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玉瑤所長,在於平衡與削弱。
按照高玉瑤的本意,分封諸王,不過是甩脫包袱,但是待到力量繼續足夠,自然還會拿回來。
所以,除去自身之外,高玉瑤不會允許任何一方坐大,想躲起來慢慢發展靜觀天下之局?想都別想!
尤其鎮西大將軍府,坐鎮西樑數百載,又遠離京師,可謂天高皇帝遠,早已將西樑之地打造的如同鐵桶一般。而西域諸多小國,只知鎮西大將軍府而不知朝廷,由此可見,相比起一直衷心的鎮南大將軍府,鎮西可謂不老實的多。
那麼,自然不能對其抱有什麼期望,甚至都不能保證其會不會攪局。
既然如此,那就讓他動起來。
其實所用的謀略很是簡單,鎮西大將軍府如此打造自己的地盤,若說沒有點野心,高玉瑤是不相信的,至少,也是希望坐鎮一方做個土皇帝。
既然如此,高玉瑤就滿足他。
鎮西大將軍變成鎮西王,且鎮西王府攻打下的西域小國,擁有自治權,只要不是稱帝,只以國王自稱,朝廷都會承認其合法地位。並且貿易通關允許,不收任何稅收。但一切的前提是,出兵將突厥趕回草原。
只是讓高玉瑤失算的是,鎮西大將軍府居然有如此實力。大兵一舉,居然直接出兵二十萬!
即便其中夾雜着不少的西域諸國的兵丁,但也足以大致分析出其實力如何。
不過也無所謂了,突厥騎兵又哪是那麼好打的,無論哪方堅持到最後,都勢必會元氣大傷。屆時朝廷方面,自然漁翁得利。
鎮西大將軍府對峙突厥,蕭姽嫿對峙僞女帝火鳳,而有着賢王之稱的幽王,則被高玉瑤暗中扶持一番,準備用來與冀州亂軍對抗。
那麼接下來,該亂起來的就是南邊了。
不過相比起來,無論是誠徽州還是潭州,兩方勢力都比較弱小,高玉瑤還真就沒怎麼放在心上,當然,穩妥起見,該安排的,還是得安排下去,暫且先看看其他局勢如何再做決定。
阿史那隼本打算再次發動南侵,怎料鎮西大將軍府大軍開拔,目標直指泰原,這讓阿史那隼很是憤怒。不僅僅是因爲他們出來攪局,更重要的是,鎮西大將軍府可是收了他不少好處,得,如今好處收了,轉過身立刻就發兵來打,還要不要臉了。
再憤怒,還是得打,除非放棄幷州大好的地盤。
在中原腹地、煙雨江南看來,幷州算不得什麼好地方,但是相比起草原,簡直不要安逸多少,無論怎麼比,相對於草原,幷州都算是花花世界了。
如此肥肉,誰捨得吐出來,都不用阿史那隼怎麼號召,大多部落的首領就自發響應,要與鎮西大將軍府一決死戰。
如此情況,阿依努爾也不能例外,哪怕不樂意,也只能帶兵前往泰原會合。周少瑜也去了,不過區別是沒有帶兵,只是過來打個醬油,表示咱是站在可汗這一邊的,弱化阿史那隼可能的猜疑。
短短數天,阿史那隼就集結了二十萬突厥大軍,並且還有十萬正從草原上往這趕,這還不是突厥的全部兵力,只是不可能全部都派出來罷了,就算阿史那隼想,各部落首領也不會答應,部落中沒了勇士,如何保護自己的部落不被吞併?哪怕是阿史那隼都不能免俗。
也幸虧如此,不然突厥真來個七八十萬大軍南下,那還怎麼打。
相比起周少瑜的打醬油,方宏卻是無奈的多。他需要調遣麾下兩萬輔兵跟隨阿史那隼出征,可以預見,這支軍隊勢必會當做炮灰一般使用。
只是哪怕再不甘心,也只能暫且忍耐,城內城外此刻二十萬突厥軍隊,這時候鬧事,何止是找死。
