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滋滋的揣着病假條,方錚回了府。躺在牀上,腦子開始思考,明兒找個什麼法子將這病假條遞上去呢?既然是病人,就該做出病人的姿態,像現在這般龍馬精神肯定是不合適的,要不明兒作奄奄一息狀,然後叫兩個護院將本少爺擡到金鑾殿上去?可是……這種演法是不是太流於形式了?
或者再換一種,明兒在金鑾殿上當着皇上和羣臣的面,來一番慷慨激昂的愛國演講,然後講着講着,本少爺忽然一口熱血噴出,身子再搖晃幾下,緊握拳頭作與病魔抗爭狀,最後眼一閉,壯烈的倒在了金鑾殿這塊我曾經戰鬥過的熱土上,擡走之前再順手掏出病假條遞給皇上,請他籤個字……
想了好幾種方案,方錚都不太滿意,想着想着,方錚沉沉睡去了。
醒來時已是快掌燈的時分了,方錚發現自己身上蓋着一條薄被,四下一瞧,八仙桌上放着飯菜,桌旁油燈下,一個嬌小纖細的人影,右手支着小腦袋正在打瞌睡。
方錚悄悄掀開薄被,走了過去,愛憐的望着睡着的小綠,這丫頭心裡太苦了,日夜照顧他這個好吃懶做的大少爺不說,心中還時刻擔心着孃親的安危。小小的年紀,她是怎麼挺下去的?興慶府軍中的探子仍沒有消息傳回來,小綠這丫頭雖然嘴上不問,可方錚知道,她心裡急着呢。
伸出雙手,方錚輕輕的抱起熟睡中的小綠,往牀邊走去。
小綠睡得很淺,察覺到動靜,馬上便醒了,感覺抱着她的人身上的男子氣息後吃了一驚。古代的女子豈是任人隨便抱得的?小綠眼都沒睜開便雙腿一甩,掙脫了方錚的懷抱,站在了地上,接着便是一招動作優美的“神龍擺尾”,狠狠踹在了方錚的肚子上……
說起來慢,其實這些都只是一眨眼的事。方錚前一秒手中還抱着溫香軟玉的佳人,下一秒就感覺手中一輕,接着便看到周圍的景色飛快的向後倒退,整個人就像一根被攔腰折斷的甘蔗似的,成一個銳角形狀,一直到後背狠狠撞上了牆壁才停了下來,然後才感覺到肚子一陣劇痛,就像孫悟空在鐵扇公主的肚子裡盪鞦韆似的,玩得興起還將腸子打了一個漂亮耐看的蝴蝶結……
“啊——”方錚慘叫一聲,彎着腰捂着肚子,臉色蒼白,冷汗直冒。
“啊——”小綠也尖叫一聲,趕緊衝上前來扶住方錚:“少爺,怎麼是你?”
方錚已疼得說不出話了,腦中只閃過一個念頭:“那張病假條……開錯了……”
小綠急得眼淚都出來了,不停的揉着方錚肚子,迭聲道:“對不起,對不起,少爺,小綠不知道是你……”
方錚勉強擠出一副難看的笑臉,咬着牙安慰她:“沒事……小綠,少爺是個精壯的男人,這點小力道不算什麼……”
數遍古今中外,上哪兒找像我這麼倒黴的少爺去?
小綠不安的解釋道:“少爺,小綠睡着了,還以爲……以爲有人要……輕薄於我,所以……”
血的教訓吶!以後要抱女人,千萬不要抱有武功的女人,就算要抱有武功的女人,也千萬不要在她睡着的時候抱,這種行爲比摸老虎屁股聰明不到哪兒去。
歇息了一會兒,終於緩過勁了。方錚苦笑道:“其實少爺只是見你睡着了,擔心你着涼,所以想把你抱到牀上去睡,少爺我的動機是很純潔的……”
小綠羞紅着臉,低頭輕聲道:“小綠明白的,少爺,下次小綠不會……再踹你了。”
方錚的肚子被小綠揉了一會兒後就不疼了,不知道小綠是不是用內功幫他療傷來着,既然不疼了,方大少爺那油嘴滑舌的德性又開始擡頭:“還等什麼下次呀,就這次吧,來,讓少爺好好抱抱你,……你可不許動手啊,動腳也不可以。”
說罷張開手,笑眯眯的等着小綠投懷送抱。
小綠俏臉漲得通紅,含情脈脈的望了方錚一眼,然後嬌羞的一扭身子,就——走了……
方錚的笑容僵在臉上,見小綠的身影已消失在門外,只好失望的放下雙手。
這丫頭心裡有結,沒找到她孃親之前,想必不會談及男女之事。
用過晚飯,方錚命人將八仙桌和椅子搬到了院子正中,桌上放了幾盤瓜果和零嘴兒,再擺上一壺酒,舉杯邀月,不亦快哉。
天氣越來越熱,這年代又沒空調和電扇,只有在院中的天井旁似乎還能感受到一絲涼意。
方錚滋溜抿了一口酒,放下杯子,嘆了口氣。
