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月娘閨房裡傳來咚咚咚的擊打聲,就像她一個人在練沙袋似的,當然,門外所有人都清楚,她並不是在練沙袋,屋內另一個男人淒厲無比的慘叫聲可以證明這一點。
衆人楞楞的站在門外,面孔隨着方錚的慘叫聲大幅度的抽搐着,非常有節奏感。
“這位……真是方兄的……如夫人?”泰王兩眼發直,喃喃問道。
“應該……是吧?”蕭懷遠不太確定,太子謀反時,他在城樓上見過羅月娘,在衆將士面前,羅月娘表現得就像一個乖巧聽話的小女人,此刻屋子裡那位大發雌威的女子……真是她麼?
泰王咂了咂嘴,臉色有點發白:“我怎麼覺得她更像方兄的仇人?”
溫森試圖爲頂頭上司掙回點面子:“方大人與夫人向來如此……咳,如此親密無間,他們的恩愛表現得……不同世俗,嗯,不同世俗……”
“是驚世駭俗吧?”蕭懷遠撇了撇嘴。
溫森悻悻看了他一眼,暗自決定,待會兒大人出來,打他小報告去。
屋內。
羅月娘拎着方錚的脖子,惡狠狠道:“說!爲何老孃快死了你纔來?”
方錚奄奄一息:“月娘……我盡力了啊……你以爲朝廷是我家開的啊?說派軍隊就派軍隊?”
“你這沒良心的,你知不知道,咱們的孩子差點就隨我一起去了……”羅月娘想想都覺得有些後怕,這個孩子是老天賜給她最珍貴的禮物,若方錚來遲一步……
“砰!”
急需發泄後怕情緒的羅月娘又恨恨的捶了方錚一拳。
“月娘……你能不能稍微斯文點?我已經被你打得有出氣沒進氣了,今晚……”
方錚無力的撇着嘴,有點想哭:“今晚怕是再也沒力氣……普渡你了……”
羅月娘咬了咬嘴脣,美目恨恨剜了他一眼,嘴角扯出一道美麗的弧線:“救我就救我,還穿着官服,打着那黃羅蓋傘,跑到這窮山溝裡顯擺你朝廷大官的威風,我不揍你揍誰?”
“說話要憑良心啊!我現在的身份是朝廷欽差大臣,外面那些都是護衛我的親軍,不然你以爲朝廷會那麼快給我派兵?我不穿成這樣怎麼辦?再說了,你整天穿得跟個大紅包似的,我不也沒說什麼嘛……”
“老孃高興穿成這樣,不喜歡別看!唔……”
良久,方錚舔了舔嘴脣,嘻嘻笑道:“月娘,你的脣還是那麼香甜……”
羅月娘依偎在他懷裡,絕色的俏面紅得像只熟透了的蝦米。
“你出京來救我,你家那公主夫人沒說什麼嗎?”羅月娘眼波彷彿快溢出水來,無比嬌媚的瞧着方錚。
“她說一定要我把你救出來,嘿嘿,看來你進方家門楣還是很有希望的……”方錚的笑容透着得意。
羅月娘眼中閃過幾分欣喜,卻裝作一副不屑的樣子,輕輕皺了皺鼻子,哼道:“稀罕進你家門楣麼?我在山上跟兄弟們大碗喝酒大口吃肉,那是何等逍遙快活……對了,你家那兇夫人不是一直不待見我的麼?這次怎的忽然變了口風?她吃錯藥了?”
“哎哎,會說人話嗎?別人好心救你,你就這麼報答人家?”方錚不高興的瞪了她一眼,隨即大手撫上她的小腹,笑道:“你懷了方家的孩子,她身爲大婦,怎能眼見孩子有危險?所以……”
“她只是爲了我肚裡的孩子?”羅月娘俏眼微微眯起,很危險的訊號,可惜方錚只顧着滿臉溫情的盯着她的肚皮,並沒發覺。
“目前是這樣,不過這事兒別急,慢慢來,總有撥雲見日的……”
“砰!”
