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泰山。齊王田榮、代王陳餘、燕太子臧衍談笑風生。
臨淄城下大敗東楚軍,臨陣斬殺龍且之後,聯軍趁勝追擊,一舉奪回濟北郡,把東楚的勢力重新趕回薛郡,恢復了戰前的分界線。田榮十分高興,親自陪着勞苦功高的陳餘和臧衍登泰山避暑。
泰山被稱爲岱宗,在中原的禮儀文化中具有重要的地位,又是儒家的發源地,對於陳餘來說,遊泰山有着很重要的意義。一路上,他觀瞻了孔子登臨處,又參加了歷代天子封禪的祭臺,然後在田榮的引領下,到五大夫松下稍息。
五大夫松是一棵大松樹,枝葉繁茂,樹下濃蔭如夜,清涼逼人。剛剛出了一身汗的田榮一到樹蔭下,頓時大呼痛快,臧衍擦了擦額頭的汗珠,也連聲笑道:“果然是清涼逼人。”
陳餘卻站在樹蔭外沒動,皺着眉頭看了看這棵松樹,臉色有些不善。田榮一見他沒有跟進來,還站在外面曬太陽,大聲笑道:“大王,難道你已經到了入火不侵的真人之境了嗎?”
“大王休得取笑。”陳餘有些不悅的說道:“餘是修習聖人學問的,從來不屑什麼真人、至人之類的虛妄之說。餘之所以不入此樹納涼,是因爲此樹取身不正,君子不居也。”說着,快步走到旁邊的一棵松樹下,端身正坐。
臧衍和田榮詫異的互相看了一眼,一起走出了五大夫松下,來到陳餘身邊站定,這棵樹比起五大夫松小多了,正午強烈的陽光從樹枝中透過來,讓人覺得還是有些刺眼。不過,比起剛纔陳餘的話來,這點陽光的刺眼並不重要。
“大王,這是何道理?”臧衍莫名其妙的問道。
“太子不會不知道這棵松樹何以名爲五大夫松吧?”陳餘擡起頭,翻着眼皮看了臧衍一眼。臧衍搖了搖頭,他還真是不太清楚。田榮卻明白了:“大王是因爲這棵樹爲嬴政遮雨,又接受了嬴政的封賜嗎?”
據說始皇帝在封泰山的時候,忽然天降暴雨,始皇帝一行就是歇在這棵樹下,才躲過了淋成落湯雞的晦氣,始皇帝爲了感謝這棵樹,就封它爲五大夫——秦二十等爵中的第九爵,比普通百姓所能享有的八等爵還要高出一等——表示有功必賞之意。
臧衍聽了田榮的講述,撲哧一聲笑出聲來:“大王就是爲了這個?這只是一棵樹,誰來它就爲誰擋雨,又不是專爲嬴政那個暴君如此。再者,嬴政封它爲五大夫,它又能有什麼辦法?大王何必爲此而深惡痛絕?大王,此樹不足以遮蔭,我們還是到那棵樹下去吧,那裡才叫個涼快。”
陳餘搖搖頭:“聖人不飲盜泉之水,惡其名也。餘雖不敢望聖人萬一,卻也不願爲貪一刻陰涼居於是樹之下。”他頓了片刻,又慨然嘆道:“不得已而爲之,天下多少惡事,藉此名義而行啊。聖人說,必也正名,正是爲此。”
對他的話不以爲然的臧衍正準備去那棵樹下納涼,聽他說這句話,腳步不由的滯住了。雖然他覺得陳餘太迂腐了,可是如果自己還去,豈不是就成了他口中那個名不正言不順的惡人。
這儒家的人果然多事,臧衍看了看那抹濃蔭,忽然有些厭煩。田榮看在眼裡,哈哈一笑:“二位,何必爲了這些事而煩心呢。其實呢,這棵樹也不錯,我們略作休息,還要再往上走。豈不知無限風光在險峰嗎?越往上走,風光越是絕美。我們在山頂休息一夜,明日再觀日出。屆時雲海浩瀚,氣象萬千,那才叫賞心悅目呢。”