總覺得自己似乎越來越忙了,可忙來忙去的,也不知忙些什麼。就像前世流行的一句話:“忙得不好,瞎忙。”
自己可不就是在瞎忙麼?受苦受累的,到底是爲了哪般?爲國爲民?方錚苦笑,自己腦袋太小,戴不起這麼大的帽子。爲了封妻廕子?自己如今已是伯爵,將來生個兒子出來,長大後甭管走到哪兒,伯爵的名頭絕對不會讓他丟臉便是。爲了萬貫家財?這個,貌似自己早已有了。
這就夠了吧?一個男人生在這世上,名、利都有了,還圖個什麼?權勢地位,皆是過眼雲煙,轉瞬便了無痕跡,只有及時享樂纔是最重要的呀。
就當是實現對胖子的承諾吧,好好的再當兩年官兒,或多或少做點兒貢獻出來,對胖子,對皇帝,對父母都有個交代,然後哥們便告老,帶着老婆們出門旅遊去。
——說起老婆“們”,唉,數量太少了,少爺我做得還很不夠啊,罰酒一杯。
又滋溜喝了一杯,方大少爺搖頭晃腦正打算吟兩句淫詩豔詞,誘惑一下身旁侍侯的蘿莉小綠時,忽聞一陣爽朗的笑聲傳來:“月下獨酌,紅袖侍酒,方兄果然是風流雅士呀,呵呵。”
定睛一看,赫然竟是胖子。
方錚笑道:“你小子這麼晚跑來幹嘛?是不是老婆不准你上牀,所以打算來我這兒湊合一宿?”
胖子聞言笑道:“佳人在旁,方兄,可別唐突了呀。”
一旁的小綠見到胖子,早已盈盈拜了下去,胖子趕忙伸手虛扶。
“胖子,這麼晚來,有事麼?”
胖子坐下來毫不客氣的將桌上的零嘴兒往嘴裡塞,邊吃邊道:“見你一個人喝酒,怕你寂寞,所以過來陪你嘛,順便給你帶了位客人。”
方錚疑惑道:“誰啊?神神秘秘的,莫非是你妹妹?”
胖子笑道:“我妹妹若來了,你這兒還能如此安靜麼?”
說着胖子朝院外的陰影處喊了聲:“出來吧,大英雄。”
院外的陰影處,一個魁梧高大的身影閃了出來,走近一看,此人身着鎧甲鋼盔,鎧甲上處處斑駁,也不知是鏽跡還是血跡。
天色太暗,方錚微眯着眼,使勁瞅了半天也沒看清此人面貌。不過,他所認識的穿鎧甲的人,除了馮仇刀外,似乎再無別人了。
方錚不確定的喊了聲:“馮大哥?”
那人聞言大步朝方錚走來,在燈籠微弱的光亮下,方錚終於看清了此人的模樣。
“果然是馮大哥!哈哈!”方錚歡喜得一個箭步衝上前去,不顧馮仇刀朝他拱手抱拳,一把抓住他的右手,使勁握着,還不停的搖:“馮大哥!……給我帶特產回來了嗎?”
馮仇刀和胖子本是笑容滿面,聞言笑容頓時僵在了臉上。——這傢伙都已是有官有爵的人了,怎的還是這般不着調?
方錚見到二人的表情,不禁遺憾的搖了搖頭,古代人的幽默感看來很缺乏啊。
幾月不見馮仇刀,他瘦了,本是一員年輕帥氣的青年將領,如今看起來卻滄桑了許多,也黑了許多,如同老了十幾歲一般。只是他的眼神比以前更銳利了,眼中的光芒像一柄出鞘的利劍,令人不敢直視。
方錚望着他,語氣凝重道:“馮大哥,你瘦了,也比以前黑多了。——下次出征,記得要保養好皮膚,最近如玉齋新出了一種防曬品,對男人很有用,改天我送你幾盒……”
“……”
胖子與馮仇刀面面相覷,心中苦笑,這傢伙什麼時候纔會變得正經一點?
“方大人……”見方錚瞪着他,馮仇刀訕訕改口道:“方……老弟,馮某今日晚間才率軍回的京城,剛剛纔安頓好回來的弟兄們,福王殿下卻一定要拉着我到你這兒來,呵呵,這麼晚,實在是叨擾了。”
“馮大哥剛回京城便來我家,這是看得起我,怎能說叨擾?”
馮仇刀笑道:“馮某離京日久,回來便聽福王殿下說方老弟已入朝爲官,呵呵,實在是可喜可賀啊。”
方錚道:“哪裡哪裡,我這是託了馮大哥的福啊,你若在草原上掉了鏈子,我在京城小命都難保。說起來,這都是馮大哥的功勞呀。”
胖子在一旁撇嘴道:“你倆就別一個勁兒的互相吹捧了,惡不噁心吶。方兄,客人來了,怎麼還不拿酒來?咱們得爲馮將軍洗塵呀。”
方錚這才驚覺怠慢了,急忙命人將老爹藏在地窖裡的好酒搬了幾壇,又命廚房做了幾樣小菜,於是三人便在院中對酌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