“啊——我招你惹你了?又打我!”
“滾!給老孃滾出去!告訴你,孩子生下來姓羅,沒你方傢什麼事!”羅月娘氣得嬌軀直抖。
“敢!老子播的種,自然由老子來收成,連你都是老子的人,更何況咱倆的孩子乎!”
“乎個屁!給老孃滾出去!”
“哐!”
在門外衆人愕然的目光中,欽差大人方錚同志以一招極漂亮的平沙落雁式,橫着飛出了羅月娘的閨房,人還沒落地,閨房的大門便狠狠的關上了。
“啪!”方錚臉朝地趴在地上,四肢以一種非常奇特的姿勢擺放着,若在他身邊畫一個白圈圈,活脫就是一殺人案發現場。
“大人!大人你沒事吧?”衆屬下上前,關心的問道。
方錚咬牙站起來,使勁甩甩頭,指着大門怒道:“女人,莫名其妙的女人!”
“大人……”溫森湊上前,小心翼翼的喚道。
“幹什麼?”方錚怒氣衝衝的回頭瞪着他,擡眼一瞄,泰王,蕭懷遠,馮仇刀以及數千龍武軍士兵盡皆兩眼發楞的看着他。
“咳咳……”方錚若無其事的整了整衣冠,換上一副兇惡的表情:“都看見了嗎?”
“看見了……”衆人一齊點頭,你的姿勢飛得如此漂亮眩目,怎能看不見?
“哼!男子漢大丈夫,對待不聽話敢扎刺兒的女人,就要像我這樣毫不留情的狠狠拾掇之!揍到她跪地求饒爲止,都明白了嗎?”
“大人英明神武!”數千將士齊聲大讚,聲震山谷,驚起一羣山雀。
……
數千士兵在山門前的空曠地上紮營,羅月娘的安然得救,令方錚鬆了口氣,於是他又恢復了以往憊懶的樣子,數千人跟着他一起,無所事事的在青龍山上駐紮了兩天,糧草輜重源源不斷運上山來,馮仇刀和蕭懷遠急得臉都綠了,可方錚卻渾然未覺,每日和羅月娘膩在一起,再也未見他提起下江南的事兒。
這次剿匪進行得很順利,四百多具土匪屍首方錚派人送去了最近的徐州府,命知府登記在案,至於徐州知府看見那些屍體後會是怎樣一副表情,嗯,方大少爺管不着。
匪首楊順德在嘗試了影子近百種慘無人道的酷刑後,終於承受不住生命之痛,半夜趁人不注意,自己咬舌自盡了,死得異常輕鬆解脫。
“就這麼死了?”方錚瞪着溫森,他現在很不高興。
溫森擦着汗,表情有些苦澀:“大人,俗話說人有旦夕禍福……”
“老溫啊,明明就是你對那個楊順德太不溫柔了,這跟旦夕禍福有個屁的關係?”
“大人……屬下萬分羞愧。”溫森顯得有些無地自容。
“哼!敢欺負我老婆,死了也不能便宜他!”方錚怒哼道。
一旁的泰王和蕭懷遠愕然齊問道:“那你還打算怎樣?”
方錚仰天長笑,接着獰聲道:“把他衣服扒了,點天燈!燒成七分熟後,再把他的肉一塊塊切下來,與衆人分食之……”
笑眯眯的看着泰王和蕭懷遠,方錚熱情的眨眼道:“二位也來一塊麼?鮮嫩可口哦……”
泰王和蕭懷遠聞言,面色漸漸發青,死死捂着嘴,看樣子又想吐了。
“哎呀,跟你們開玩笑的,做人要有點幽默感嘛……”方錚笑眯眯的改口。
二人神色稍緩。
誰知方錚又立馬道:“溫森,叫人把楊順德的屍首剁巴剁巴,然後扔到山下喂狗去,記得扔遠點兒,別影響我老婆地盤上的環境……”
溫森立馬乖巧的出餿主意:“大人,不如賣給豬肉鋪吧,還能換倆銀子花,喂狗多浪費呀……”
“嘿,不錯不錯,懂得舉一反三,老溫你將來前途無量啊……”方錚大喜。
“嘔——”泰王和蕭懷遠再也忍不住,搶職稱似的跑出房門狂吐去了。
二人衝出去後,方錚這纔對溫森正色道:“知道這次皇上派我下江南是爲了什麼嗎?”
