王輔臣心裡一遁,這是一條疑心計,如果王輔臣有什麼異性樣的表現,肯定不會在沁陽賣力征糧。
這樣的手段在帝王心術中很常見,越是身處高位,做事情越艱難。吳三桂在沒有稱帝以前對各個部下或者將軍都很豁達,起碼面子上像是一個君子模樣。
可是自從吳三桂稱帝之後,似乎所有人都在窺視他的皇位。等所有人慢慢習慣之後,自然也就學會了一套爲官處事方法。
王輔臣二話不說,帶着自己的兩千精兵騎着戰馬狂奔出營。
所謂的周軍徵糧就完全是胡扯。周軍自己都在強調就食於弟,又怎麼能善待大明覆地的一些小小村落。
“將軍,讓不讓兄弟們好好快活快活?”一個親兵小隊長遠遠地看到一個村莊里人頭攢動,這似乎更加激發了他體內的獸性。
“糧食和精鹽留下,其他的我只當沒有看見。”王輔臣眼睛都沒有眨一下,吳三桂給的任務就是糧草,的確沒有提及其他東西。
“謝將軍恩賞。”親兵隊長一臉淫笑。
從第一座村莊開始,慘叫聲就一直沒有停過。王輔臣的手下本也不是什麼善人,況且王輔臣本身就深刻體會到了吳三桂的用意。
無數的百姓倒在血泊之中,無數的女人被姦殺。這種幾年都未曾見過的慘象又一次在中原大地上覆蘇。
“老天爺啊,我們要是不從山裡出來多好。”一個六七十歲的老漢在閉眼的最後一刻還在埋怨皇帝朱由檢,原本他只是想躲避戰火的迫害的。
“啓稟將軍,糧食搶了不少,但是鹽很少。我仔細問過當地人,說是大明朝食鹽官營之後,質量好價格公道,民間已經沒有人私自屯糧了。”王輔臣的親兵小隊長披散着頭髮,身上的衣服已經被撕扯得破破爛爛,很顯然他的某些“動作”太過於激烈。
這沒有影響他的任務,因爲他破爛的衣衫上面佔滿了鮮紅的血跡,這傢伙糟蹋女人之後一定是下手滅口了。
“找幾個人如實彙報給皇上,不得隱瞞一個字。”王輔臣感覺自己的任務完成了,至於鹽的事就不歸他操心的。
收到消息的吳三桂打消了對王輔臣的懷疑,而且他已經補充完了糧食。吳三桂心裡盤算,就算明軍在確山是計謀,是陷阱,他現在也不害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