陳餘也覺得自己剛纔那一番話有些煞風景,見田榮這麼說,也笑道:“看來還是大王眼界寬啊。聖人云,登泰山而小天下,信有斯言。”
田榮哈哈大笑,連連謙虛:“大王說笑了,榮哪裡是什麼眼界寬啊。只是那時宗室淪喪,社稷敗壞,心中苦悶無依。只得與從兄等人偷暇登山,以抒胸懷。只求登高一望,心中悶氣略消而已,哪裡談得上小天下這樣的豪情壯志啊。”田榮說着,想起當初和田儋一起起兵時的情景,現在田儋已經死了,田儋的兒子田市也被自己親手殺了,不免有些神傷,笑容也有些勉強。
陳餘暗自一笑,沒有再接他的話茬,起身向上攀登:“諸位,我們來比試一番腳力吧。”
田榮和臧衍連忙跟上,一應侍從也忙不迭的扛着各種物件,氣喘吁吁的向上爬。包括陳餘的屬從在內,都有些嫌陳餘多事,如果不是那麼固執,到那棵五大夫松下休息片刻,喝口水,緩緩精神,豈不是勝過這樣汗淋淋的爬山?
一路無話,攀到山頂,已是日落時分。夕陽西下,火紅的落日映紅了半邊天,雲海似燃燒起來了一般,又如血一般的汪洋肆意,映得幾個人已經通紅的臉更紅得似火。
看着波濤萬里、變幻萬千的雲海,陳餘胸中的鬱悶頓消,他長長的吁了一口氣,伸開雙臂,似乎要擁抱這無邊無際的雲層,脫口而出:“噫!登泰山而攬浮雲兮,慕聖人而循行。思千古之悠悠兮,悲天下之未平……”
臧衍本想諷刺他兩句,可是看着眼前的美景,他也沒了那心情。只是靜靜的看着腳下翻滾的雲彩,恍惚有飄飄欲仙之感。他也想象陳餘一樣唱兩句,可惜又怕言辭粗陋,被陳餘這個名士笑話,只得把涌到嘴邊的話又咽回了肚子裡。
山風強勁,將衆人身上的汗一會兒就吹得無影無蹤。田榮看着站在崖邊的陳餘,心裡有些緊張。現在三國聯盟,陳餘就是主心骨,萬一他掉下去了,那怎麼對付項羽。
“大王,小心一些。”
陳餘看了看腳下,哈哈大笑:“多謝大王擔心,餘雖然年近四十,可還站得穩。”
“哈哈哈……”田榮也放聲大笑:“大王站得穩,我等才安心啊,要不然哪能在東楚西楚這一狼一虎之間苟活?太子,你說是不是這個道理?”說着,他衝着臧衍使了個眼色。
臧衍一愣,隨即也明白了田榮的意思。現在盟軍要靠陳餘指揮,不能不對他容忍一二。便接上去奉承道:“大王說得對。要不是代王的指揮,大敗東楚,斬殺了龍且,我等如何能這麼安穩的站在這裡吹風。”
陳餘心滿意足。三國之中,他的實力是最弱的,可是憑着他的聰明才智,他卻成了最關鍵的人物,這讓他的虛榮心得到了極大的滿足。以前他一直跟在張耳後面做事,有什麼好名聲,首先都要歸張耳,就連他自己都是這麼覺得的。擁立武臣,擁立趙歇,他一直都居在次位。和張耳鬧崩了,他時常有些後悔,可是現在忽然發現,自己離開了張耳,並沒有失去什麼,反而得到了極大的發展空間,他一下子成了萬衆矚目的英雄。他是代王,是趙國的大將軍,趙國、代國的子民,都把他當成國之棟樑。而現在,他帶領着三國聯軍,力抗東楚霸王項羽的三十萬大軍,並且一戰擊殺了項羽的大將龍且,立下了赫赫戰功。