溫森點頭道:“知道,查江南六府傾吞國庫稅銀一案,此事屬下去年就開始留意了。”
“大人,可還記得前些日子查抄太子府時,太子妃給您的那本東西嗎?”
“當然記得……”方錚臉上露出懷念的神情:“很軟,很舒服……”
溫森愕然:“大人,何謂‘很軟,很舒服’?”
“擦起屁股來很軟很舒服……”
溫森大驚失色:“大人!你把它用來擦屁股?天吶……”
“咳咳,抄錄,本官已把它抄錄下來了……”方錚有點不好意思。
“……”
溫森道:“大人,那本東西很重要,雖然上面沒有提到具體的人名,可記錄的官倉銀兩缺少數目卻是辦理此案的重要依據……”
方錚點頭道:“不錯,可是有幾個問題很費解,這本東西到底是何人所寫,又爲何會落到前太子手中,前太子與此案有何聯繫,此案背後到底有多深的內幕……可惜前太子已身死,如今只能靠我們自己去一一查明瞭。”
看了溫森一眼,方錚問道:“影子都派過去了嗎?”
“大人接到聖旨離京之時,影子弟兄們便分派至江南六府開始暗中查訪了。”
方錚緩緩點頭:“此案乃嘉興知府李懷德密奏,此人乃本案關鍵人物,一定知道許多內幕,你要多派些人手保護好他,不能讓他被人暗殺滅口……”
“是,屬下馬上派人去辦。”
方錚嘆了口氣:“皇上說,此案牽涉很廣,甚至牽扯到某些京中重臣,和幾家在江南生根散葉百餘年的世家大族,京中大臣倒還罷了,一道聖旨便可讓他人頭落地,可那些世家大族……唉,連皇上都不敢過分得罪。——老溫啊,這次若不小心辦理,咱們搞不好會捅馬蜂窩啊……”
溫森默然無語,神色頗有些苦澀,得罪世家大族的後果,不用想就知道。雖說這是一個皇帝專權的世界,可世家門閥卻是支撐着皇帝寶座的重要基石,他們根深葉茂,盤踞各地百年,多年來一代代人的積累,無論是財力,人脈甚至是權勢,都不是尋常人所能想象的。不誇張的說,他們甚至有登高一呼,萬人景從的號召力,世家大族,向來就是一柄雙刃劍,他們能安天下,也能亂天下。自古便被歷代皇帝所深深忌憚,卻又不敢得罪。
只是世家多年來行事低調,只要當權者不過分與他們爲難,他們也不爲己甚,兩者在某個程度上,保持着一種微妙的平衡關係。如今江南稅案牽扯出世家門閥,若要明明白白辦好此案,從另一個角度來說,無異於一次摸老虎屁股的自殺行爲。
表面上,也許只是江南六府的知府傾吞稅銀,可這背後的貓膩,明眼人都能看得出。
六府知府同時勾結串聯,傾吞巨量稅銀,這是華朝開國以來絕無僅有的大案子,若無勢力龐大的世家在背後支持,借給他們天大的膽子,他們也不敢幹呀。可是這事兒對剛登上皇帝位的胖子來說,分明是一記響亮的耳光扇在他臉上,若不從重查處,新君如何在朝堂立威?如何令天下百姓誠心拜服?皇家威嚴何在?
