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山小步跟在劉管家身後,進入大殿,也沒有人搜身,只是暗中有兩道更加凌厲的目光盯着自己,只要稍有異動,估計會被直接撲殺。
偏殿臥室,不多時,梁山就看到躺在龍牀上的忠勇王。
梁山這個角度看不到容貌,只是面白,一副美髯,有一半身子在顫抖,非常明顯的中風之症。
梁山再瞥了一眼,暗自心驚,然後朝劉管家點了點頭。
不知怎的,劉管家信心忽然多一些,連忙拉着梁山出去。
忠勇王府裡有兩位王妃,統管王府內務是梅妃,姓王。
梅妃見劉管家與年輕的樑大夫看了一眼就出來,忍不住叫住劉管家,眼睛卻望到梁山,小聲問道:“樑大夫,我家王爺的病……能不能治?”
劉管家心裡可提到嗓子眼來,盯着梁山,下垂的手的小指微微顫抖。
梁山點了點頭,道:“王爺吉人自有天相,還請放心。”
劉管家鬆了一口氣,梁山這般回答非常得體。
“但願如此!”王妃雙手合十,擡頭望空然後唸誦了一句佛號。
梁山微微躬身,正要說告退,殿外有人尖聲尖氣道:“長樂郡主到!”
梁山退後三步,讓出道來,這個時候出去,正好就跟那郡主迎面了。
劉管家自然也跟着梁山一起後退,看到梁山垂下頭來,心裡暗贊,樑先生很知禮儀。
不是梁山知禮儀,而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大戶人家深宅內院的女人,還是少看爲妙。
“俏兒,你怎麼又來呢?昨夜你已經服侍一宿,還不回去休息。”梅妃斥道,語氣卻是極溫柔而慈祥。
“母親,爲人子女,牀榻進孝那是理所應當,況且父王此病,夜時最有反覆,最需留意,女兒在,多少也放心一些
。”郡主的聲音聽起來極爲溫婉動聽。
梁山依然垂着頭,鼻端開始縈繞淡淡的香味,卻是女人身上自有的體香,沁人心脾。
“你啊,你的那兩個弟弟若是有你一半孝心就好了。”梅妃搖頭嘆道。
“見過長樂郡主!”劉管家深施大禮。
梁山也跟着微微拱手,視線中是一抹素白的絹紗,再上移即是山巒起伏的身軀。梁山連忙低下頭去。
“這位是?”長樂郡主呼吸如蘭,幾乎要吹到了梁山臉上了。
“哦,這是劉管家請來的樑大夫。”
梁山感覺郡主的目光在自己身上轉了一圈,於是擡頭,見到一張亦嗔亦喜的俏臉,膚若凝脂,眉如遠黛,似蹙非蹙,身着拖曳着地的明皇色長袍,外罩絹絲,盈盈嫋嫋猶若江南春日晨起江面上的一籠煙雨,梁山暗贊,好一個集江南山川秀於一身美人兒!
若換作過去,梁山此刻心頭多少還會生出躍躍之情,這是一個多情浪子看到美女的本能反應,但經水靜兒一句棒喝之後,那樣的性子不能說完全除去,卻是被梁山完全收斂住了。
這樣的美女,梁山自然可以平心靜氣對待。
對方貴胄天女,梁山不敢多看,垂下頭,恭聲道:“梁山伯見過長樂郡主!”
“我父皇情況如何?”長樂郡主劉俏兒輕聲道,嗓音自然帶有一絲焦灼。
“這個……方纔我已經對王妃說過了,相信王爺會好起來的。”
劉俏兒當即冷哼一聲,道:“樑大夫,你相信是什麼意思?”