相比於儒家學術精湛,卻沒有做成什麼實事的張耳,陳餘覺得,只有自己這樣,那才叫文質彬彬,立德、立功兩不誤。立言呢?躊躇滿志的陳餘忽然想起了從咸陽傳來的那些小冊子,熱乎乎的心忽然一涼,自己能立什麼言?立什麼樣的言能超過西楚街頭傳看的那些小冊子?論儒家學說,自己連孔鮒、伏勝那些人的小指頭都夠不上,恐怕就連伏勝的那個小女兒伏婉瑩都不如,說兵法,自己又怎麼是李左車、韓信那樣的人的敵手?論實用技術,唉,還是不提了,自己根本就連工學院的普通學子都不如,那個什麼光的折射原理,到現在他還沒搞明白呢。
田榮和臧衍看着臉色原本開心得象開了花,忽然之間卻又變得陰晴不定的陳餘,都有些搞不明白,不知道自己哪句話說錯了。他們互相看了看,張了張嘴巴,都不知道如何勸說。
陳餘出了一會神,見二人臉色驚異,不免有些尷尬。他掩飾道:“二位,我們只是小勝,還不足以安睡。東楚、西楚勢大,我們周旋其中,雖有小勝,但略有差池,卻有覆滅之禍。龍且,不過是一匹夫爾,何足道哉?”
田榮和臧衍聞聽,也黯然的點了點頭。他們當然知道項羽實力強勁,又有從敖倉取來的糧食做後盾,臨淄城下這點損失他還頂得住。再加上在咸陽分贓時,他得的份子本來就是最大的,經此一敗,他恐怕會不惜代價的向西楚購買武器,到時候已方不論是兵力還是論武器,可就都沒有優勢了。
“不知道到咸陽買軍械的事情是否順利。”田榮有些情緒低落的自言自語。他和共尉的交情本來就不好,現在又和項羽開打,也不知道共尉願不願把武器賣給他。
“大王放心,一定會順利的。”陳餘安慰田榮道。
“也不一定。”臧衍搖搖頭,捻着腮下了幾根特別長的鬍鬚,皺着眉頭說道:“咸陽的生產能力我大致有點數,他們最近又在大規模的擴軍。東柱國韓信一下子擴軍到十萬,新徵召的七萬人到現在還沒有換裝完畢。張良在巴蜀聽說又在擴軍,如果也擴到十萬的話,又是一筆大數目。我們現在又向他提出五萬人的裝備。項羽聽了那麼大的虧,估計也不會坐視,應該也會向西楚提出購買要求。就算項羽也要這麼多吧,那又是十萬人。這麼多的需求,咸陽一定會應付不過來的。我擔心,西楚要麼會拒絕我們的要求,要麼,會加價。”
田榮一聽,眉頭就皺了起來,他本來已經覺得那個價格太離譜了,一兩萬人的裝備就夠他全國一年的賦稅了,再加價,那豈不是更肉疼。
陳餘笑了,他擺擺手,示意田榮和臧衍一起到侍從們剛建好的大帳裡。田臧二人見他胸有成竹,也十分好奇,連忙跟了進去。
“二位,你們只知道西楚貪財,卻不知道,西楚的目的,不僅僅在財。”陳餘一面喝着茶,這也是從西楚咸陽傳來的,一枚茶包一金,同樣是暴利品。當然對於他們三個來說,這個還是消費得起的。特別是陳餘,他特別喜歡那種苦澀後面的淡淡茶香,他覺得,這滋味無形之中符合了夫子所說的道。“西楚向我們出售武器,一方面是要搜刮錢財,另一方面,卻是爲了讓我們制衡東楚,給西楚留出更多的準備時間。”
田榮和臧衍不解,目不轉睛的看着陳餘,和好學的蒙童看着學問淵博的先生一樣,目光中充滿了崇仰和敬畏。陳餘很享受這種感覺,他特意的品了品茶,讓這種感覺保留得更久一些。
