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一清心在顫抖,俗話說人總是在擔心什麼的時候恰恰就會遇到什麼。
他在一晝夜裡做出的部署,在第二天巳時就被函穀道中緩慢前行的敵軍騎兵的現實擊打得不見蹤影。
胡一清心裡明白,敵軍主力到了。不是他的部署有錯,而是敵人太強。
怎麼辦?胡一清的手中只有六千兵,可是他要面對函穀道兩邊的和函谷關本身的防守。防禦線拉長足足有十幾裡寬,無論如何兵力都不夠。
此時此刻,胡一清想到的依然是那句話——你打你的,我打我的。
要想達到這個戰術手段,首先就是要放棄傳統的地盤爭奪觀念,爲一城一地的得失而拼命。胡一清想到:如果自己就這樣放棄了函谷關,是不是意味着自己的前途就此沒有了?
掙扎了片刻之後,胡一清覺得自己需要在軍隊和函谷關之間做出選擇。他想到如果自己把大半個師的士兵喪命在函谷關,也未必就守得住。
“撤!”胡一清決定選擇保留住六千戰士的生命。
作爲一個指揮官,學會打仗是基本技能。怎麼樣指揮作戰?那就是把作戰方式轉變成以自己的軍隊最擅長的方式進行,而不是讓敵人發揮他們的優勢。
然而,明軍撤離函谷關之後,去向哪裡?是去洛陽嗎?
顯然不能。如果不戰就這樣撤向洛陽,胡一清恐怕要被憲兵直接逮捕,而他也會被整個明軍恥笑。
胡一清做了一個決定,他打算帶着所有的部下去攻擊函穀道兩側的一個側翼。這樣一來,無論從地形還是兵力上,雙方都可以一戰。胡一清選擇的是函穀道西面的青龍山,這裡地形險峻,有利於軍隊佈防。
夏國相默默地等待着函穀道兩側的進攻慢慢向東前進,喜悅的心情慢慢地爬上他的臉龐。如果不出意外,在今天太陽落山之前,大軍一定會抵達函谷關城下。
到時候都不需要大炮,只需要派幾名敢死之士帶着新式火藥包炸開關門,這個所謂的“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關隘就會塌在自己的眼前。
可是,事情的進展卻出乎了夏國相的意料,他左翼的進攻異常地順利,而右翼的進攻卻遭到了反攻。
“什麼情況?”夏國相臉上開始不高興了。
一柱香時間過去,順着函穀道,一隊周兵居然就順着這道峽谷從函谷關方向跑了過來。
“稟報將軍,函谷關守軍棄關了。”
“棄關?”夏國相幾乎以爲自己聽錯了。他右面的山崗上明顯還在戰鬥,可是爲什麼明軍會棄關?陰謀嗎?
夏國相打算派一小隊騎兵順着函穀道去函谷關看一看,他不是一個會被空城計嚇倒的將軍,自然也不會放棄已經到手的戰果。
就在夏國相派兵去接收函谷關的過程中,胡一清正在一個高處用望遠鏡觀察着周軍的行動。如果說這個時候明軍出手,或許能給周軍造成一些麻煩,但是胡一清決定不出手,他只打算用有限的力量守住青龍山的陣地。
周軍的行動很順利,函谷關就這樣很容易就到手了,夏國相高興之餘趕緊派人給西安送捷報。
等到夏國相身處函谷關關城之後他發現了一個很容易被人忽略的一些細節。函谷關很完整,但是這裡沒有守城的大炮,沒有糧草,也沒有一件兵器。就彷彿這個地方是剛剛纔修建好的一樣。
夏國相不理解,爲什麼這樣一座重要的關隘上面會連一座防守的紅衣大炮都沒有。
吳三桂的確得到了燧發槍、蒸汽機和新式火藥的技術,但是大明的鑄炮技術他根本不知道。吳三桂的大周還以爲大明的鑄炮依舊是跟後金的紅衣大炮技術差不多。
因爲後膛炮沒有大規模裝備,吳三桂就沒有發現這個區別。十五軍根本就沒有裝備重跑,他們的大炮在撤離的時候直接拆解揹走了。
夏國相有些失望,他敏感地預感到到手的函谷關就是一個雞肋。因爲他帶過來的步兵幾乎都陷入到了兩翼的追繳戰中,唯一能守函谷關的確是五千騎兵。
騎兵當守軍?是在開玩笑嗎?
夏國相明白,明軍的援軍很快就會增援函谷,而他的援軍還不知道從關中出發了沒有。因爲這次軍事行動,吳三桂給的任務就是試探,壓根就沒有做好全面攻擊大明的準備。
又或者,這個到手的函谷關就是一個誘餌,非常誘人,但是得到它的人吃還是不吃呢?夏國相打算把這個問題交給吳三桂去決定。
函谷關戰役的第三日,夏國相的糧道還沒有任何的影響,唯一讓他感到不舒服的是他撒出去的步兵很多都失去了消息。
夏國相當然不相信這麼多士兵會在一天一夜的時間在這茫茫大山裡被明軍消滅,唯一的解釋就是雙方還在更遠的地方廝殺。尤其是他的右翼,還時不時地從一些山谷中冒出的青煙可以窺探出雙方的廝殺還在繼續。
夏國相沒有理會這些,他現在當務之急就是要考慮怎麼樣守住函谷關,於是他對函谷關之外的戰鬥一點也不關心,那些小規模的戰鬥在他看來如同隔靴搔癢。
而胡一清正親自帶着一個營的兵力跟周軍廝殺。
這是一個非常有利於十五軍發揮優勢的戰場。沒有了陣地的約束,明軍士兵就像是一個個狩獵的獵人,他們可以以最小的三人組隊方式藏身在任何一處,靜靜地等待着獵物的到來。
什麼是特戰?實際上游擊戰也是一種特種戰。但是更專業化的士兵參與的類似游擊戰的戰鬥,讓特種作戰發揮到了極致。
傳統戰術手段的周軍,在被人物的兵力分散之後,幾乎就是一股股的羊羣。他們已經失去了領導,失去了戰鬥意志,更失去了作戰方向。
“嘭…”一隊周軍本來想休息一下的,然而還沒等他們坐下,幾顆子彈就從一處荊棘中射出。三個倒黴鬼立刻橫死當場。
周軍反應也不錯,很快就擠到一起,端着盾牌過來攻擊。幾十步的距離如果放在平地上可能不算什麼,可是如果這裡是茂密的森林,那就是一道艱難險阻。
等到周軍衝到一半,幾枚屁股冒煙的手榴彈早丟到他們的腳下了,緊接着幾聲爆炸,又有幾個倒黴鬼倒下。
周兵當然不傻,他們已經很累了,自然想着撤退。可是等到他們後退之後卻發現已經找不到回去的路了,原來來的時候的腳印和痕跡到處都是。
在這片森林裡,如果沒有嚮導和指北針,人可能連永遠都轉不出去。
胡一清打開油紙包,慢慢把麪餅掰開放在一個搪瓷碗裡,然後加了一些泉水,再在地上刨了一個小坑,從一個小袋子裡倒出一些生石灰在小坑裡。
胡一清看着生石灰冒着煙翻着泡,然後慢慢地燒熱了搪瓷碗。這是他最普通的一頓野戰口糧,也是十五軍的標準野外配置。
在佈置作戰任務之前,每個士兵得到了三天的野戰口糧。胡一清一邊吃飯一邊在想這點補給能不能撐到援軍的到來。
而同一時間,在整個大山裡,到處都是飢腸轆轆的周軍和抽空吃飯的明軍,雙方的戰力就從這一頓飯開始發生了傾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