所以,剛剛登基上位的當權者與世家門閥的第一次碰撞,便從方錚身上開始了。
方錚現在頭疼的是,這件案子要怎樣辦理,纔會在雙方產生矛盾的中間找到一個平衡點,既不會過分得罪世家,造成天下大亂,又能給胖子一個滿意的答案,使他能借由此事在朝堂狠狠立一次威,這件案子要怎樣查,查到什麼程度,查到什麼人打止,這纔是他最頭疼的。
“老溫,我在這山上再待幾天,記住,一定要讓影子用最快的速度,把江南六府的情況摸個大概,然後迅速報於我,知己知彼,我再下江南不晚。”
“是,大人。”
正與溫森說着話,忽然一道人影匆匆跑了過來,喘着粗氣道:“二……二……”
方錚大怒:“你才二呢,瞧你那模樣,咱倆站一起,隨便問個人,看看到底誰二!”
那人一楞,委屈的指着自己的鼻子,訥訥道:“我二……”
“什麼事這麼急?瞧你跑得披星戴月的,有人燒房子了?”方錚說着忽然面色一喜:“哎,剛纔那個‘披星戴月’的成語用得妙不妙?”
“妙!大妙!”溫森急忙大聲誇讚。
進來的人擦了擦汗,露出臉上那道猙獰的刀疤,原來竟是刀疤臉,他急聲道:“二當家的,山下……山下有肥羊,嗯,很肥,大當家的問你要不要幹一票。”
“嗬!有肥羊?”方錚兩眼一亮,接着面色一沉:“幹!當然要幹!老子兼職二當家,買賣上門哪有不幹的道理?老溫,叫龍武軍集合!”
溫森大驚失色:“大人!三思啊!他們可是朝廷正規軍,你卻叫他們幹打家劫舍的勾當,若被朝中言官知道……”
居然叫龍武軍參與打劫,大人是不是瘋了?
方錚哼了哼,站起身施施然往外走,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口氣:“言官?老子當官到現在,被言官參過多少次了,現在不也囫圇着活得好好的嗎?老子回了京還想找言官的麻煩呢……”
……
蘇州府。
上有天堂,下有蘇杭,江南之美,尤以蘇杭爲最。
滄浪亭建於前朝,是蘇州最美的一座園林,園內山石爲主景,滄浪石亭便建於山石之上,山下鑿有水池,山水之間以一條曲折蜿蜒的復廊相連,風景端的引人入勝,令人流連忘返。
滄浪亭內,置着石桌,石凳。桌邊放着一個小火爐,爐上正溫着一壺青梅酒,春風拂過,酒香夾着淡淡的梅子酸澀味道,四散飄去。
亭內坐着兩個人。兩人年紀相仿,大約五十來歲。身材都是一樣瘦削,但神色卻頗不相同。
其中一人面色有些惶然,心神不屬的盯着爐子上的青梅酒楞楞出神。
另一人淡淡瞟了他一眼,溫聲笑道:“伯言兄,何故如此惶急?該來的總會來,你便是擔驚受怕又有何用?”
原來,面色惶然之人竟是蘇州知府李伯言。
李伯言聞言苦笑了一聲,道:“近年來京中發生頗多大事,本以爲皇上無暇理會此事,可誰知新皇登基不足一月,便派了欽差下江南,唉……”
另一位老者眼中飛快閃過幾分輕蔑,淡淡道:“你既已做下,當初便知該有今日之憂,兩千多萬兩稅銀,你們六位大人端的好大手筆,呵呵。”
李伯言臉色一白,急忙惶然四顧,見四周無人,這才神色稍緩,苦笑作揖道:“韓兄,你我數十年交情,此事我瞞不得你,可你難道不知我的苦衷麼?此事我完全被人所迫,由不得自己,那些稅銀我也根本沒經手,全數送了過去……韓兄,你乃江南第一大世家的家主,你不妨捫心自問,我背後那人,你得罪得起麼?”
另一老者原來姓韓,名叫韓竹,乃是江南世家中勢力最大的家主。亭中二人年輕時便是好友,如今一在官場,一在民間,皆是名動四方的大人物,可他們提起背後的那人,卻皆不言語。
良久,韓竹喟嘆一聲,搖了搖頭,道:“可知皇上派下江南的欽差是誰麼?”
