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鐸看着燒的發黑的懷遠城南郊,氣得當場昏厥。他恨自己爲什麼要先去淮南殺朱由檢。如果他能先想到這步棋,可能就找到一條北逃的通道了。
多鐸現在回想起整個江淮大戰的過程,朱由檢就像是一個魚餌一樣,總是習慣性把目標盯着皇帝身上而忽略了整盤棋局。
“主子,你們先走吧,別管我們了。”多鐸身邊一個包衣勸說着。
北岸還沒有明軍,如果他們幾個主將現在逃完全是可行的。這一點同時也說明多爾袞的戰略是沒有大問題的,要不然何至於到了現在明軍也沒辦法圍住他們呢!
多鐸不敢就這麼自己一個人跑了,他必須要有個說法才行。後金又不是大明,不行了還可以逃到海外,後金國的人最多也就聽說過一個歐羅巴,他們見到大海腿肚子就直打轉。
現在明軍既然能用極少的兵力就能擋住這麼多金兵,都是因爲黃河決口的原因。
“對!一定要找到罪魁禍首,就是掘黃河的問題。”多鐸覺得自己找到了問題的癥結所在。但是對於到底要不要跑出去,多鐸矛盾了。
作爲一個合格的軍人,不管是哪個陣營,實際上能血染疆場都是最普世的認知。不要說米軍或者說歐洲認同在不利條件下的投降觀念,那他們也是選擇的投降而不是苟且。
拋棄同伴而選擇苟且其實是對一個人人格的侮辱。
我們可以對某一類人的人性鄙視,但是不能反駁他們的人格做出質疑,比如日本鬼子。他們的人性是變態的,但是他們在戰場上表現出的人格還是值得肯定的。
所以,多鐸選擇留下,而豪格選擇逃離。首先多鐸作爲最高指揮官,無論他找一萬個理由,都逃不脫戰敗這個責任。
豪格只是方面軍將領,而且他已經是政治爭鬥的失敗者,已經不在乎名譽和責任了。
第二天一大早,多鐸穿戴齊整的坐在營帳裡看着外面,整個大營已經聽不到多少戰馬的嘶鳴而多了衆多堆積如山的骨架。
一些連夜紮成的木筏橫在淮河的河面上,很多士兵眼中根本就沒有戰意,他們不斷地看向那些木筏,眼睛裡冒出的都是餓狼般的綠光。
木筏並不少,但是木筏畢竟不是船隻,最多也只夠幾千人乘坐的。
“主子,明軍主力已經出動了。”
包衣的話音剛落,對岸響起了爆炸和廝殺的聲音,顯然明軍主力已經從淮河對岸攻過來了。金兵能過河的軍隊很少,是擋不住多久的。一旦被明軍包圍,誰也走不了。
“快去請肅親王,他可以動身了。”多鐸嗖地一下站起身,他抽出自己的佩刀,大步流星地走出了營帳。
河邊,豪格帶着大約一千韃子騎兵就站在木筏之上,這是多鐸能湊出來的最後的戰馬了。
“回京城告訴攝政王,把挖掘黃河的那個人千刀萬剮碎屍萬段。”多鐸是真的從心底開始痛恨侯方域的。
“皇叔多保重。”豪格向多鐸行了一個滿人標準的跪拜禮,然後親手划動了木筏。
“爲什麼不帶我們走?他們要把我們丟下。”也不知誰喊了一句,金兵大營一下炸了鍋。無數的士兵開始涌向河邊那些竹筏。
這個時候誰還管誰,好幾個竹筏直接在爭取中散了架,一些戰馬順便被淹沒在河水中。更多的人都拼命地朝竹筏上爬。
“轟!”一枚明軍的火箭彈直接在河中爆炸,水柱被炸起幾丈高。
“白甲兵何在?給本王殺掉那些蠢貨。”多鐸暴怒道。
“喳!”