“項羽佔據楚、樑九郡,是我山東最好的膏腴之地,他又豈會甘心做一個霸王,或者是……”陳餘忽然想起他們都稱帝了,不由得宛爾一笑:“是現在這個不倫不類的東帝?不,不,他要做的是天下共主,是天子,是皇帝!他拋棄了曾經幫助過他,又由他親自封立的殷王、河南王,捨棄了名正言順的韓王,還壯士斷腕,讓出了南陽,爲什麼?不就是要穩住共尉,讓他有時間來吞滅我們幾國嗎?等他吞滅了我們,他就佔據了天下之半,足以和共尉一戰。”
田榮連連點頭,這個道理比較淺顯示,他能想得到。
“可是共尉也不傻,或者說,他更陰險。”陳餘呷了一口茶,示意田榮和臧衍道:“二位喝茶啊,茶要趁熱喝,涼了,卻沒那份意境了。”
臧衍一笑,心道老子在咸陽喝茶喝得比你多多了,而且全是宮中喝的上等貨,哪像你這種街頭賣的大路貨,也沒你這份矯情。不過臉上他卻還是笑盈盈的說道:“代王名然是名士風範,一下子就抓住了茶道的箇中訣竅,哪像我們這些粗人,只知道牛飲。”
田榮也跟着呷了一小口茶,他還不太習慣這種苦澀的東西。“大王請繼續說,寡人洗耳恭聽。”
陳餘微微一笑,慢條斯理的接着說:“二位,共尉也同樣不會滿足於佔領關中,安安穩穩的做個西楚王……”
“那當然,他現在是西帝了嘛!”臧衍不以爲然的笑道。
“不然。東帝、西帝這種讓人笑話的東西,只是項羽這種不讀書的人提出來的,而共尉不過是迎合他罷了,他不作任何阻攔的就應下,只是向項羽表示他的服從,讓項羽更安心的征伐。而他,也正好養精蓄銳,伺機而動。”陳餘越說越激動,聲音漸漸大了起來:“二位再想想,共尉是不會算帳的人嗎?關中和關東,哪個是適合稱雄天下的地方?”
“關中!”田榮和臧衍不約而同的應道。
“對,是關中。”陳餘大聲說道:“可是我聽說,共尉在鉅鹿大戰未見分曉的時候,就向當時生死未卜的項羽求得了關中。”
“不會吧。”田榮覺得有些不可思議:“當時項羽自己能不能保住命都在兩可之間,他要向項羽求關中?他難道能占卜,知道項羽可以大敗王離?”
陳餘搖搖頭:“善易者不卜。且不論共尉是不是能預知項羽會戰勝王離。反正當時的情況,如果項羽戰敗,天下又將重新歸秦,項羽這個許諾能不能兌現,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當時項羽急需他的幫助,當然要什麼有什麼,更何況是還在秦手中的關中?人對於已經是自己的東西,當然會很看重,但是對於還不是自己的東西,卻往往會特別大方。共尉抓住這個時機,向項羽討得了關中。而等到真拿下關中之後,項羽雖然後悔,以至於有鴻門之宴,卻限於自己的承諾,和共尉的堅持,他已經無法奪回關中了。”
“天下形勢未明之前,共尉就搶先下手,佔有了一個莫大的先機。”陳餘下了一個結論,然後端起了共杯,目光從茶杯上方掠過,掃視着恍然大悟、連連點頭的田榮和臧衍。過了好一會,等田榮和臧衍看向他,眼中露出更加迫切的目光時,他才又接着說。
“滅秦以來,至於不過三年整。關中一日千里,恢復速度驚人,共尉北擊匈奴,南擊百越,奄然當年嬴政的狂妄。相比之下,項羽兩次擊齊,卻毫無進展。這裡面當然有齊國君臣上下一心,共抗強敵的原因,但是有些因素,也不得不加以重視。大王,你想必知道,項羽初次擊齊時,彭越給他造成的麻煩吧?”