“老夫儘可能的保存實力,等待時機,撥亂反正,驅逐外敵!”方宏到是不悲觀,反而任何這是個機會,最好的結果就是突厥和鎮西府兩敗俱傷,到時候他們的機會自然也就越大。
至此,天下大半江山都燃起戰火,百姓苦不堪言。
而大梁朝廷直接管轄之地,則一片安寧。
江南,姑蘇。
天下的紛爭,在這裡看不出絲毫,大街小巷熙熙攘攘、車水馬龍,安享太平。
某茶樓內,人聲鼎沸的似乎在爭論着什麼。
“誒,兄臺此言差矣,太后垂簾聽政,自古有之,此事並不違背禮法。且當今太后,高瞻遠矚,能力非凡,斬貪官污吏無數。在其治理主政之下,朝廷兵多將廣,轄下一片安樂。再看看天大之局,哪裡不是戰火連天,慘劇不斷,是以在下認爲,當今太后,實乃難得的賢者,必定流傳美名於後世。”
這番言論,算是大梁地盤上的主流,畢竟有着對比在這裡,對於底層百姓來說,日子再苦,好歹能安生,不像其他地方,戰亂不斷,朝夕不保。加之高玉瑤的的確確宰了不少貪官污吏,甭管目的是爲何,在百姓看來,總歸是好事。
日子依舊,其實沒什麼變化,但滿足度卻要高上不少。然後以前咋生活,現在還是咋生活。
高玉瑤擴軍不少,加上原本的兵力,數量委實嚇人,所以沒人覺得大梁會亂,絲毫不擔心哪天戰火燒到自己頭上,這纔有閒情聊聊天下局勢,說說自己的看法。
這是好事,也算壞事。
世人沒人不想享受太平,然而居安思危這種世人皆知的道理,也同樣沒幾個人會做到。
外頭再亂,和自己無關,所以毫無準備防備,繼續下去,真當亂起來那一日,嘖。
虛假的繁榮太平罷了。這就是周少瑜的看法。
身處戰亂,生活必定疾苦,死傷每日都在發生,但殘酷的環境,也會逼迫人成長堅強,到時人人鍛鍊成虎,而大梁一方仍舊是一羣綿羊,那麼數量再多又有什麼用。
高玉瑤平衡削弱之策固然高明,但並不重視自身的力量。
戰力多寡,永遠都不是數量可以彌補,如今朝廷大軍也就是一部分在青州和冀州亂軍打過,算是有一定經驗,其他呢?
當然了,作爲將來對手,周少瑜自然喜聞樂見,誰沒事喜歡自己的敵人強大起來嘛。
進入五月,鎮西府和突厥互相對峙,除卻少許小規模的試探性進攻之外,還未有一場真正的大戰開打。人數最多的一回,便是方宏率領的兩萬僞軍奉命嘗試拔掉對方的一個小型營寨,不曾想,大軍剛衝上去片刻,就潰敗後退,清點一番,好麼,真正戰死的才十幾人,踩死的二十多個,受傷的也不過是上百,這就潰敗了?
阿史那隼很惱火,雖說沒指望過有什麼大用,可這也太誇張了吧。
聽到這個消息,周少瑜差點樂壞,原來所謂的盡力保存實力,就是這麼個保存法?還真是夠奇葩的,也不怕真把軍心帶爛了。
不過好處也是有的,保存實力只是其一,此外還能讓阿史那隼徹底放鬆警惕,就這麼一支炮灰部隊,還能起什麼幺蛾子不成?
既然正面戰場完全無用,那麼索性先用來做押運糧草的輔兵,這下子,總沒問題了吧。
於是數天後,一個漆黑的夜晚,周少瑜收到了方宏派人送過來的大量糧草。而第二天,就得知方宏所部押運糧草,卻被鎮西府所伏擊,爲避免資敵,方宏只得下令防火燒糧,而後全軍撤退。
文人就是文人,果然不能指望帶兵,阿史那隼算是徹底失望了,這也不行那也不行,若不是正在對戰期間,都打算解散這支軍隊算了,拿來何用?
於是兩萬軍隊調回泰原守城,隨後抽調一萬突厥勇士出來算是替換。
至此,泰原城內只剩下一萬五千阿史那隼所信任的騎軍。方宏的三萬人或許難以直接吞下,可若是加上週少瑜呢?甚至,再加上阿依努爾?