……
明軍以最快速度包圍了多鐸主力,但是最後還是讓一小部分韃子騎兵跑了。不過這對整個戰局已經無所謂了。
對於最終的戰事結果,朱由檢已經不擔心了,除非真的出現奇蹟,否則後金戰敗已經是鐵的事實。
但是整個戰場的消息在這個時候還沒泄露出去,不管南北雙方都只是知道雙方在進行最後的決戰。甚至到這個時候,南京城內還有人相信明軍會戰敗,因爲明軍主力還是沒有金兵的人數多。
朱由檢現在最需要做的,不是去殺敵,他要開一場內部的政治會議。
“黃宗義和方近南,你們即刻帶朕的聖旨回南京交給王承恩,五日後朕要在南京臨朝聽政,討論救支援江北軍事行動事宜,到時臨朝不到的大臣,以後就不用上朝了。
讓王承恩以此詔頒佈天下,記住:誰都不能把江北的戰事泄露一個字。”
“是。”黃宗義表情非常嚴肅,朱由檢這是把態度擺得很明白了,五日內不歸南京者視爲逆反。而朱由檢會不會臨朝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誰會選擇站在皇帝這邊。
許多的人會覺得解決問題的手段就是殺,對待東林和整個江南士紳都是殺,彷彿殺人是最爽最能體現能力和魅力的事情。不過朱由檢不是嗜殺之人,反之他做事很溫和,對於不同意見者,能坐下商量最好,實在有些被洗腦的老頑固,最好的辦法就是學X城監獄咯!
而在局勢最沒明朗的時候試探人心,是給這些人最後的機會了。
黃宗義和方近南拿了聖旨就直接離開了,尤其是黃宗義心裡已經肯定,這是朱由檢要準備大動朝局的開端。
大亂之後有大治,此乃明君之風。黃宗義決定認真幫朱由檢完成這次朝局調整的壯舉,這次江北之行已經讓他認清了朝局中的一些弊端。
會議室,朱由檢的會還在繼續。
“左愛卿,戰後請你走一趟京城,你看如何?”
“臣信心十足,且保證要一筆比三年前多十倍的財物回來。”左懋第臉上激動不已,當初讓他當談判代表去京城,所有朝臣皆贊同,唯獨他一人反對。
如今不一樣了,朱由檢覺得這個歷史的榮光應該給他,讓左懋第不再像歷史上那樣悲慘。談判桌上的勝利是戰場上打出來的,朱由檢不信後金還能牛的起來。
“定遠的情況怎麼樣?”朱由檢看着李巖問。
整個定遠的戰事是由李年的黑旗軍和李巖的魯中軍在負責。這是朱由檢有意在偏袒,把最大且最容易的一塊肥肉讓給李巖兄弟。
“我們的憲兵隊已經進城了,李成棟已經被人綁起來了。不過人數太多,光是維持軍紀和繳械工作可能就需要三天。”
“你帶所有騎兵、黑旗軍、魯中軍組成北伐軍,帶上所有的馬車和輜重向北追擊金兵,一定要把他們攆過黃河。另外派人把黃河的缺口堵上,朕不能忘了我們還有許多英雄還在吃苦受累中。”
“臣建議湖北的李過和高一功部可以聯合出擊,一舉攻佔南陽,收復黃河以北全境。”李巖站起身,他感激地看着朱由檢說。
把最多的俘虜和收復河南大部失地的功勞送給李巖兄弟,本身就是對他們獨立堅守山東兩年多的肯定和獎勵。從這一點上說,朱由檢也不可能把所有的戰功都讓李定國一人得了。
這根本就不是軍事牌,這是完完全全的政治牌。
“准奏。但是要先把朕的英雄們接回來。”
朱由檢的話剛落,衆人全都一下子坐直了身體。大家都知道皇上說的是誰,從開戰算起,那一支軍隊已經足足堅守了一百多個日日夜夜。
而自從黃口決口之後,徐州已經成了一座洪水中的孤島,換成是誰都難以想象那是一番怎樣的境地。
朱由檢覺得歷史雖然改變了,但是閻應元做出的成績卻跟歷史出奇的相似。江陰事件的意義不是他們打敗了多少金兵,而是在一片失敗的陰影中有一面明軍的旗幟一直在堅守着。
而在這個時空,它還依然堅守在一片洪水之中,那麼大明的旗幟穩穩地屹立不倒。
衆人都很期盼,皇上會給徐州守軍什麼樣的榮光,這也是朱由檢的政治牌面,也是作爲皇帝對自己追隨者獎勵的一次政治宣傳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