田榮點了點頭,臉色有些黯然。當初要不是彭越多次截了項羽的糧道,恐怕齊國當時就亡國了。這次項羽幾個月就擊破了齊國一半的國土,不得不說,跟彭越離開了鉅野澤,項羽沒有後顧之憂有莫大的關係。
“大梁之會,項羽用撤回項佗爲條件,換取共尉召回彭越,可見彭越的存在對於項羽的影響有多大。但是共尉會這麼痛快的挖掉項羽肉裡的這根刺?讓項羽輕輕鬆鬆的拿下齊國,回頭再跟他決一死戰?”
“那……”田榮似乎明白了些什麼,但是又不是特別明白。
“這麼說,他賣給我們武器,就是爲了讓我們有實力和項羽抗衡?”臧衍放下茶杯,沉聲說道。
“正是。”陳餘一拍案几,大聲說道:“他本來是想以共抗匈奴爲名,吞併我代燕,然後再蠶食燕趙,再以我燕趙齊代之民,與項羽一爭天下。可是我們豈能聽他擺佈?他此計落空,便轉而以資助我等的方式,和項羽作戰。我們拖住項羽一天,他就會多一天的準備時間。”
田榮恍然大悟:“這麼說,就算是我們不給錢,他也不得不賣給我們了?”
“正是如此。”陳餘露出了笑容,重重的點點頭。“他也許會漲價,也許會推說來不及供應,可是隻要我們說,現在沒有那些軍械,我們就只能向項羽投降了,那麼他就會乖乖的將我們要的軍械送上門來。哪怕,我們一個錢也不給。”
三個人互相看了看,仰天大笑。
聽了陳餘的分析,田榮和臧衍放了心。晚上,他們心情舒暢的喝了一頓酒,安安穩穩的去睡了。陳餘卻沒有立刻睡,他臥在大帳之中,聽着外面陣陣松濤,心情有些不自在。他讀過書,雖然對道德的過分注重讓他看起來有些迂腐,可是他對歷史上的事情瞭解要比田榮和臧衍更清楚。以目前的情況來看,最後能得天下的,十有八九就是那個西楚王共尉,他那些離經叛道的行爲,雖然很不合陳餘的味口,可是陳餘不得不說,正是這些離經叛道的行爲,才能讓他在短短的三年內牢牢的把握了關中,並且恢復了秦初吞天下時的氣勢。如果不是因爲他那個不封王的決定,陳餘願意在雲中的時候就願意拜在共尉的面前,奉他爲主,跟着他征戰天下,建功立業。他之所以要鼓動臧荼拒絕共尉,現在又挾帶了齊國,說白了,不過是想和共尉談條件,爲自己爭取更好的待遇。
可是,這樣做符合聖人的教誨嗎?夜深人靜的時候,陳餘常常會這樣問自己。爲了自己的榮華富貴,故意給共尉統一天下製造麻煩,讓更多無辜的百姓死於戰爭,這樣應該嗎?
唉,我這樣做也不能說只是爲了自己的榮華富貴,我是爲了讓共尉明白,郡縣制並不是一個好的選擇,只有封建制纔是更好的方案。周朝封建,有天下八百年,秦行郡縣制,不過十五年就崩潰了。共尉受了那些人的蠱惑,實行郡縣制,就算他統一了天下,又能太平多久呢?我這也是爲天下的長治久安考慮啊。
陳餘輾轉反側,夜深難眠,直到天色將明,他才勉強睡着了,不期然之間,那片落日下的雲海闖入了他的夢境,只是那片雲海紅得有些刺眼,紅得有些讓人心重,似乎那些雲都被血染透了一般,滲出濃重的血腥味。
與此同時,項羽駐馬谷成山,看着遠處燈火通明的盟軍大營,臉上露出輕蔑的微笑。在他的身後,八千身穿重鎧、手持鐵矛的子弟兵倚馬而立,殺氣騰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