這郡主語氣有些衝,不過卻是能夠理解,梁山當下微微一笑,拱拱手道:“郡主,其實方纔想對王妃說,在下能治好王爺的病,只是如此一說,王妃未必會信。”
劉管家雙肩一顫,面色微變。
“哦?你若這般說,我自然就信
。”劉俏兒久久凝視梁山,忽然開口說道。
“謝過郡主信任。”
劉俏兒寒着臉,道:“治得好,自然賞你;治不好,自然砍了你!”說到“砍了你”這三個字,劉俏兒殺氣一騰。
劉管家嚇得一哆嗦,連忙拽了下樑山衣袖。
梁山微微一笑:“郡主,有時候真話就如狂言一般。”
劉俏兒一雙俏目凝視過來,像是要把梁山看個透徹,眉頭微蹙,嘴角後牽,微微惱怒的表情竟然依然是風情萬種。
梁山此時已是望向梅妃,道:“所以在下沒有把話說得這麼滿,否則被郡主砍了腦袋,豈不冤枉?”
劉俏兒冷哼了一聲,轉而對劉管家道:“劉管家,你哪找的遊方郎中,這麼不知禮數?”
劉管家心裡一驚,難道被郡主看清底細,連忙深施一禮,道:“樑大夫若是出言無狀,還請郡主看在我的面上不要責怪。”
“樑大夫,你果真有把握?”梅妃開聲問道。
梁山與女兒的對話整個不卑不亢,冷靜從容,梅妃心道,說不定還真是杏林高手。
“其實,也談不上有把握。”
劉管家心道我的爺啊,你說話不要這麼來回折騰吧。
“說說看。”
“我善治僵病,無論是何等病因,我可以使之恢復如初,但是若找不到病因,恐怕過一段時間又會復發。”
梅妃眉頭微蹙,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梁山微微躬身施禮:“小子胡言,還請先其他大夫看過再說吧。”
梅妃收斂回注視的目光,有些眼觀鼻的靜氣,止住內心的波動,淡然道:“這樣也好。”
四人與大殿門口正說着,就聽到外頭有人高聲道:“王妃,郡主,張神醫來了
!”
劉管家心裡咯噔了一下,是司馬管家的聲音,等到轉頭看去,正好就看到司馬管家“哎喲”一聲滑倒在殿外,然後又迅速掙扎着爬起,完全不顧自己的體面,踉踉蹌蹌跑過來,噴着白氣,而臉頰上尚有被樹枝刮破的新鮮血痕。
劉管家心道,太會裝了吧。
“見過王妃,見過郡主,小可僥倖,知悉張神醫恰好在建康城,尋遍全城,終於找到了張神醫。”司馬管家一臉興奮。
梁山注意到劉管家臉色有些發青,看來這場邀寵的戰爭劉管家自感已經失利了。
張神醫?可是自己認識的那個張神醫?就在這時,就聽到梅妃說道:“可是宛城的那位張神醫?”
“正是!”司馬管家連忙說道。
“快領本宮前去相迎!”
一聽“宛城”這兩個字,梁山就道很可能就是自己認識的那個張神醫了。
宛城是南陽的另一個稱法,四娘幾次去請張神醫都沒有請到,實在是因爲這位神醫太喜歡雲遊天下。
兩個人就醫學理論與技巧還探討過,當然,梁山更多的是顯擺他現代科學的醫藥衛生普及知識,譬如消毒殺菌注意衛生之類的。
張神醫雖然名聲在外,但梁山與之接觸交往倒沒感覺到這人名氣有多大,現在看梅妃蓮步邁出,一副急匆匆的樣子,張神醫的名氣顯然超過自己的預計。
這麼大名氣的神醫,待人接物還是跟平常人一樣,梁山心中感嘆,這種人行走天地之間,絕對是四方鬼神來迎的架勢,不爲別的,實在是因爲積攢的功德太大了。
長樂郡主劉俏兒望了望,卻是返身進入偏殿,想是擔心她的父王。
司馬管家前面笑臉迎着,梅妃與郡主急急着奔出大殿,劉管家落後一步猶站在那發愣,梁山走過去小聲道:“劉管家!”劉管家這才醒過來,長袖一擺,頗有氣勢道:“我們也過去。”