換言之,到了現在,只要方宏等人願意,隨時能讓泰原城易主,只不過是要等待一個更好時機罷了。
與此同時,蕭姽嫿和僞女帝火鳳總算正式打了第一場,雙方兵力爲三萬對五萬。前者更加善戰,但後者士氣不弱,且人數佔優。
蕭姽嫿抓住機會,原本想一鼓作氣直接拿下中軍擒獲火鳳,哪想剛打的深入一些,遭遇的反抗簡直有點駭人。
開玩笑,人家火鳳是靠什麼起家的?不就是火鳳教麼,而作爲中軍的將士,自然是火鳳值得信任的存在,這些人一個個都相信自己刀槍不入,如果真被砍了,那就是自己還不夠忠誠,而且即便戰死也沒關係,他們的忠心將獲得認可,最終將復活歸來。
對,沒錯,就是復活,鳳凰鳳凰,最出名的是什麼?自然是涅槃重生!所有教徒都認爲,只要是因爲忠於火鳳而死,都將獲得認可,最終獲得新生再次迴歸。
這樣一來,哪個還怕死?
莫看打的毫無章法,一股腦的全部往上衝,可那不要命的架勢,你敢砍我一刀,我就敢咬掉你的耳朵,的確叫人犯憷。
如果給蕭姽嫿足夠的時間,問題倒也不算太大,至多就是死傷多一些,但人家火鳳也不僅僅只是一箇中軍。時間稍稍一場,側翼自然會包夾過來。
沒必要在進行這種無所謂的拼殺,蕭姽嫿只能鳴金撤退,第一仗,卻是敗了。
這對戰局的影響很大。
蕭姽嫿依舊是蕭姽嫿,其忠心的麾下並沒有一次小小的失敗而造成什麼重大的影響,士氣並沒有怎麼跌落。
但對於火鳳一方卻不一樣。
從古至今,大多亂軍基本都有一個特性。那就是特別會打順風仗,第一場能贏,接下來就捨得更加豁出去賣命。若是反之,那就是真正的兵敗如山倒。
是以一場勝利,直接將火鳳的威望又拔高了一層,尤其在軍功封賞之後,一個個摩拳擦掌,巴不得趕緊再打幾場。
蕭姽嫿又不蠢,自然曉得暫避鋒芒,高掛免戰牌,只守不出,也不撤退,就這麼對峙着。
只是蕭姽嫿沒想到的是,火鳳的膽子,遠比她想想的大的多。
晉城,在得知洛陽城使者來訪的消息之後,周少瑜是很驚訝的。因爲他的分析,他和火鳳之間已經沒有什麼再需要派出使者聯絡的必要。所以使節團什麼的,當然是找阿依努爾。
那麼問題來了,此刻阿依努爾正在幷州西部跟隨阿史那隼和鎮西府大軍對峙呢,這也不是什麼秘密,既然如此,爲何還派遣了使節團?
“州牧大人,此等亂匪,學生以爲不見!”一位年輕書生很是激憤的道。
周少瑜頓時就是白眼一翻,亂匪?不好意思,其實我也是啊。伸手一指,道:“子盛你說。”
趙赫起身拱手,鎮定道:“下官以爲,當見。”
因爲目前給周少瑜封了個農業方面的官職,叫什麼農業副部長?反正大夥覺得挺怪異,不過到底不是白身了,所以自稱也從學生改成了下官。
“突厥公主不在,僞帝仍舊派遣使者,目標不言而喻,而仔細思索卻不難發現,我方並不能提供任何資助,軍備他們不缺,糧食亦然,那麼,目的也只能是一個,那便是希望拉攏,且能出兵助其攻打蜀國大長公主。”
話音剛落,立刻就有人反對道:“既然如此,我等身爲大梁臣民,就更不該見!”
這話也沒錯,表面上,周少瑜是大梁封的幷州牧,蕭姽嫿更是公主,算是一夥的,如果周少瑜真答應亂軍出兵去打蕭姽嫿,那名聲還要不要了。
“下官以爲,正是因爲如此,才更應該見,可以看看,僞帝能爲此付出多大的代價來拉攏,並以此判斷出,僞帝的實力到底如何,畢竟晉城與洛陽並不遠,不得不防。”趙赫接着道。
周少瑜又是暗中一個白眼,哥可是去過洛陽城來着,甚至還不止一次的巡查過軍隊和物資,他們有多少實力,還能不清楚?犯不着這麼麻煩去猜測試探。
不過好歹也是個接見的理由,反正周少瑜也好奇他們過來想幹嘛。
爲避免使節團有認識自己的人,周少瑜還特地掛了一層紗簾,理由嘛,嗯,偶感風寒,不是那麼方便會客。
不管信不信,反正我是信了。
然後……然後周少瑜就看見熟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