李伯言點了點頭,神情滿是苦澀:“昨日得報,欽差乃是御前重臣方錚。他昨日便領着兵馬出了京,可不知爲何卻轉道向北,並未經太湖……”
“方錚?”韓竹眉頭深深皺起,眼中浮出幾分玩味:“可是屢次救駕,爵至忠國公的那位少年臣子方錚?”
李伯言點頭嘆道:“聽聞新皇尚在潛邸之時,便與那方錚乃布衣患難之交,而且方錚入朝後,深得兩代帝王看重,權勢滔天,最讓人頭疼的是,他行事不講章法,無跡可尋,令人猜不透他下一步會怎樣動作。按說他下江南,必經太湖,首至蘇州,可他卻偏偏往北走,他的第一步便叫人捉摸不透啊……”
韓竹想了想,沉聲道:“方錚乃新皇身邊重臣,深得信任,皇上登基不過一月,便派他下江南巡視,這其中代表的意義……伯言兄,你可要小心啊!當初早叫你不要涉足官場,莫參與官場中這些腌臢之事,可你……唉!”
李伯言神色頹喪道:“韓兄,你也知道,我出身寒門,當年寒窗苦讀,不就是希望掙得幾分功名,爲我李家門楣爭光麼?然而身在官場,若欲獨善其身,何其難也!我若不照那人說的去做,非但功名官位不保,連全家老小的性命亦難逃……”
李伯言說着臉上現出幾分嘲諷之色:“官,百姓眼中大如天,可在他眼中,卻如螻蟻般渺小,說來可笑,寒窗苦讀十餘年,官場奮力爬了幾十年,如今卻落得這步田地,數十年的苦功,爲誰辛苦爲誰忙啊……”
韓竹臉上現出幾分怒色:“伯言何故出此消沉之語?那人再是厲害,大得過天子?拼得過軍隊?我韓家乃江南第一世家,實在不行,我便與他拼了,爲你討個說法!”
李伯言苦笑道:“拼?你怎麼拼?韓家乃江南第一世家不錯,可你拼得過江南所有世家的聯手一擊嗎?拼得過那人身後無數盤根錯節的勢力嗎?那人經營江南這些年來,哪個世家不是對他唯唯諾諾,俯首帖耳?與之爭鬥,難啊!”
韓竹聞言一窒,隨即嘆了口氣,搖頭道:“但願……那位欽差大臣方錚能給咱們帶來幾分希望……”
二人相對而嘆,臉上皆是苦澀。
這時,一個嬌脆而沉穩的聲音傳來,吳儂軟語,煞是好聽:“爹,杭州葉家派人至府上,說有要事相商,您老人家要不要出面?若您不願見那人,女兒便幫你打發了。”
聽到這個聲音,韓竹眉目徒然放鬆,眼中不由浮上幾分欣慰之意,撫着長鬚轉頭望去,卻見亭外山石之下,一名女子款款行來,只見她大約二九年華,身着淡綠色百褶宮裙,裙邊下襬處繡着幾隻振翅欲飛的蝴蝶,頭戴百鳥朝鳳金釵,雲英披下,竟是未嫁之身,露出一頭順滑黑亮的秀髮,膚色白皙,淡雅脫俗,黛眉開嬌橫遠岫,綠鬢淳濃染春煙,端的是一位絕色女子。
韓竹眼含笑意,瞧着她緩緩行來,撫須道:“真兒,些許小事,讓下人來稟便是,你何必親自跑一趟。”
真兒抿嘴淡淡的笑了笑,向一旁的李伯言行過禮後,這才淡然道:“爹,葉家亦是江南世家,此次派人來訪,所言必非小事,女兒過來是想提醒爹,莫要輕易許言,凡事先敷衍下來,若爹決斷不下,不妨來問問女兒。”
韓竹撫須大笑,朝李伯言笑道:“伯言看見了麼?我韓家真正做主的,可不是老夫,而是這位韓亦真小姐,她的本事可不小,連她幾位兄長都比不得她之萬一呀。”
李伯言亦展顏一笑:“虎父無犬女,真兒之能,當承韓兄衣鉢,韓兄甚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